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课上,杨传箫讲的是天干和地支年纪法与十二生肖。wenxueMI.
“天干有十,地支有十二,它们是古人用来描述年历与时辰的。吉祥,你的生日用这种计时法应该怎么表示,知道吗?”吉祥笑着摇摇头。杨传箫转身在黑板上写出来:壬午年,戊申月,戊申日,戌时。记住,吉祥。”
谈到十二生肖,吉祥迫不及待地告诉师父自己的属相是马,一提起动物,吉祥可来了劲儿。
“非洲好多动物都和咱们这里的不一样。”
杨传箫说:“爸爸,妈妈带你离开非洲时有没有舍不得那些动物?”
“我根本就不想走,是爸爸把我抱上车的,我一边哭一边打他,可是他手劲儿太大,我根本打不过。”吉祥一副认真的表情。
“吉祥,这华山上可见不着你喜欢的动物了。”杨传箫笑着说。吉祥听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杨传箫从他眼睛里看出,吉祥又在打什么小主意,于是,同样面带微笑看着他。
吉祥走到师父身边轻声说:“师父,我有一个秘密,您要是想知道的话,必须答应我千万别告诉奶奶才行。”
“哦!你有小秘密瞒着师父?说来听听。”杨传箫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
吉祥神气地说:“有一次下午封山,您到山下祭祀去了,我觉得一个人特别没意思,就自己到外面去玩。上山时在路旁看见了一座大山石,上面写着三个大红字,叫狮子岭。我想肯定能看见很多狮子,就一直往里走,到了里面是一片森林和草原,还有一个大湖。告诉您吧,师父,我看见了好多动物园里的动物,有大象,斑马,老鹰,金丝猴,水里还有动物,我都看不过来了。”
一听吉祥说狮子岭有什么动物出现,杨传箫手中的粉笔一下停住了。
“你说在狮子岭看见了动物?”
“对呀,您以前没看见过吗?”
杨传箫心里很是纳闷儿,多少次经过狮子岭,偶尔会遇见一些松鼠,草蛇之类的小动物,从来没听说有人见过那些个大型野生动物。“吉祥,你小家伙骗师父呢吧?”
“没有,我没有,爸爸想让我听他的话才老骗人呢。”杨传箫看着他,吉祥见师父不相信自己,显得有些着急:“我可以带您去看。”杨传箫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是不可能会信。
第二天下午课后,杨传箫和吉祥直奔狮子岭。路上,吉祥忍不住说:“我第一次去时,站在远处看它们,后来又去了好几次,我靠近它们时发现那些动物说的话我全能听懂,我还过去和它们一起玩,我说的话它们也可以听懂。可是在非洲时就不一样,动物们能听懂我的话,我听不懂它们的话。”
“动物说话你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吗?”杨传箫问。
“真的,不信一会儿我说给您看。”吉祥极力表明自己。
杨传箫心里明白,那里的环境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些动物生存,先抛开这点不说,要不是知道吉祥在非洲的那段经历,绝对不会相信他可以听懂动物的语言。可是,看到吉祥那副真挚的表情,杨传箫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不管吉祥是梦里梦见的,还是怎么回事,就算是陪孩子去探寻一个美好的愿望吧。
师徒二人一步一步来到了狮子岭,连绵起伏的山岭映入眼帘,路间偶有零零散散的游人谈笑经过,几只松鼠出现在林间穿越觅食,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结伴匆匆离去。四周一片寂静,吉祥仔细辨认了一番,指给师父前方一座形状怪异的巨石;“师父,就是那个大石头,绕过石头,就可以看见了,快来。”吉祥兴奋的不得了。
可当两人绕到石头后面一抬眼,吉祥顿时一脸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眼前只是寂静的山路和丛生的各种植被。杨传销四处望了望问道:“是在这里吗?”
