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多风,风霜冷寒天。
李记茶楼,布老虎意气风发带着杀气腾腾的布老九从容离开,同南巷口,他却不知道有双俏眸,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愁肠百转。
深吸了口气,站在巷子口驻足的青蛇儿,落寞的低垂下俏脸。在她身旁的劳保瞧了眼李茂山被撕成两半的尸体,缩缩脑袋,啧啧道“这当家的还真狠啊,那么善良的娃子,被他忽悠成杀人犯,好在当初俺机灵,不然这会儿功夫也被他带去当了匪寇。”
自得了会,劳保发现青蛇儿的异状,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忽然记起这小妮子的手段可不比马贼逊色,讪讪的收回手掌,嬉笑道“妹子,俺们热闹看完了,是不是该回洗玉楼了?可莫叫苏洗玉那老娘们等急了,最后害的俺拿不到薪酬啊。”
连叫唤了几声,青蛇儿仿佛陷入了回忆,静静站在那里,好像一朵独自绽放寒梅,孤傲对雪。
“妹子,妹子,你在想什么了。”
劳保可不知道青蛇儿跟布老虎有段过往,见她失了魂儿,在看看远去惨不忍睹的血腥,茅塞顿开,张开双臂做揽状,贱笑道“妹子,不要害怕,来哥哥抱抱就好了。”
双手刚要碰到青蛇儿娇躯,冷厉的眼神,从青蛇儿眼眸中激射,吓得劳保怯怯的退后两步。
“如果你想要这双手,不准碰我!”青蛇儿以不容抗拒的语气淡淡说道,劳保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个大老爷们被女人骑在头上终有些不快活,遂把注意力放到茶楼门口,义愤填膺道“这些个马贼实在太猖狂了,偷跑进城里也就算了,光天化日下既然怂恿杀人,不可饶恕,实在不可饶恕,妹子,依俺看,俺们不如这样,你去盯着点那些人,回头俺去带着官兵过来,把他们一网打尽你说好不?”
劳保盯着布老虎等人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着,忽然感觉脖颈凉飕飕,就见青蛇儿的剔骨刀,正架在自己身上。
“嘿嘿,妹子,妹子你这是干啥。”劳保挂着勉强的笑容把脖颈上的剔骨刀轻轻推开,青蛇儿俏脸尽是寒霜,冷厉道“他死,你也活不了,我发誓!”
“你,你不会也跟那群马贼是一伙的吧,呵呵,大妹子,其实刚才俺逗你玩了,刚才那人叫布老虎,城外观风口马首,俺跟他熟的很,大水不能冲了龙王庙,你可不能这样对俺啊。”
没皮没脸的换了口风,劳保黑瘦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漆墨的眸子却紧紧盯着青蛇儿的反应。
果然,这小妮子手段纵然毒辣,阅历很是浅薄。
劳保见她神情松动,试探道“妹子也是观风口的人?俺跟老虎兄弟观风口把酒言欢的时候,咋没跟你打过照面了?”
“你,你跟他很熟?”青蛇儿有些狐疑道。
拍着胸,劳保极力装出义薄云天的范来,扬着大拇指昂首道“俺跟大老虎的交情也不算啥,就是来来回回帮过他两次。这人够意思,本来想找俺加入观风口,还许了俺个把手的活,可俺是正经人,不想干那伤天害理的事,也就婉拒了。”
忽悠的最大关键不在于表演,而是故事的合理性、关键性得经得住人推敲。
劳保很贼,他知道青蛇儿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太过夸张一定会惹得猜忌。
于是他很中肯的赞扬了布老虎的仗义,果然让青蛇儿相信了三分,可是很快,青蛇儿记起劳保之前态度,又有些怀疑道“不对,既然你跟他关系如此要好,先前为何又要报官擒拿他?”
默默的低下头,劳保叹了口气并未做声。
青蛇儿以为自己道破了他的心思,俏脸肃寒,点漆的美眸更是杀机迸发,看来是动了真怒。
“妹子,俺说句大老实的话,俺跟你熟吗?假如俺知情不报,等到这件事被人问起,你心血来潮把俺给卖了,俺找谁去诉苦啊。”劳保忽然幽怨的瞅了眼杀气腾腾的青蛇儿。
这小妮子皱皱眉,保持着冷冷的摸样好像在说“本姑娘信你吗?”
劳保自嘲的笑笑继续道“妹子,你跟俺凭良心说说,假如你不认识大老虎,瞧得一个马贼大白天杀人逃窜,之后官府落花榜悬红,你知道俺的身份,你能保证不出卖俺?”
