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很急,卷起白雪,压弯了树枝,天空上大片大片的云层被吹散,天地间只剩下飘荡的雪花,迷蒙间,散着丝丝寒意。奶妈的声音,被风雪割裂,零零碎碎地落在众人耳中,像是破碎的玻璃片划过他们的心,泛起一阵疼痛。
张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风雪里的奶妈,那个熟悉的身影,变得模糊。而且有种越来越远的感觉,一直缠绕在心头的不安愈发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不能说?”
奶妈说道:“因为说了,你们就不会让我走。可我现在必须得走,老黑还在等着我。”
张月眉毛猛地一挑,目光变得冷厉,凝望向远方,空气中残留着黑火淡淡的气息,炽热又冰冷,诡异莫名,但张月的灵魂力却感到熟悉的温暖。他连忙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奶妈身上,带着疑问和惊讶。
奶妈还是第一次看到流露出情绪的黑白瞳,愣了愣,笑道:“相信我就让我离开,我保证把他带回来,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可以吗?就算我,求你们了。”
张月还想说什么,却被颜夕拦住了,“让她走吧。我们,回天庭。”
“好。”张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其余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奶妈,皆是叹着气转身离开。
“大概七天后,大战就会开始了,那是一场仙和妖之间的大战,要小心。”奶妈静静地立在风雪中,看着他们逐渐的身影,神情有些落寞和无奈,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暗暗祈祷,一滴泪冻结在眼角睫毛。
……
一路疾驰,身畔只有狂风吹拂,还有飞掠而过的白云。大家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像是一
张巨大的网笼罩住他们,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这个时候,需要人站出来,切开那张网,带他们回到平日的气氛,而那个人常常是老黑这个无脑话痨。但今天,那个人不在了。
这种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一直到那座悬浮在云层之上的天庭出现在众人面前,天兵天将前来迎接时,才打破了僵局。在前方带领的杨戬一行人,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了,停下了脚步,脾气火爆的哪吒直接吼道:“你们打算一直这样多久啊?她又不是不回来,七天后大战开始,不就可以见了吗?”
听
到大战,张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分别前奶妈说的那句话在张月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三太子说的对,现在准备大战才是必要的。妖族沉寂多年,这次突然要发动战争,肯定不简单。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最近妖怪作祟的时间的确比以往更多了,但说妖族想要大战,我觉得不太可能。方才我们在太古深渊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隐秘的力量,妖族一如既往平静。不像是要发动战争的样子,否则我们的到来,应该会引起更加强烈的反应。”敖烈拧着两道尨眉,说道。
杨戬说道:“的确有蹊跷。我不认为覆灭天庭的灾难,是我们的手下败将。降妖伏魔,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能力。每一个天兵天将都是除妖的好手,和妖战,我们不会输。”
张月闻言,也只能笑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不过,这些事情我们就不参与了,我们现在需要休息。”
“三太子,麻烦你了。”杨戬笑道。
哪吒双手枕在脑后,张口吐出一口热气,“走吧走吧,真没劲儿,还想带你们在天庭逛逛的呢!”
……
风雪交缠,编织成寒冷的世界,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也只有土生土长的生灵可以正常地生存下去。
老黑靠着一棵大树,黑色的火焰在体表轻轻晃动,像是受惊的小鸟,想要找个地方躲避这漫天风雪。老黑喘着粗气,将火焰全部凝聚在右肩,那里空荡荡的,右手已经在和玉苍的大战中碎了,看着自己飘着火焰的肩膀,他有些不习惯,虽然做好了重伤的准备。
飘飞的雪花突然一滞,一阵温暖的风拂过雪花,将它们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水珠,随着风,尽数砸在老黑的身上,丝丝暖意渗入身体,汇聚在右肩。老黑感到一阵发痒,低头一看,只见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轻轻蠕动。
风中,一只手缓缓伸来,搭在老黑的肩上,自手臂向后延伸,奶妈的身影渐渐显露,“那么拼做什么?你不是只要重伤他吗?如果不是小夕打断了你,你难道打算和他同归于尽吗?”
老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软绵绵地垂落在身边,笑道:“同归于尽不至于,最多断多一只手而已,反正还能长回来。花点时间修养而已。”
“你真当我不知道吗?如果小夕没出手,我就要强行把你带走了。”奶妈坐在老黑身边,掌指间气流涌动,将风雪化作暖流滋润着老黑的身体,替他梳理体内纠缠的经脉,“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老黑无力地叹了口气,将身体完全放松,任由奶妈的气在自己体内流转,享受着那浸入心田的温暖,“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只想像以前那样回到他们身边。心一急,就没控制好力量,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这么容易死。接下来,就看我的猜测对不对了。”
奶妈依旧黑着脸,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如果不是现在老黑的身体状况实在太糟糕了,她甚至想把这个乱来的家伙按地上锤一通,“如果失败了?你打算怎么办?”
“历史已经被改变了,但我却没有什么改变,那证明决定我人生轨迹的那件事情还是会发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至少,呆月他们是不会在大战中看到我的。不过,不看着我掉进火坑里,我都不放心啊!”老黑苦涩地笑了笑,“所以啊,等我能走了,我还得去瞅瞅情况,得让那些人早点动手。”
说着,老黑就想起身,却被奶妈无情地按了下来,“动什么?都成杨过了。还有,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是两个人,不管你们有任何联系,你们都不再是两个人。人不可能走进同一条河流两次,所以,这个世界也不会存在两个自己。我不想你再这么称呼他。”
老黑怔了怔,看着奶妈认真的神色,心里一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指尖缠着她的发丝轻轻滑落。奶妈少有地没有反抗,任由那软绵绵的手搭在自己身上,天晓得动起一只粉碎骨折的手需要多大的力量。
疗伤是漫长的,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天,老黑才勉勉强强能够站起来,至于手臂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长回来,现在肩膀上只凸起了一团肉块,看上去有些恶心,奶妈便用绷带绑了个结实。
老黑的肤色依旧是黝黑,只是嘴唇没了血色,虚弱的他只能靠奶妈的风飘在空中,随风而荡。三天过去了,他需要去确认一件事情。
那个被自己打败的玉苍此刻到底在什么地方。
穿过层层白云,老黑面色愈发凝重,嘴唇紧珉,像是被施了闭口禅,一言不发,只有紧蹙的眉毛上被吹落几颗小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