吉祥眉头一皱,说:“就是这里,怎么不见了,应该有草原,树林,河水和好多动物。”吉祥四处观望,前几次的景象就是全然不见。这么一折腾,小吉祥确实有些累了,再加上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发现,索性无精打采地往地上一坐,一句话也不想说。
看着吉祥失落的神态,杨传箫不好表明这只是一次幻想之旅,笑着摇了摇头说:“吉祥,你肯定记错地方了,咱们先回去,等你想起确切位置,再带师父来好不好?”说完,拉起吉祥的胳膊准备下山。吉祥慢悠悠站起身,撅着嘴有气无力地跟在师父后面,往山下走去。
返回路上,吉祥看见一棵参天银杏树。小孩就是这样,时坏时好,往往一件很平常的事就能改变他们的情绪。吉祥眼前一亮,几步上前,两手抓紧树干,用力往上一起身,二腿紧紧夹住树干,一点一点往上爬。杨传箫听后面没了脚步声,转过头一瞧,可不得了,吉祥已爬了老高。
“吉祥,别爬了,快下来。”杨传箫大声喊道。
听见喊声,吉祥没有着急下树,冲着师父兴奋地喊起来:“师父,师父,我在上面呢!”杨传箫不知道他会爬树,心里还是很担心,快步跑到树下催他下来。吉祥动作很利落,三下五除二从上面蹭下来,脚一沾地,掸了掸身上的土,看着师父,刚刚居高临下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吉祥,你什么时候学会爬树的?”
“师父,您不知道吧,哈哈!是狮子岭一只小猴子教我的,不过,我现在还是没它爬得快,那只猴子还笑我来着。对了,我还跟那里的小黑熊摔跤,它身上毛茸茸的,可好玩了。可是它们都去哪儿了?今天谁也没出来。”说完,拉着师父继续朝山下走去。
杨传箫心里开始觉得有些怪了。他顺口不打紧地问了一句:“那些动物有没有伤害过你?”
“没有,师父,狮子岭的动物都不咬我,而且,它们在一起像朋友一样可好了。我在非洲时就不是这样,非洲的凶猛动物不伤害我,但是见了吃草的动物就追。”杨传箫沉浸在吉祥的话语中。
“师父您知道为什么吗?”
“啊?什么?”杨传箫没听进去。
“就是狮子岭的凶猛动物为什么可以从来都不吃别的动物。”吉祥一脸神秘,好像一个大秘密即将被揭开。
“你说说看,是为什么?”杨传箫略带兴致问道。
“是小猴子告诉我的,狮子岭的凶猛动物和吃草动物一样,每天都吃植物,不吃肉,所以,吃草动物见了凶猛动物根本不用跑。”
杨传箫看着吉祥。
“小猴子还说,60年前,突然有一段时间,所有的植物全都死掉了,动物们饿的受不了,准备离开这里。就在当天晚上,一只年老的狮子作了个梦,梦里一个的声音反复说,快到湖对岸的山背后去,把干枯的树枝折下来,在湖里泡湿后放在太阳光下晒干,这就是你们的食物。那只狮子带着动物们按梦里说的忙了一整天,太阳下山时,所有的树枝都晒干了,动物们一尝,树枝是脆的,轻轻一咬就碎,吃到嘴里嚼几下就化了,只是尝不出什么味道。后来,又过了一个星期,各种植物全部长出来了,那次以后,就再没发生过。”
此时,不管杨传箫怎样看待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吉祥从一开始提起狮子岭到刚才说这番话时,语气神态让杨传箫很意外,杨传箫脚步放慢了许多。这孩子到底看见了什么?人世间,千古沧桑的华山上,古今众生渴求而无望的世外桃源吗?
回程走了一大半,正值午后阳光最强时候。吉祥又累又热,低着头跟在师父身后。不经意间,发现自己一直踩着师父的影子走,他一下来了精神:“师父,您快点走,不然,我就踩着您了。”杨传箫心里还在琢磨,根本没注意吉祥的问话。
吉祥踩了一会儿,有些厌烦,跑到杨传箫前头让他踩自己的影子。第一遍他仍未在意,吉祥有些着急,左晃右晃师父的胳膊,说:“师父,师父,您听见我说话了吗?快踩我的影子呀。”
“啊?什么影子?”杨传箫缓过神来。
“我想让您走路时也踩我的影子。”
“哦。”杨传箫低头找吉祥的影子。
杨传箫一下站住了。只见吉祥影子中头部上面有一个形似山字形的东西,可他并没戴什么。杨传箫让吉祥站在不同方位,看一眼他,再看一眼影子,那个山状物就是牢牢的贴在影子上,走哪儿跟到哪儿。杨传箫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物体受光照作用反射过来形成的巧合,可能会随时消失,不然就是错觉。他疑惑不解地看了一路,影子中山状物依然戴在头上。
临近到家,师徒只觉脚下一阵不稳,山路似乎在轻微摇晃,杨传箫赶紧拉住吉祥。很快,一切恢复自然。杨传箫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害怕32年前那一幕会再次出现。
晚餐后,师徒二人在宅院里休息。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正好赶上一个晴天,大大小小的星星点缀在明月旁。吉祥仰望天空,惊喜地说:“师父,这里的月亮和星星比我在家时看到的要清楚,还特别大。”
杨传箫解释说:“那是因为山上不像城里,没有空气污染。其实你在家看到的也应该和现在一样,只不过天空被各种废气遮住了,所以,你看到的蓝天,月亮,星星总是雾蒙蒙的,不像山上这么清楚。”
杨传箫见吉祥仰着头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问道:“找什么呢?”