“妹子,瞧你手段想必也混过道上,难道就不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妹子你要是还不信俺,你就换个意头琢磨琢磨,俺要是真骗你,俺图个啥?俺还能把你拐了不成?”
最后一句话压轴,劳保成功打破了青蛇儿内心的防线。
小妮子抿着小嘴想了会,劳保从始至终并未流露出加害自己的举动,于是便收了剔骨刀,青蛇儿默默的低下头,轻声道“那你能给我讲讲布老虎的事吗?”
“这个嘛,俺答应,俺肚子不答应。”风水轮流转,劳保是那种得了便宜不卖乖的性格。拿捏出扬眉吐气的派头,揉着大肚皮,气哼哼的好生无赖。青蛇儿有求于他,不禁有些犹豫着该怎么接话,好在那厮也懂得分寸,怕惹急了这位小姑奶奶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索性装大度,挥挥手道“俺进城就听说西河有家驴肉馆不错,你请俺吃肉,俺就把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
青蛇儿展颜一笑,如晚风皎月下摇曳的梅花,美的是那么坚强。
劳保看的痴了过去,直到青蛇儿率先走出巷子,他回过神,嗅嗅空气中残留的体香,摇头咂嘴道“这妮子长得不赖,可是这性格,唉,俺的青楼大院可容不下这位菩萨。”
........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驴肉味美,稍以手法炮制,乃是不可多得的顶级佳肴。
驴庄,关城唯一一家专贩驴肉的酒楼。
它选址在西河三柳堤,也就是前西河桥土地庙。
这是座两层阁楼,红瓦黑梁,日生打头五坪草地建了个驴棚,里面拴着十来头毛驴有专人伺候。
靠水临坝,用丝红线作为隔障,供人停马留车。
驴肉性寒,多为夏日饮食。此时腊月,寒霜连天,驴庄的生意不说宾朋满座,人来人往,上下小厮也没闲过手脚。
劳保带着青蛇儿来到驴庄,他对这里不算熟悉,只是先前从洗玉楼出来打上几眼,瞧得距离甚近,也就把青蛇儿诳到了这儿。
他跟洗玉楼的苏洗玉有过约定,只要能安然无恙带回青蛇儿,他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薪酬。
原本,劳保的意思是先把人给带到洗玉楼,完事了得到薪酬拍拍屁股就走人,可是在西桥头上,那冷风微微吹奏。把驴庄焖锅四溢的香气荡了开来,沁人的浓香,直接就让劳保扭转了注意“俺,俺先不去找苏洗玉那个娘们了,反正俺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也轮到她担担心,值当!”
于是乎,两人下了桥,直接朝驴庄走去,路上青蛇儿显出更普通女孩的不同。她没有追问过布老虎的事,她静静的低头行来,有时候劳保觉得太闷想要出言活下气氛,青蛇儿顶多“摁”上一声,在不做言语。
到了驴庄,门口熙攘着到处都是行人。
劳保搓着双手急不可待门口走去,这会门槛出来一队衙役醉醺醺的走了出来,正好跟风风火火的劳保撞了个满怀。
“俺去你娘的野犊子,没长眼睛啊。”
撞了个结实,劳保揉着肩膀龇牙咒骂。
七八道冷厉的眼神打过来,劳保朝左右一瞧,脸色由青变白,马上跳起来道“大老爷,俺,咦,这不是弄哥儿嘛?俺,俺是你远房表亲小宝啊,你不记得俺了。”
那是七个官差打扮的汉子,他们各个长得凶神恶煞,官服凌乱,衣帽不整,比地痞更像地痞,不过气势上却要霸道几分。
劳保常走动江湖,眼力劲那是一等一的拔亮,瞧得这些人喝的酩酊大醉,他急中生智,跟为首那官差攀起交情来。
为首那人是个歪眼儿冲天鼻,他生的不高,身板魁梧的很。见着劳保诌媚的摸样,他眼中带笑,跟后头几个衙差打了个眼色,七柄钢刀出鞘,直接架在了劳保脖颈上。
“啊,弄,弄哥儿你这是演的哪一出?俺,俺是你远房的表弟啊。”劳保急切道。
歪眼儿捕快嘿嘿的笑了声,轻轻拍打着劳保的黑脸,醉眼朦胧道“嘿哟,小表弟?小子,我可是记得你前年找我借了百吊大钱,这趟过来应该是还给老子的吧。”
得,瞧着那歪眼儿捕快眼中的笑意,劳保知道自己是栽跟头了。
从怀里掏出三个铜板乖乖奉上,劳保赔笑道“官,官爷,俺错了,俺认错人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当俺是个屁,把俺放了成不?”
“那可不行,你这屁搁在老子肚子里舒坦,老子还真不舍得把这屁给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