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见到那个士兵,他似乎和先前有了些许变化。清亮的眼中蕴着一丝暖意。打开牢门,他脚步极轻的向我走来。
我jǐng惕地盯着他,不免有些害怕。他蹲下身,目光真挚,神情柔和,嘴角缓缓荡开一道弧度,我心生的戒备也随着他腼腆的笑一消失。
他伸出手,轻柔的对我着什么,不经意间瞥见我怀中紧抱的皮囊,神态僵硬,语气讪讪。
我脸一红,忙将皮囊摔到他手上。身子紧紧向后贴着,似要融入墙中。
他尴尬地搔了搔头,分外心的将皮囊收入怀里。
牢房陷入了沉默。
好大一会儿,他轻吁口气,换上一副轻松的笑,指指我,又他,然后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人,对着牢门的方向,捣‘腿’儿走着。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是明了了他的用意。
他也跟着傻笑,侧起身,不好意思的冲我眨眨眼,率先走了出去。
我犹豫片刻,轻步跟了上来。
从没仔细打量这条甬道,即使墙上挂有油灯,前方依旧黑洞洞,昏沉晦暗,yīn森可怖,似没有尽头。
士兵走在正中,颀长的影子将身后的我完全遮掩。我更加看不到路,却每行一步,身子便轻快一分。
甬道尽头,一个囚犯半倚在铁门框,士兵停下与他交谈几句。囚犯转脸看向我,我只觉一双如电般耀眼的蓝眸,似要将我洞穿。
一股强烈的jīng神共鸣流遍我的全身,意识之海,金核金芒大盛,身周六个黑球沿捆束的黑线,放出浓郁的黑雾,极力弹压金芒。我一怔,囚犯一惊。
霎时,一蓝一红两道炽烈的强光,不受我控制般穿过薄纱的臂袖,透过交织的草席,迸发出万千光华!囚犯大吼一声,便向我扑来,横在中间的士兵,脸sè骤变,长剑出鞘,寒光闪现,火星四溅!
囚犯形如鬼魅,一记错步,身子滑过士兵的同时,后续手镣之间的长链,已将士兵连人带剑缠了个结结实实,之后余势不减,几乎是倒背着士兵抓住了我的手。
我瞪大眼睛,电光石火间根本不及反应。只觉手腕一紧,一抖,两颗即将爆开的浆果从我手臂中斜弹出来。打在墙上,又骨碌碌滚落在地,闪烁了几下便如熄灭的灯泡,恢复了原貌。
士兵剑刃上泛起一抹红光,反手下压,喀嚓一声斩断锁链,长剑回旋便扫了过来,碰!囚犯轻描淡写的一记手刀切在了士兵手腕。凌厉的剑锋,堪堪顿在他的脖颈,连带削掉了一缕头发。
囚犯沉沉言了一句,手上加力,士兵踉跄向前栽了两步,顿住了身形,回身,略带不解和确认地看着我。
我脸sè苍白地退后一步,拾回掉落的浆果,又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囚犯认真的上下打量我一眼,神情激动的些什么,又引来士兵的断喝。囚犯却并未理会他,冲我丢来一个虔诚的眼神,便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
士兵紧张的将我护在身后,回头冲我暖暖一笑,丢来一个放心的眼神。
我勉强冲他笑笑,看看他,又瞅瞅囚犯,很是莫名其妙。这两人……兵和囚混在一起,既不和又相和,还要同时保护自己?还有,刚才那股jīng神共鸣是什么?
我细细思忖着,忽然一阵喧哗,夹杂着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士兵脸sè一沉,刚有动作,就被囚犯拦住。冲他摇摇头,看了我一眼,沉声了几句。士兵颔首,将我护在身后,又退回了铁门里。
囚犯活动了下筋骨,在一阵劈啪作响中,走上前去。连接上层通道的铁门破开了。一群身着银甲的士兵,手持长枪,从狭窄的门口鱼贯而入。
冲在最前的几人见到囚犯先是一楞,接着怒吼一声,扑了上来。囚犯左拨右挡,没招呼几下,就把几人撂倒,脚尖一跳,勾起一杆长枪,拿在手中掂了掂,左右一弯,绷成了弓型。
又有几个士兵从门口涌入,囚犯手一撒,扑棱棱!长枪横杆子猛抽在几人身上!噗!可怜几名士兵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便鲜血狂喷的撞了回去。
门口刹时一片sāo乱,一名军官头目拨开人丛,叫嚷着挤了进去。一见囚犯,嘴角一咧,就想抽身,可哪里走的了!囚犯冷笑一声,一个箭步如拎鸡子似的将他提溜起来,夺剑,甩人!碰!几个士兵抱着他们的军官长滚成了一团!
囚犯手中的长剑连闪两下,砍掉了手镣。随手挽了个剑花,一躬身,反手将剑背到身后,滋滋激荡中,剑身蓝光大盛!
