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跃上高处,俯瞰着脚下凌乱的街道和川涌的人流,在这张鬼画符一样的图里,要找到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方才那个在酒吧里风流的男孩儿正顺着人群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梳着大背头,带着一副墨镜,西装革履,与这条喧闹嘈杂的街道格格不入。颜夕找了没一会儿,便被他这格外正式的装束吸引了目光。
“这也太明显了吧?”颜夕在心里吐槽。她清楚无生在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但她却偏偏得走进这个男人安排好的陷阱,因为颜夕没有胆量放任他离开,这种时候,她选择相信了留守在镜司的张月和奶妈。
颜夕很少遇到这样被动的情况,自己这么多人却被两个人牵制住了,愣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能吭声,不爽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颜夕咽下这口气,闷声继续追。无生很聪明,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走,限制了颜夕的出手。这一追一逃间,时间也在飞快流逝,不多久,天色便渐渐暗了。直到月亮小姐上班报道后,颜夕才停了下来,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无生,松了一口气。
无生却是笑道:“颜夕小姐,你还是别这么放轻松,游戏才刚刚开始。”
颜夕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与夜色融为一体,对准了无生的脑袋,这一枪下去,黑夜里将会绽放一朵绚烂的烟花。
无生笔直地站着,对那枪口视若无睹,他只是在笑,笑得很自信,甚至还有点得意。看着这样的笑容,颜夕恨不得把手枪换成巨炮,直接把这贱气的脸一炮轰成飞灰。
“颜夕小姐,要不要陪我坐着一起看场戏啊?那里的视野不错,我还准备了酒。”无生指了指旁边一栋大楼的天台,笑道。
颜夕的确很想把这个人射成筛子,但她还是忍了下来。有人邀请她看戏,还带了酒,她可不能拒绝啊!
……
银色的月光如一片轻柔的霜雪,飘飘扬扬地落下,在湖面上又化作繁星,亮闪闪的。风轻吹,将这些繁星推开,像是一支笔蘸着这些银色的颜料,描绘着。
一座红色的阁楼,矗立在湖边,欣赏着这浪漫的夜景。本应有人与它共赏,无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阁楼的一楼,塌了一面墙,巨大的缺口将夜色,月光与清风都吸纳进来,在厅内勾勒了一副绚烂画卷。而厅内的人,无心观赏,浪费了大自然的慷慨馈赠。
张月和奶妈已经守着小萝莉大半天了,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颜夕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两人面面相觑,只好靠着电脑,手机消磨时光。
“哈欠……”张月伸了个懒腰,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整个人几乎要陷进去,他已经看了五部电影了,还顺便把今天的小说更新搞定了。而镜司里依旧风平浪静。反观奶妈,正蜷缩着身子,睡着了,只有微弱的鼻息传来。
张月揉了揉眼睛,睁了一天的黑白瞳,他有些累了,打算合上休息一会儿,但下一刻,他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圆,那两颗白瞳燃烧起来,像两团火焰在雀跃。那一直沉寂着的小萝莉动了。
啷当一声轻响,在寂寂无声的夜里,相当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月光下,小萝莉翻了翻身,将那张精致的俏脸面向了张月,然后缓缓睁开了眼,不是那双动人心魄的大眼睛,而是一双金色的兽瞳。
“喂喂,奶妈,该醒醒了。”张月推了推一边的奶妈,没想到手刚伸过去就被抓住了,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凌空飞起了。奶妈揪着他,只一瞬间,就撤离了这栋阁楼。
奶妈拎住张月,说道:“你小子,怎么迟钝了这么多?”
张月苦笑:“眼睛睁得太久,酸了。”
“那就躲到后边去。”奶妈甩手把张月扔开,任由他落在了那湖中心飘荡的小舟上。张月刚站稳脚,强烈的震动将这方小湖整个掀了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舟被冲起来的水柱撕得四分五裂。张月有些无奈,还好早早念了巽字卦,双脚踩着风,不至于落水。他飞到奶妈身边,看着和自己一样湿透全身的奶妈,说道:“看来,麻烦大了。”
砰砰砰……
一声声巨响从阁楼里传出,那是锁链崩断的声音,恐怖的力量正在不受控制地爆发。奶妈和张月都想去阻止,但那股气势已经自成结界,两人根本进不去。他们只能等,等力量弱下来。
响声停止了,沸腾的力量也平息了。当这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张月和奶妈都知道,下一刻他们将面对真正的危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现在,可没有东西可以阻挡他们。
奶妈挥袖,黑白气流涌出,扬手便是阴阳龙,各自衔着一个风球咆哮着冲出。阁楼在狂风的吹拂下,迅速坍塌破碎,木屑纷飞,下了一场雨。
一只大手从木屑中伸了出来,掌心上布满了鳞片,闪烁着赤红色的光,遮天蔽日,这天空都不如一掌大,更不要说那两条龙。往日里威风八面的阴阳龙,此刻惊慌得不如小虫,被大手的两根手指捏住,动惮不得。
奶妈脸色微变,捏印低喝:“爆!”
