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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〇七六章 水到渠成

附庸风雅录 阿堵 6576 2024-11-17 23:31

  四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下午,方思慎跟着洪鑫再次来到黄帕斜街甲二条十三号,周围环境的巨大变化令他吃惊不已。这地方距京师大学不过咫尺,但因为回家不路过这边,自从去年被拉着过来吃了顿饭,之后便再没来过。如今果如洪大少当初预言,主干道足有六个车道宽,近处几个楼盘已经完工,一栋栋闪亮气派的高楼拔地而起,衣冠楚楚的白领精英在写字楼出入,商业区宝马雕车,衣香鬓影,再也无法想象昔日面貌。

  远处,钢铁高架正逐步侵入更高的天空。

  就在大片水泥森林中间,有个精巧的公园。面积并不大,但设计很见心思,人工湖和假山,加上高低错落的林木,最大限度地增加了视野空间层次,把四合院别墅区跟主干道商业区阻隔开来,颇得别有洞天之趣。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又是正当开发的热门地段,更兼此处历来文脉昌盛,贤达汇聚,这一爿闹中取静,尽显俗世高标、红尘风雅的平房四合院卖什么价钱,一般人问都不敢问。

  应门的还是秋嫂,她还认得方思慎。称一声“方少”,在后者的坚持下,改叫小方。见他转头打量,便介绍道:“院子里没大动,中间弄来些花里胡哨的摆设,太新太闹,最近都撤走了。那重瓣刺枚开春才移过来,担心伤筋动骨呢,谁知开得挺好。”

  一人多高的刺枚树,开满了黄艳艳的花,花型小巧姣美,浓香浮动,许多蜂蝶被吸引过来,绕着花枝上下翻飞,叫人顿觉春意盎然。

  方思慎不由得驻足:“真好看。”

  洪鑫道:“这花就是拆迁那会儿一户人家院子里种的,当时都快死了,施工队的顺手浇了点水,又活了。那边刚弄好没人长待,干脆让他们挖到这边来种着。据说品种还挺稀罕。”

  秋嫂道:“可不是,没开花的时候也看不出来呀。其实留着这树花,将来那院子更能卖上价。”

  洪鑫不以为然:“开得正好没人看,多浪费,回头种点别的在那边。对了,秋嫂,趁着势头正旺,那院子有人要就赶紧出手吧,我等钱用。”

  在推销四合院的过程中,洪大少发现,凡是来这样板间溜达过,跟秋嫂聊过的人,兴趣总会提高不少,其间更有许多懒得讲价的老外。干脆正式聘了她兼职项目营销总监,经管十三号院日常事务之余,也负责卖其他院子。

  秋嫂不问他为什么等钱用,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洪少说话总这么有意思。”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传来,方思慎循声望去,青翠欲滴的葫芦架下挂了只精致鸟笼。

  “这黄莺儿可不好养,都半年了才算养熟。我说养几只鸽子,才真的应景,洪少嫌脏,非不让。”秋嫂笑盈盈地说着,抱怨在她嘴里也成了情趣。

  方思慎过去看看,小黄鸟儿叫得正欢,一点也没有金笼锁雀的忧郁气质。

  “素素老想上来抓它,害我成天提心吊胆。”

  那大白猫听见主人叫它名字,高贵慵懒地“喵”了一声。

  “小方你喜欢养什么?要是家里不方便,可以寄放在这儿。”

  此情此景,没法不轻松悠闲下来。方思慎微笑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小时候养过鸡,还养过狗。养鸡是为了吃,养狗是为了看家,都不是什么宠物。”

  秋嫂微微颔首:“这么说起来,这院子生活气息是不够浓,少了点人间烟火。不过要讲风雅,养鸡养狗到底不搭。你说我穿个百褶裙,跟刺枚花底下踩满脚鸡粪,成什么样子呢?”

  她这里温温柔柔说着无厘头的假设,把两个年轻帅哥逗得哈哈乐。借口准备晚饭,秋嫂提溜着裙子袅袅娜娜去了厨房,让洪少自己领人接着参观。

  院子里露天的部分变化不大,内部装修设计却跟从前大不相同。原先南边是客厅和餐厅,专用于接待一些地位较高又需要保持私密性的客人,东西厢都是客房,走高档豪华风格,弄得金碧辉煌的。现在那些五彩地毯、锦绣挂壁、金玉摆设基本都不见了,几幅名人字画倒还在。

  方思慎上次来,没闲心细看,只留了个粗浅的印象。上回只吃了个饭,心里便把这地方定义为了餐馆,以为这回还是来吃饭。至于饭后会去哪里,下意识地不去多想。

  跟着洪鑫走到东边,但见整个东厢差不多全部打通,做了个极大的书房,黄花梨的书柜顶天立地,规模堪比一座微型图书馆。

  洪鑫解释道:“只拆了墙砖,那墙原本也是去年新砌的,没什么价值。房梁柱子都没动,还是当初的原装正版。书柜照着柱子宽窄定做的,这么往里头一摆,是不是,嘿,那啥,浑然一体?”