军官长蹬着腿儿从地上爬起,似乎非常忌惮对方的动作,大吼大叫地胡乱挥手,指挥着一波士兵冲上前去。
可还未进身,囚犯反手撩起,连甩两剑!滋——!两道形如月牙的湛蓝剑气,分先后,成‘X’字交错着呼啸而过!涌来的士兵一经接触,就如下扑的麦子般,成排成排的倒下,厚重的盔甲被轻易切割,锋利的武器被轻易折断!
残肢、片甲飞舞在空中,惨叫迭起,又一瞬消失。滚热的鲜血飞溅在墙上,门上,一道道殷红顺着抽动的尸身缓缓浸满了冰冷的地面,直流到傲立的囚犯脚下。
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兵,大嚎着仍了手中武器,拖着僵硬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往上跑。我脸sè腊黄,紧捂住嘴,难以接受的将头扭向一旁。士兵察觉了我的异样,用高大的身躯紧紧遮住门扉,只留给我一个英挺的背影……
乌斯奇北城,贝恩由波顿手下的八名亲兵押解,关到了审问厅。
室内空旷,灯明火烛。贝恩绑在正中的一张椅子上,垂着头。屋内,两个亲兵一前一后,走来走去。屋外,六名士兵雁形排列,严格把守。
几袭黑影从上方屋檐悄然掠过,再现身时,已摸到了几名士兵身后。捂嘴!抽刀!噗!
“唔——!”暗红的鲜血从几名士兵的脖颈喷起老高,身后的黑衣人死挺挺摁着他们的脑袋。剧烈抽搐的士兵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叫喊,就不甘地滑倒在地,失去了生息。
将尸体悄悄拖至一旁。矮身,围成一圈的黑衣人中,一个瘦黑影,冲其余几人打了个手势。众人齐齐头,‘嗖’得一声,化作几道深影四散开。
瘦的黑影几步摸近房门,屋内一个亲兵打着哈歇,正要出来。开门的瞬间对上黑影,惊愕的张大嘴,声未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已先一步刺穿了他的喉咙!
士兵嘴里吐着血沫,呵哧半天没发出声音,血顺着脖子流了满身,双手却死死抓着黑影的胳膊不放。黑影不耐的一脚将他踹飞,身子一纵,扑向了屋内另一名发呆的亲兵。
那亲兵刹时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拔出长剑。却不料身旁的贝恩猛得抬头,身子一旋,椅子横撞在士兵身上。士兵冷不防之下一个趔趄,黑影袭至,一刀划开了他的喉头!
不理会跌倒的士兵,黑影先是轻手带上房门,又来到贝恩身边,利刃一挑,割断了对方紧捆的麻绳。
“奥格斯,你怎么在这儿?大哥呢?救出奥格利斯大哥了吗?”贝恩边抖索掉断绳,边从一侧的桌子上,取回被缴的长剑。
“哼!我来时,牢狱已被偏军戒严了,出入不得!”奥格斯俯在门边,寻风观望片刻,冷冷道,“想必你刚到城下,波顿就猜到你此行的目的!只是未在全城展开搜捕,看来是想守株待兔!”
“不!波顿这人很狂妄,我想他并没有发觉你们的行踪!”贝恩沉吟着,在尸身上来回摸索,“他以为一切尽握在手,只会考虑抓到我后,下一步该怎样计较,至于我来此的目的,他不会太深究。”
奥格斯眼神一凝,冷声道:“你从一开始就察觉了?故意支开贝拉,只身入城,只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
“没有十足把握,所以才不得不让贝拉远离险境!”贝恩沉着脸,手下不停,一件件扒着尸身上的银甲,“或许……贝拉正被堵在南城外,有阿姆斯护佐,不乱来的话,应该不会有危险。早就听闻波顿野xìng难驯,今rì一见,果不其然。这样的人,不会甘愿屈居人下,更不是迪恩叔叔施舍些好处就能拉拢的!这其中……”
贝恩眼神一暗,又一瞬充满坚定:“我的出现,或多或少可以影响到波顿的计划,奥格利斯大哥也可暂保无虞。”
“哼……”奥格斯紧了一下手中利刃,嗤笑道:“你要是死了,我会为你报仇!你要活着,我一样会去救你!”
“我知道……”贝恩整理好银甲丢到奥格斯面前,“比起奥格利斯大哥,波顿留着我还有用处,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们也好充分计划计划!穿上它,以你的潜伏手段,混入杂乱的偏军应该不成问题!”
奥格斯扯下面罩,迅速套好银甲:“我已命人在城中燃火,不由得波顿不分兵扑救!”
两人正在商议,突然远远传来一阵sāo动。贝恩与奥格斯同是一惊,忙趋到门边观瞧。只见位于城北角、正对牢狱的偏军营地,密密麻麻星星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鼓噪声、呐喊声,混杂连成了一片。
两人对视一眼,破开房门,飞身向牢狱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