吉祥回过头说:“您不是说开了天眼的小孩晚上可以看见天上的神仙吗?我也开了天眼,怎么看不见呀?”
“天眼就像常人眼睛一样,有的人可以看出万事万物的变化规律,有的人可以看出人一生中的旦夕祸福。天眼是上天给你的一种恩赐,等到你该看见的时候,想躲都躲不掉。”
吉祥没有完全听懂,看着师父问道:“是不是我应该看见的东西还没出现呢?”
杨传箫一听愣住了,看着吉祥足足有半分钟,突然问道:“吉祥,你前几次去狮子岭只有你一个人还是和别人去的?”
师父话题一转,弄得吉祥有些摸不着头脑,歪着头想了想,说:“最后一次和全真派弟子去的,前几次都是我自己去的。”
“你和全真派弟子去的那一回,看见什么了?”杨传箫盯着吉祥。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告诉他们那里有动物才带他们去看的,全真弟子都说我骗人,我没有骗他们,真的师父,谁知道那次动物们都跑哪儿去了。”一想起来,吉祥很不高兴。
“他们还说我的名字也是假的,没有叫吉祥的。”吉祥皱起眉头,脸通红通红的。
听了这些话,杨传箫神色松弛了许多。“怎么又急了,不怕再流鼻血?他们早晚会承认你的名字不是假的。吉祥,明天你一个人再去趟狮子岭,谁都不要叫,回来告诉师父到底看见了什么,好不好?”
“嗯,好吧,明天去要是还见不着猴子它们,我以后就不到狮子岭玩了。”说完,抬起头继续向星空望去。
转天,吉祥一人跑到狮子岭。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动物们的叫声。三步两步来到刻有狮子岭的大山石旁,和前几次一样,吉祥感到前额正中间开始发热,有东西在上面左右来回转。但他自己并不知是怎么回事,索性闭眼使劲晃了晃头,睁开眼定睛往山后一看,森林、草原、湖水、天空,到处都有动物的身影,成群结对,好不自在。吉祥放开脚朝它们跑来。那只小猴子正在树上摘果子,老远望见吉祥,大声一叫,动物们呼啦一群围上来。几天不见,可把动物们想坏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往他身上扑,弄得小吉祥有些招架不住了,一只小豹子在外围眼睁睁瞅着吉祥就是挤不进去,一着急,后退一段距离,向前猛跑几步,突然腾空而起,从动物们头上越过,直接落在吉祥肩上,吉祥哪经得住这么一扑,和小豹子连滚带翻摔在草地上。躺在地上,吉祥可高兴了,和小豹子摔起跤来。半天也没分出胜负,累得他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玩着玩着,忽然,他想起师父还在等自己,匆忙起身向山下跑去。
吉祥出门不久,杨传箫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在院子里来回走个不停。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杨传箫转身直奔门口,这时,吉祥刚好跑进来。
“师父,我看见它们了,所有的动物,真的!”吉祥扶着门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杨传箫神态舒展了许多,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赶紧喝口水,看你这小脸,通红通红的。”
吉祥渴的不行,到屋里拿起水杯大口大口灌下去,平日里喝白水也没什么味道,可这杯水却尝出了甘甜味。“这杯水怎么这么好喝呀?”吉祥擦了擦嘴边。
“那是因为你太渴了,所以才会觉得水好喝,其实和你平常喝的每一杯水是一样的。”
吉祥迫不及待地说:“师父,我明天带您去看吧。”
杨传箫走到座椅旁,笑着摇了摇头:“吉祥,师父告诉你,今天你在狮子岭看到的一切,一般人不管去多少回都无法看到,就是因为你生来长有天眼。”
吉祥又是习惯性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师父,这种眼神,每一次都让杨传箫感到他在摸索大人的思想。
“那为什么我照镜子从来没看见有天眼?”吉祥很着急的样子。
杨传箫把吉祥叫到宅院门口,指着门牌匾上华山派三个金字前的黑白色太极图标说:“这就是天眼的图形,所以也叫太极眼。”
吉祥使劲仰着头,盯着太极图标,“天眼是这样的,我还以为跟眼睛长得一样呢。”
“天眼平日里根本不会出现,只有在它显灵时才会显露。还记得吗?师父给你开天眼时,曾在你额头正中看到有太极图闪过。你看,图像中黑白两色圆点代表天与地,阴与阳,白中黑点表示阳中有阴,黑中白点表示阴中有阳,这黑白两点好比双眼中的瞳孔。”说着,杨传箫找来一面镜子告诉他瞳孔在眼中的位置,吉祥看着自己的眼睛笑个不停。
