漫水桥,布老虎驻足在桥头张望,他身边站的夏老头继续道“虎娃子,不,呵呵,现在是布员外了。老九现在肯定去夫子庙了,老头子我亲眼见到的。”
靠桥而立的马车上,叶毛翘着二郎腿,手里提着大草鱼懒洋洋道“谅你这个老头儿也不敢耍花招,老子先给你提个醒,你若是敢害我们白跑一趟,嘿嘿...”
夏老头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的知道了两位哥儿的身份,哪还敢在耍什么心思。”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布老九前脚卖完鱼去了夫子街,后脚布老虎便来到了桥头。
当时赶车的马夫到了地方,伶俐的开始着手打听布老九的下落,这夏老头是周围鱼贩中的老滑头。见着这么一伙人来这,他只道是外城哪户富贵人家,听说了布老九的神力,故而相邀入门当护院。
要说这事以前还真没少发生过,不过都被布老九婉拒。
在布老九的心中,他这一辈子就听布老虎的话,布老虎曾经说过做人就得做那人上人,他没那个运道,也不会寄人篱下,做那护院门童之流。
夏老头是见过那副阵仗的,以为眼前人也是来邀请布老九投效门庭。所以大放厥词,道言自己跟布老九的关系如何亲热,甚至吹嘘到最后,把那条大草鱼给搬了出来,说是布老九亲自孝敬过来。
布老虎的人不知道真假,给了夏老头五十文的大明宝钞,得了好处,夏老头心花怒放,偏偏又贪心不足,故作忸怩,盼着多捞些好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打交道的马夫其实是马贼,待看透了这不入流的伎俩,怒不可遏当场撸起鞭子作势要打。
这时候,窝在车厢的布老虎看准时机终于现身了。
布老虎五年前跟布老九没少在西河摸鱼,然后拿去漫水桥贩卖,是故跟那里的鱼贩大多都挣了个脸熟。
恰巧,这夏老头正是其中一个,要说当年,这夏老头就是如今这副耍滑偷奸的个性。有时候布老虎碍于他在这片地头上说的上话,不好来横的,于是,啧啧,没少拉着布老九在他鱼筐里撒尿。
这会儿,布老虎原想趁着得志张扬对他稍作惩戒,可是毕竟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人家当年对他刻薄,可看在他兄弟俩年岁尚轻的情况下,也没少明面上做着照应。
于是布老虎现身制止了手下人,跟夏老头打了个照面叙叙旧,对方也算识时务,将布老九那条草鱼算作赔礼,这事布老虎也不打算深究,就此揭过不提了。
叶毛把手里草鱼丢给后头的弟兄放在篮子里,这会桥头上的人越聚越多。
这金顶儿马车也不是谁都能坐,普通老百姓见了大感惊诧,纷纷过来围观,其中既然还有些许鱼贩认出了布老虎。
左右象征性的抱拳问候了几声,布老虎如今身份地位都跟往年不同,以前那些鱼贩他要费尽心思打交道。如今只是客气的颌首笑了笑,那些人受宠若惊的奉承,布老虎表面上神色如常,这内心嘛,早已心花怒放,志得意满。
唠叨了老半天,瞧瞧日头已经过了正午,车厢内的肖如梦按捺不住了。昨晚听说要来城里,他可是连早饭都不吃,等着跟布老虎下馆子。
如今他从车帘瞧得布老虎众星捧月,被吹嘘的喜上眉梢,心中郁闷是小事,这五脏庙在不祭上几番,可就有些受不了。
跳下车,肖如梦摆足了架势来到布老虎身边,周围人瞧他装扮阔气,自惭形愧让过了道。
耳边轻语了几声,布老虎瞧他满脸的委屈,遂朝夏老头他们抱拳道“各位,今儿虎娃子难得回家尚未踏门,不如就此别过。等后天,虎娃子安顿好手上活当,定大摆宴席,请各位叔婆大哥赏脸,痛痛快快述上一宿。”
“好说,好说,虎娃子今儿富贵还乡不忘咱这些老旧识,呵呵,夏老头我,到时候定然第一个找你去唠叨。”
“不错,不错,虎娃子有今时这番光景,还不忘咱们这些穷酸货,仗义,真仗义。”
....
左右阵阵赞扬声,布老虎客气的朝他们一一抱拳。
转身,他朝赶车的马夫瞧上一眼,那人赶忙上前,就听布老虎道“这漫水桥不能行车,你带着三个弟兄把东西送回西河土地庙。”
马夫点点头,回身去张罗。
布老虎又瞧了眼满是期盼的肖如梦,莞尔笑道“你小子手上还有钱吧。”
“有得,有得。”肖如梦忙点头道。
“成,你自个挑两人,先去找个酒楼点几个菜,吃完之后备桌酒席,差人送到土地庙,你在想干嘛就干嘛去。”
“得勒!”肖如梦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快应着声,便随意找了个人同行,就朝城里最名贵的酒楼奔去。
等左右只剩下叶毛还有五个伴随,布老虎笑着问道“你不回去见见你那舅爷?”
“不去了,不去了,咱想先去瞅瞅那个小九儿。”叶毛懒洋洋道。
布老虎点点头,跟夏老头他们打个招呼,领着手下,大步昂首,上了漫水桥,朝夫子庙那边行去。
等他的身影渐渐行远,周遭看热闹的人悉数散去,只剩下鱼贩夏老头跟几个相好的驻足盼望。
良久,等不见了布老虎踪影,夏老头回到自个的摊位旁,瞧那摆放整齐的死鱼死虾,一脚踹了个干净。他旁边正要问价的老妪怒道“你这人作死啦。”
“去你娘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夏老头怒着眼眉道。
那老妪不屑道“不就是个卖臭鱼的嘛!”
“滚,打今儿起,老子就回家陪孙子,就教那小崽子坑蒙拐骗偷,虎娃子打小就是这方面好手,瞧见没,这才混了几个年头?四马开道,奴仆成群,这五十文的宝钞,还是他手底下马夫给赏的。”
夏老头抖擞着之前马夫问路给自己的宝钞,也不顾周围人好笑的摸样,别着双手迈起步子就朝回赶,这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摊位,还真就此没了搭理。
.......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闹市,欢畅的笑容,喧闹的吆喝声。
布老虎背负着双手,身边跟着叶毛等人安逸的走在夫子街上。
五年前,那时候布老虎不过顽劣孩童,他依稀记得,张记米庄旁捏糖人的小贩,将古往今来大将凭着一双手给栩栩如生捏了出来。当时布老虎最喜欢混世魔王程咬金,不是喜欢他的纵意癫狂,而是这糖人需要更多的糖汁来浇灌。
如今以他的身份,跟那混世魔王何其相似,就是那幼时憧憬的美好,也能唾手可夺。
走在熙攘的大街上,这一刻,布老虎心里有种莫名的情愫萦绕着。
今非昔比,如今他...还有什么追求。
啪!啪!啪!
走至街尾靠南巷口,那边围聚着大批百姓驻足不前。
布老虎听那里面传来的声音,好像是挥鞭敲打声。
叶毛这会起了兴趣,抛下布老虎快步去瞧个热闹。
伴随的五个马贼有心想瞧上几眼,却不能擅离职守,只能跟在布老虎身后。
“得,咱们也去瞧瞧吧。”
布老虎扬扬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朝人群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他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布老虎双眼满是不可思议,只是一刹,他就像愤怒的狮子,从身边马贼腰里抽出皮鞭高举,怒吼道“给老子把那人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