  方思慎点点头。这么设计,梁柱不显突兀,空间又宽敞许多。

  屋子当中一张楠木大案,两把高背扶手椅,还有两把竹骨软藤摇椅。一边端庄厚重,一边舒适自在。案旁另有两个小巧些的多宝格书架,以便放置随手文玩及临时用的书籍等物。

  书柜、书架跟桌面都是空的,洪鑫问:“你说摆什么好?”

  方思慎道:“这得看主人的趣味吧……”心想黄花梨木珍贵是珍贵,放书籍却不如用樟木,天然防虫。当然,有钱人更看重装点价值,也可以理解。

  洪鑫笑:“主人可不就在这儿么。”

  方思慎愣了愣:“这屋子……你自己用?”以这位少爷如今越发喜好附庸风雅的习气,还真合情合理。

  “我用?”洪鑫打个哈哈,“那可糟糕,岂不正应了那句啥来着,牡丹花喂牛?”

  “是牛嚼牡丹。”

  “没错,你也觉着是牛嚼牡丹吧?我哪里用得上,给你用的。”

  “给、给我……”

  方思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洪鑫拉着手走到侧门,只见隔壁厢耳房改造成了一间极其现代化的学习工作室,桌上摆着成套的最新电子办公设备。屋子虽小,镂雕花窗却比别的房间都大,图案简洁而古典,通透明亮,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室外一丛修竹绿影摇摇。

  “我觉着这屋子你肯定喜欢,用起来多方便啊。设计师一个劲儿跟我矫情,说两边反差太大,不古不今,不夏不洋的,这么弄肯定没人要。切,他懂什么,咱要的就是古今一体,东西合璧……”

  方思慎这时缓过来不少,还有点晕晕的,问:“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个?”

  “一直就有改动的打算。这院子肯定是不卖的,之前因为是项目样板间,又有些应酬要用它,所以等到去年年底才动手。正好专门拿来应酬的那座院子完工,这个就彻底收回自用了。东西都是现成的,开学前才开始布置,差不多一个月,大体上总算弄好了。”

  握住他的手,轻轻道:“就等你来验收。”

  除去至亲那里,方思慎这辈子收到礼物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份厚礼砸下来,完全不知所措:“这,这怎么成……你……我……”

  “反正屋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帮忙添点儿书香人气呗。”

  “可是……”

  “又不是强迫你来住,在学校累了腻歪了,上这歇会儿呗。”

  “不行……”

  “为什么不行?有什么不行?”洪鑫有点起急,问:“你是不是觉得花钱太多,所以不能接受?”

  方思慎摇摇头,又点点头。平心而论,要是座微缩建筑模型,肯定二话不说就收了。这份礼实在是大到超出他的日常认知,完全不必找理由,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不能接受。

  洪鑫郑重地望着他:“钱多钱少,是相对而言的,你同意吧?在我看来,这真没多少钱。”

  “我知道,你有钱,但……”

  “你听我说完。这年头,烧钱的勾当多了去了。就这点钱,拿去赌马赛车、打针嗑药,不过几分钟的事。包明星,拍电影,养球队,连个响儿都听不着。我就正正经经布置几间屋子,算得了什么?”

  方思慎反驳不出来。

  “你不喜欢?”

  “怎么会……”

  “你肯要我的人,不肯住我的房子,这是什么道理?”

  方思慎顾不上分辨他这话有多暧昧,叹气道:“于我而言,总觉得……太奢侈了,没法安心。”

  洪鑫听他这么说,终于也叹了口气:“那我请你来坐坐,总可以吧?”

  “这……”

  不等他说话,拉着手拖到内院当中:“西厢是餐厅和客房,秋嫂也住那边,南面正房隔出了客厅和卧室。”见秋嫂在对面招手示意,道,“等吃了饭,我带你去看。”

  秋嫂照例摆好碗碟就消失了。菜是新厨师的手艺,秉承了江南菜肴一惯的简约精致,吃得十分舒服。说起来,方思慎跟洪鑫一起吃饭的次数,当真多到数不胜数,早就吃出了惯性和默契。细嚼慢咽,轻言微语,比之前随意许多,那点不自在慢慢不见了。

  “这个鱼汤很好喝,一点也不腥。”

  洪大少喜欢吃香辣口味的鱼,听他这么说,道:“真的吗?我尝尝。”

  方思慎便给他舀了一点在碗里:“你少喝点试试。”

  “唔,是还不错。”伸手又添了两大勺,抄起桌边盛醋的小壶,倒进去半壶,“这样就更爽了。”

  见方思慎笑着看自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吃醋……”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对,笑了,别有用心地重复,“是真的啊,你别不当回事。”

  “那又怎样?”方思慎说完,马上低头吃饭,所幸灯光不亮,掩去了无言的羞赧。

  “其实上星期五是我生日。”

  “啊?”方思慎意外中有些疑惑,“你是这个时候过生日?”