杨传箫回到座位,端起茶杯:“还有,一定要记住吉祥,太极图由我华山派师祖陈抟所绘,是中国文化的始祖,中华民族的象征。”说完,将茶一饮而尽。
吉祥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别人没有的小能耐,心里美极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绕着院子里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跑起圈来。这时,听见有声音在不停地叫:“吉祥,吉祥……”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只喜鹊学会了叫名字。吉祥高兴的跑回屋喊起来:“我的喜鹊会说话喽!我的喜鹊会说话喽!”
宅院里的一景一物,吉祥早已熟记于心,闭着眼也能大概找准方位。跑着跑着,绕到大门左侧一座桃花石碑前停住脚步。面前石碑高1.5米,宽1.12米,厚7厘米。吉祥聚精会神地观察了一会儿,扭头朝书房喊道:“师父,快来看,石头上为什么要写福字?”
杨传箫正从里面出来,听到吉祥的问题,笑着说:“行啊,小伙子,还能认出行书呢。”
“什么是行书?”吉祥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杨传箫忍不住笑出来,耐心讲到:“吉祥,你平时练的书法叫什么笔体?”
“正楷。”
“好,正楷写起来是一笔一划,间架结构非常清晰,你看石刻上的这个福字,每一笔末尾处又同时和下一笔的起笔巧妙连接在一起,这就是行书的写法。行书是几大笔体中出现较晚的一种,这上面的福字是我华山派师祖陈抟的墨迹。”杨传箫看着石刻上熟知的笔路,目光充满敬意。
“那我什么时候该学行书了呀?”吉祥问。
杨传箫笑了一声说:“别着急,师父会教你的。”说完,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轻轻抚摸石刻的字,感叹道:“看他的用笔,笔力饱满,布局如画,无论从直观还是取意上讲,都流露出孩童顽皮活泼的一面。”
“师父,那我上次写的书法是‘五福临门’四个字,里面也有福字,能不能也挂在这里呀?”吉祥问。
这么一问可逗坏了杨传箫,他看着吉祥开心地说:“现在还不行,你的书法只是写出了基本的笔法和结构布局,还没练到家,先不要着急,慢慢来。对了,你刚才说的‘五福临门’我还没告诉你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成语,代表五种福同时降临。五福的第一福叫‘长寿’,意为人可以活到很大的岁数;第二福叫‘富有’,意为有钱有地位;第三福叫‘康宁’,代表身体健康,没有烦恼;第四福叫‘修德’,是说一辈子要行善积德,做好事;第五福叫‘善终’,意为人临死前不受任何病痛和烦恼折磨,安详的离开人间。只有五福全部临门才能算是完美,缺少任何一种,人生都是有遗憾的。吉祥,我这么说,你听不懂吧?”杨传箫感觉讲的有些深了。
“我听见了,就是人要活好大岁数,身体健康,有好多钱,做好事,对吧师父?”吉祥回道。
杨传箫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讲道:“还有,五福中最重要的是第四福“修德”,就是你说的做好事。因为德是福的原因,福是德的结果,你现在只需要记住这句话,长大会明白是什么意思。”吉祥又是习惯性地抬头看着师父,那种孩童充满灵气的眼神,不由让人猜想他到底在想什么。
吉祥突然一转身,看着石刻上的福字问道:“石头上的福字是不是就是第四幅?”杨传箫感到很意外,连忙回应:“对,就是。”
“那其他四个福写在哪里了?”吉祥等待师父的回答。
杨传箫看着他想了想:“来,我你。”两人回到书房,杨传箫先模仿石刻上的笔体,用行书写了个福字,“吉祥,这就是刚才你说的石刻上的第四幅,我把它写在纸上了,该轮到你写这个字了。”吉祥接过毛笔,挨着前面的行书,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正楷福字。在吉祥这个年龄段,他的书法已经能让杨传箫看上眼。随即,杨传箫挥笔又写下了三个福字。吉祥看出字与字之间的写法不太一样,杨传箫解释:“这五个福字各代表一种笔体,分别是行书、楷书、隶属、篆书、草书,现在,五福总算凑齐了。小吉祥在宣纸上左看右看,最后冒出一句:“这样才对。”
转眼间,阳春三月到来。一大早,全真派掌门人带着几名弟子登门拜访。一进门,杨传箫就看见刘教主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书。
“哎,来了,这是不是我让你带的那本?”