一窜小火花在两指之间炸开,那只大手抓了抓,只有一片空气,它很恼怒,五指齐张,向前抓去,鳞片与空气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似利剑一般切割着人的灵魂。
张月站在奶妈身后,一踏脚,八卦图升起,在脚下旋转,八个卦象飞舞,在黑白阴阳中流转,散发着神秘莫测的力量。
“震!”
无形的雷鸣响彻,与那魔音抵挡。在这阵内,自成一片清净地。奶妈迅速冷静下来,独自在前方面对着那只手,掌风已经吹来,她的衣服和长发在乱舞,看上去狼狈不堪,但她站得很稳,勾着背,扎着马步,一动不动。
奶妈深吸一口气,无数气流顺着她鼻息涌了过来,她以胸口为中心在画圆,一个又一个,气流被她调动起来,不一会儿在她面前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旋。风突然静了,飞舞的长发落下,遮住她半张脸,唯有眼睛依旧明亮。
“艮!兑!离!”张月一口气念了三个卦,只见三个符号纷纷飘出,艮离两卦落在奶妈身上,山护体,火燃灵,将奶妈的攻击与防御都提升了一个档次。兑字卦则融入虚空,化作缠缠绵绵丝线,将那推进的手束缚住,虽然只是一瞬,但也消去了冲击的锐气。
做完这些,张月依旧没有放松,坎字卦飘在面前,温和的治愈之力正在酝酿。
被消去部分力量的手还是轰隆隆地与奶妈的风旋防御相撞了,那沉重的力量直接将奶妈震退了半步,艮字卦的防护只抵挡了片刻便宣告破碎。奶妈运足气,将离字卦燃烧的异灵尽数调动起来,竟是转守为攻,推着风旋向前踏出了半步,并不粗壮的手臂此刻正爆发着骇人的力量,她拼着骨裂的风险,硬生生地将这有万钧神力的手推了回去,风旋在掌心的鳞片上留下了一道道划痕,还有几滴渗出来的鲜血。
咔擦一声,奶妈双臂的骨头开始崩裂,她无力地垂下了手。与此同时,在她身后,张月捏碎了坎字卦。奶妈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落入了汪洋大海,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她身体,碎裂的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生,就连方才消耗的力量也补充了回来,奶妈宛若新生。
“巽!”张月又唤出一卦。奶妈身体变得轻盈,整个人融于风,甚至乎成了一缕风。她本就精通御气,有了巽字卦的加持,她真正的身化成风。奶妈一步踏出,趁胜追击,在她身后,张月又甩出了一对卦象。
离为火,能量沸腾;艮为山,万法不侵;震为雷,凝神静心……奶妈此刻正站在一生中最高的高度,她还是第一次享受张月八卦阵的全力加持呢!这种力量充盈的感觉,让她上瘾,此刻,她只想把体内那蓬勃的力量一股脑地宣泄出来。而眼前这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就是最好的试金石了!
大手刚刚稳住了退势,奶妈就已经追了上来,她轻飘飘地挥出一掌,印在冰冷而坚硬的鳞片上,只是触碰,奶妈便能感受到那股嗜血的杀念,正在侵蚀这她的灵魂,若不是有震字卦的雷音,她第一时间就会退开。但现在,她不怕!
她的手和这只布满鳞片的大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大一小,看上去格外滑稽。奶妈神色肃穆,双脚弓步稳稳地扎在虚空中,一股浓缩到极致的气正在她体内流动穿梭。
“寸劲!”
一声闷响!一股鲜血从一个小小血洞中喷出,像个小喷泉一样,溅了奶妈一身。她缓缓收回手,掌心处一片殷红,那不是她的血,而是眼前这只大手的血。
痛苦的嚎叫声从下方传来,坍塌的阁楼中,一个赤红色的兽头咆哮着冲出,张开了血盆大口,刺鼻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在那张嘴面前,张月和奶妈的身体都僵住了,竟然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