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手中一抖,信纸便被握成一个小纸团。噗得一声,手中摊开,落下一地纸屑。
莲香还在后厨忙碌,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江流也不想让她掺合到修仙者之间的事情中。
第二日,大光明寺所在的永兴街热闹非凡。盂兰法会举行在即,各色人等皆来此观礼,寺门前停了一水的软轿香车。善男信女,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
盂兰法会由来已久,本是大西天雷音寺释迦摩尼佛有一宝盆,共聚千百奇花异果,珍贵无比。佛祖召集诸天神佛,品果赏花,共参佛法,所以有了这盂兰法会。
上有所喜,下必有所好。盂兰法会传到人间,各大寺庙纷纷效仿,定下成规,于七月初七开坛**,中间论经谈理,济民渡鬼,直到七月十五渡尽地狱饿鬼,历时九天的盂兰法会才算完满收官。
而期间的普通百姓,大光明寺一向是来者不拒,参佛问道或是驳法反佛都有专人在此接待。本来砸场子的工作一直由白云观来做,但是自从十多年前白云观主对外宣称闭门修道,不问世事,也就无人去找大光明寺的晦气,每年不过走个过场。
既然空妙想要借此次法会给自己难堪那,说不得江流就要来个大杀四方,落一落大光明寺的面子。
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满城喧闹尽皆传入耳中。
“听说了没?空妙法师这几天又降服了一只妖怪!”
“是刘员外家的一个小妾,听说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想不到竟然是一只狐妖!”
“杀得好!妖孽就是该杀!否则刘员外现在还被她迷惑呢!听说刘家的大娘子一直久病不治就是妖孽带来的晦气,这次惊怒交加竟然死了!”
“嘿!空妙**师那一日显法,果真如佛陀降世,异象纷呈!后来施妙法竟把死人给救活了!”
几个茶客在街边小茶摊上喝茶吃点心,谈些时闻异事,啧啧有声。
轰!只这一句便炸开了锅,边上众人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赌咒发誓,仿佛是自己亲眼见过似的。
江流坐在一边,一字不漏地全都听了进去。听到天降异象,只是微微一笑。讲到死而复生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脸庞陡然一肃。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听了笑道:“你们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次法会可有看头!“
”什么看头!“一群人围了上来,八卦之心,从古至今都不曾消失。
管家得意一笑,扯着嗓子直接吼了出来,”这次法会······空妙法师······要和金山寺······江流法师······论法讲道!“
众人一静,不知如何评判。
江流法师在江州可是万家生佛的人物,洪江超度数万阴魂,有不少还是在座的亲朋故旧!空妙法师最近更是炙手可热,修为大进不说,最近斩妖除魔,清了九府十三妖的丰功伟绩也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一时间冷了场子,众人拱手告辞,该赴会赴会,该观景观景,曲终人亦散。
”小二!结账!“
江流抛下几枚铜子,径直走向寺门。闻声而来的小二精神恍惚,茫然地看看桌前空碗和铜子,却无论如何记不起这位客人的长相了。
江流走进拥挤的人群,身形忽闪忽现,周围游人信众恍然未觉。走近寺门,果然看到昨日的小沙弥在门前张望,仿佛在等什么人。江流人已经到了他面前,他的眼神却还在人群中飘来飘去。
”阿弥陀佛!“
江流手持白色念珠,高宣佛号。
”啊!阿弥陀佛!“
小和尚和知客僧一声惊呼,这才如梦方醒般回礼。
”大师这边请!“
小和尚引着江流来到寺内,迎面遇见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僧人,小和尚急忙行礼。
”静笃!他是什么人?法会当即开始,你不去会场帮忙,反而带些不三不四的淫僧歪道入寺!“中年僧人一开口就扣了一顶大帽子,言语偏激,仿佛是故意找茬。
小和尚静笃被一顿训斥,急得脸红气粗。
“不是······他是空妙师兄请来的贵客!”
“哼!不知哪座深山老林里的寺庙出来的野和尚,也敢称贵客!你······你······“
中年僧人还欲开口,嗓子里却堵了一口浓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弥陀佛!佛语云:不可出口伤人!“
中年僧人指着江流,怒目直视,却说不出话来。小和尚急忙带走江流,开玩笑,如果这两位真佛斗出了真火,受苦的还是自己。
停了半晌,中年僧人才咳出一口腥臭的浓痰,恶狠狠盯着江流离开的方向。
······
方丈室内,空妙正在向焦山大师汇报法会的相关事宜。身为主持弟子,修为高深又名气在外,空妙在寺内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做到了一手遮天。
只是他以前深研佛法,心性不定,俗物一概不管。这次出关后却突然揽起了寺内大权,把几个年长的师兄气得苦不堪言却又无处发泄。
焦山大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从不制止,任由空妙扛起大光明寺的大旗。即使明知道他向江流挑衅这件事情,焦山也不曾过问,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空妙恭敬地退出方丈室,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朝远处望去。
正在禅房内静坐地江流也仿佛感受到了那股熊熊战意,不由抬首望去。两双眼睛在虚空中对视,激起几道嗤嗤作响的电光。
······
大光明寺内,经幡佛像都焕然一新,大雄宝殿内香客云集,慕名而来者从殿内坐到殿外,大大小小数千个蒲团星罗棋布,寺外更是人山人海。
最前方自然是佛祖释迦摩尼的佛像,佛像下方便是闭目诵经的老和尚焦山。右手边第一位便是江流,按此时礼仪,江流便是众位宾客中最为尊贵的一位。
江流背后是声名远播的金山寺,随着他们资助的寒门士子走上仕途,名气也是与日俱增。不说金山寺的助力,江流也是蜚声江州的大德高僧,再加上这是佛家的主场,佛门同道心中即使不满也不会拆自家台。道门大猫小猫三两只就更不敢有什么怨言了。
江流旁边坐着的一位是**十岁的老僧,气息悠长,看不出有任何修为,往后几位皆是如此。最后两人一位是青衣白发的老翁,古井无波,像是一把锈剑,和善地对江流点头一笑。
最后一位是身着道袍的年轻人,虽是道袍,做工却极为考究,用料鲜艳,把一众和尚都比了下去。
焦山左手边第一位便是空妙,后面一水的光头和尚,不巧的是和江流有冲突的中年僧人便坐在第八位最后一位,对面便是年轻道士。年轻道士每每睁眼看到他,嘴角不屑之意便自然显露,把中年僧人气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