“对,就是这本,你老兄日思夜想的书,我托人在市里大书店买的。”说着,把书递给杨传箫,“对了,叫什么来着,我看过一眼又忘了。刘教主凑过去瞅了眼封面:“对,《奥运百年》,我大概翻了一下,里面图文并茂,可花哨了,我没详细看,介绍的应该都是和奥运比赛相关的内容。”
杨传箫随便翻了几页,抬头对刘教主说:“这本书上市前我就盯上了,像奥运会的起源,发展,标志产品,吉祥物,各类竞技项目的历史由来和赛程规则,历届奥运名人和重大事件回顾等等,等等,看完这本书,就是奥运通了。”
“唉,自从吉祥上山后,我俩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没少给你添麻烦,连一本书也得让你费心。”
“说的哪里话,聚到一起就是缘分,要是几百几千年前,教派之间走这么近可不容易啊。行了,老兄。”刘教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一连几天,杨传箫捧着这本《奥运百年》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地一气儿读下去。吉祥也发现师父最近总在书房里看一本又大又厚的书,而且每次都是坐好长时间才出来。一次,吉祥在院子里玩,跑到书房门口见师父又在看那本书,几步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书啊?”杨传箫让他看了封面上的名字,按目录简单介绍了一遍,随即翻回到刚才看的一页,一张鲜明的图片被吉祥一眼认出来,指着书上大声说:“足球。”吉祥经常和全真弟子们在空地上踢足球,简直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会这么兴奋。杨传箫看吉祥对足球情有独钟,用书上的图示向他讲述足球运动的发展历程和比赛规则,丰富精彩的足球天地让吉祥大开眼界,几天下来,吉祥对足球这项起源于中国的世界第一运动有了全新的认识,和全真弟子们踢球时,一些已倒背如流的比赛规则经常挂在嘴边,头一天刚从书上学到的训练技巧,第二天马上带领大家实践。这段时间只要一踢起球,吉祥的口头禅就是:“书上说……书上说应该……”
二个星期的时间,杨传箫将近看完整部《奥运百年》。小吉祥也没闲着,一见师父在看那本书,就凑到跟前问这问那,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奥运知识。这本书也的确让杨传箫很过瘾,只是,自从拿到《奥运百年》,总有一种疑惑缠绕在脑海中。
那天,他翻开书第一页,本届奥运会的吉祥物“福娃”映入眼帘。之前,杨传箫从网上了解过福娃造型的含义,贝贝头部纹饰使用中国新石器时代的鱼纹图案;京京头部纹饰源自宋瓷的莲花瓣造型;欢欢头部纹饰源自敦煌壁画中的火焰纹样;迎迎头部纹饰融入了青藏高原和新疆等西部地区的装饰风格;妮妮的造型创意来自北京传统的沙燕风筝,燕代表北京,古代北京的称谓。五个活泼可爱的福娃让杨传箫左一遍右一遍的怎么也看不够。
目光再次落到欢欢的火焰头饰,杨传箫突然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之后,每天看完书,杨传箫都会打开第一页,盯着欢欢的头饰尽可能回忆,有几次感觉差那么一点点马上就要想起来,可脑子里又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晚上,天上的星星还是那么大那么清楚,杨传箫靠在院子的藤椅上低头沉思。吉祥绕着师父转来转去,几圈下来感到有些晕,赶紧停住脚站在原地回回神。缓过来后没再继续跑,只是在师父眼跟前随意晃动。今夜的月亮格外明光,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景物被映射出轮廓鲜明的黑影。杨传箫仍旧坐在藤椅上盯着地,许久没有抬头,甚至连姿势也没变一下。四周一片寂静,偶有几只昆虫做声。
这时,地上一个身影突然闯入杨传箫的视线,他一眼瞅见那个别样的头部倒影,心中一惊,顺着影子末尾迅速抬起头,是吉祥。
杨传箫恍然记起和吉祥从狮子岭返回途中发生的事情,这正是自己几天来脑海中苦苦寻找的山字形火焰头饰。自从那天下午从狮子岭返回途中,在太阳地下看见吉祥影子中头部上方的山状物后,多少天来,影子里的那个山状物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没出现过。要不是今天,杨传箫会永远把它想成是日光折射这种自然现象的一次巧合。
吉祥站在一旁,天真无邪地望着天空,静静地,望了许久。
“天上每天都有月亮,有星星,就是没有太爷爷、太奶奶,奶奶不是说他们在天上吗?怎么看不见?”
杨传箫已没有心思注意别的事,全神贯注地回忆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一点一滴。吉祥两次出现的山字形火焰头饰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上回是在太阳下,今晚是在月下。
吉祥等了半天不见师父回答,转过头去找,见师父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奇怪地问:“师父我问您呢,怎么不告诉我呀?”
“吉祥,你看看自己的影子和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杨传箫轻声说。
吉祥俯下身子,双手支在膝盖上,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黑影。“我看哪儿都一样啊。”杨传箫从书房拿来一面镜子,让他和本人对比,吉祥边看边念叨:“这是胳膊,这是手,这是腿,这是鞋,这是耳朵,这是脑袋,这是……看到影子中山字形轮廓,吉祥愣住了,忙拿起镜子找自己的头部,可是,圆圆的小脑袋上什么也没有,吉祥低下头见影子中那个奇怪的东西确实长在头上,摸摸头顶还是什么都没有。他看着影子一琢磨,干脆用镜子在全身各处乱照一通,非要找到不可。
见他那副认真劲儿,杨传箫忍不住笑了,“吉祥,不用找了,就在你头上,”说完,转身朝卧房走去。
吉祥不明白为什么镜子里看不到,蹲下身捡起一节树枝沿着山字形的轮廓描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呀?”
整整一夜,杨传箫没能合眼。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把吉祥上山以来前前后后的经历连在一起思量一番:天眼,狮子岭,山字形头部倒影,这一切到底是在意味着什么?
一连几夜,杨传箫都处在半睡半醒中。这晚,梦中,他听见有人在远处深沉地念道:“五龙相伴降西岳,修身养性百余年。待到天干地支和,真心归一还吾愿。待到天干地支和,真心归一还吾愿。”
“是师祖,师祖,”杨传箫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可是,眼前茫茫黑夜,别无他人。杨传箫跪倒在地,悲痛万分。“师祖!师祖!弟子知道是您,不要走,不要走,告诉弟子,天干地支几时和?何人真心归一处?弟子心无一日宁静啊!”
“让他去吧。”那个声音说道。
雨越下越大,杨传箫伏在湿地上,仰天长望,放声道:“天干地支几时和?何人真心归一处?天干地支几时和?何人真心归一处啊?何人?何人?!”
杨传箫一阵低声抽泣:“五龙——”五龙二字刚一出口,没等说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雷电闪过,震得杨传箫一机灵,眼中充满光神。玉泉院后殿五龙护驾图,《奥运百年》中吉祥物图片从脑海中飞速闪过。
杨传箫一脸大彻大悟,坐在雨地上,任凭倾盆大雨浇打自己。
“难道是——”
梦中惊醒,脸上布满泪水,杨传箫仿佛刚从雨中回来,意识非常清醒。
窗外,很大的雨声。
“师父,告诉你吧,非洲的布须人有一次跟爸爸说,大象老了以后会独自走到一个地方静悄悄的死去,他们说死就是永远也不回来了。”听见吉祥在说话,杨传箫以为他醒了,起身一看,吉祥睡得很香。杨传箫背靠墙,面色平静地看着吉祥,就这样整整看了一夜。
雨下到第二天清明仍未停,不过已很小了。师徒二人换了道装,提上贡品,下山来到玉泉院给师祖和师父作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清明节的祭祀典礼并不封场进行,这一天,华山派所有已故掌门人的灵牌都会被摆上大殿,各地赶来的香客络绎不绝,杨传箫和吉祥的到来着实给祭祀活动增添了不少气氛,尤其是对吉祥这身小道士装束喜爱有加。香客们的祭拜方式很规范,礼术完毕后,在心中祈求心愿可以实现。
轮到师徒二人,周围的目光聚集过来。杨传箫、吉祥一前一后,双双跪在道教华山派师祖陈抟像、诸掌门人灵牌前,手持高香,叩首三下,起身将香插进香炉,回身重新跪倒,杨传箫微微闭眼,心中默念:“师祖,师父,诸位前辈,一段时日来,奇事甚多,弟子心神不定。昨夜梦中,闻师祖言传遗愿,实乃三生有幸。师祖遗愿暗合神明,世代弟子忠贞不渝以求甚解,然古往今来未成定论。今天佑我华山派,得一传任弟子,非等闲之辈,弟子才学有浅,久未识认。昨夜有劳师祖冥中托梦,方如醉初醒。然还愿之举非一己之力可为,此意遗愿中有言在先。今干支协和天有定数,只待真心之人齐聚首,千古遗愿自当大白于天下。”
杨传箫慢慢睁开眼,敬重地注视师祖神像,吉祥自始至终跪在地上没有乱动过,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师祖神像是那么高大无比,每个人都要跪拜,而且,他总觉得师祖一直在看着自己。杨传箫和吉祥再次叩首三下,礼毕。
回去的路上,雨还在下,刚一出来,让人感到一阵阴寒,师徒二人加快了脚步。
夜晚,雨又大了起来,不时雷声轰鸣,吉祥往上拽了拽被子把头蒙起来。
雨下了半宿未见减弱,一天的疲劳使两人睡深后没有再被外界惊扰。
一连两个晚上,很奇怪,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夜晚却不知不觉下起雨来。这两夜,吉祥重复做了一个梦,空中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叫他,可始终没有见到发出声音的是谁。
第五个晚上仍旧下着雨,吉祥很快睡熟了。
不多久,一个沉迈有力的声音出现在上空:“吉祥,吉祥。”
吉祥抬头望去,空空如也,不见任何踪迹。
“你是谁?为什么不出来?”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吉祥有些着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不说话?”
不多时,天上的声音终于开口:“吉祥,从你出生那天起,你的名字就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五行中,你火气旺盛,所以经常会流鼻血,是不是?”
吉祥一歪脑袋:“你怎么知道我流鼻血?是师父告诉你的吗?不然一定是奶奶说的。”
“吉祥,我来是要告诉你,现在,到了你们该去做一件大事的时候了,你敢不敢?”
“什么大事?”吉祥擦去脸上的雨水,神秘地望着天空。
“五天以后,清晨天一亮,你到华山脚下,会有其它生灵在那里与你会合,我会把一切告诉你们。”
“到底是什么大事,能现在告诉我吗?”吉祥迫不及待地问。
“此去艰险重重,数月方可归,记住,五天以后,山脚下,缺一不可。”话音刚落,几声闷雷响过,雨一下停了。
“你是谁?为什么让我听你的?”吉祥大声喊道,可是空中沉迈的声音已远去。
早上,吉祥一觉醒来,坐在床上回忆昨夜奇怪的梦。
“师父,您昨天晚上做梦了吗?”
杨传箫边整理被褥边说:“没有啊,你做什么梦了?噩梦还是美梦?”说完回头笑着看了眼吉祥。
吉祥皱着眉头想了想,严肃地说:“我也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就是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声音,知道我叫什么,还知道我流鼻血,他说是你们该做大事的时候了,可就是不告诉我他是谁,还让我五天后的清晨到山脚下和另外几个叫“生灵”的一起等,到时才会告诉我们一切,还说是缺一不可,师父,您知道他是谁吗?”
杨传箫一怔,慢慢直起身看着吉祥,反复思索他的话。
“天上的声音最后说,说此去艰险重重,数月……数月方可归,是什么意思啊师父?”
杨传箫一下明白了。
他是在等,但没有料到会来得这�
�快。
“吉祥,让师父好好想想。”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吉祥一直看着师父,眼神中已不光是孩童的天真、精灵,不时流露出一丝**的机敏。
杨传箫心里很清楚,自己也只能想到这一步,往下会发生什么虽然不可预料,但绝不简单。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此时此地已摆在眼前,那就是,吉祥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同时,这一刻对杨传箫也意味着一种了结,两种思绪交织在一起,是兴奋,是感伤,杨传箫身感情绪失控而带来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