  “以前那次,骗你的。那时候还差一个月十八岁,怕你不让我开车。”

  洪鑫放下筷子,直视着对面的人:“我二十岁了。我爷爷二十岁已经带着几千号兵。我爸二十岁在高句丽打了两年洋鬼子。在我们老家过去,二十岁就该正式娶媳妇,分出去单过,自己挣钱养家。”

  方思慎被他看得有些恍惚。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可懵懂幼稚得多了,完全不能比。不过,他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就听洪大少道:“我的意思是,你别嫌我小。我知道自己从前不大靠谱,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愿意我花钱,可我愿意为你花。能花钱做到的事,终归是容易的。花钱买不来的,才真正叫人稀罕。比如说你——你肯陪我坐在这里吃饭、说话,就是花钱买不来的,是我拿真心一点点换来的。所以,方思慎,你要相信我,我会努力对你好。现在我家里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但以后,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我要做不到,那就是自己操自己的蛋。你要明白,为你花钱也好,帮你做事也好,都是我应该的,我乐意,我高兴,我心甘情愿。你有什么事,记得都要跟我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这年头没几只好鸟,我得替你多防着点儿。”

  方思慎呆呆地听着,眼睛和鼻子止不住地发酸。他想,这大概是世上最直白最粗鲁的求爱了吧?为什么,自己听得这样难受?

  洪鑫冷不丁问:“你吃饱了吗?”

  “饱、饱了。”

  洪大少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跑。穿过院子的时候,忿忿啐了一口:“靠,餐厅跟卧室隔这么远,谁他妈出的这馊主意?”

  这时天色已暗,隔着南边雕花门板,能看见室内一片魅惑朦胧的红色。方思慎被动地跟着他穿过好几张门,头晕眼花之际,只勉强看清头顶蒙了红纱的四角宫灯,在黄昏中亮着柔柔一团小小的红晕,说不出的暧昧羞涩甜蜜忧伤。

  踉踉跄跄又跨进一道门,前面那人猛然回身,只觉手腕一紧,整个身子往前跌倒,撞到他怀里。

  “你……”

  “别说话。”

  嘴唇被轻轻含住,身体被慢慢拢住。势头那般猛烈,真正动作却无比温柔。如同沾衣密雨,拂面春风,涓涓细流,煦煦暖阳,缠绵而持久。心里越来越热,那一点不安也随之越来越强烈。无法自控的恐慌让人恨不能立刻远远逃离,身体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不能挪动分毫。

  方思慎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明明心里早已做出了决定,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期待,为何临到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躲起来?

  洪鑫忽然把他松开些:“方思慎,你睁开眼睛。”

  一只手圈住腰,一只手绕过脖子,用拥抱孩子的姿势把他整个搂在胸前。他知道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大。天真又倔犟,单纯又柔软,总是被人伤害,却永远不愿伤害别人,就像个不肯长大的孩子。他知道上一次实在太糟糕,因此仔仔细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不过这时候洪大少还不知道,方思慎这方面有限的全部经历,统统糟糕透了……

  “别怕。我爱你。我只想让你舒服,让你高兴,相信我。”

  觉得他慢慢平静了,小声问:“一起去洗澡,好不好?”

  不料居然得到一个干脆的回答:“好。”

  大喜过望,一把横抱起来,抬脚踢开浴室的门。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我喜欢抱着。”

  “可是我不喜欢……”

  “已经到了。”

  “哗啦”一声水响,两个人都掉在浴池里。

  “喂!衣服……”

  “反正要洗的,就这么脱算了。”

  被他这一惊一吓一闹,方思慎再顾不上紧张。刚入四月,还穿着薄毛衫,浸了水贴在身上,立刻沉甸甸黏糊糊地难受。好不容易剥下来,就觉腰下一松,裤子被他扯到了膝盖。不由得一哆嗦就往后退:“你别……”

  洪鑫一点不带磨蹭,按住他两条腿,直接把下半身全部扒光:“别扑腾,小心着凉。”

  自己却站起身跨到浴池外,三两下脱了湿衣服,重新进来。

  见方思慎红着脸偏过头不看自己,径直过去把他拖到怀里坐下:“我说你都过了二十七了,别把自己弄得跟个和尚似的。”

  “什么和尚似的……”

  洪鑫从后边探手,准确无误地摸到中心地带,极其技巧地轻轻搓揉两下,听见他倒吸一口气,笑:“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让它痛快过?”

  方思慎正在昏头涨脑之际,压根没来得及做任何心理建设,就被洪鑫逼着迅捷有效地痛快了一回。这经验于他实在太过陌生,然而年轻而又成熟的身体显然立刻食髓知味,仿佛早已翘首企盼等待多时,无法言喻的舒爽快乐弥漫到四肢百骸,让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四合院是典型的大夏传统建筑,唯独浴室参考了东瀛风格,四方小浴池比一般的浴缸宽敞得多,舒适又方便。洪鑫搂着没什么力气的方思慎认真洗完澡,换了一池子水,一面懒洋洋泡着,一面给他按摩。确实是正经认真的按摩,手法还颇专业。

  “咝,轻点。”

  “你老敲键盘写字,要特别注意颈椎和肩膀。”

  “嗯,我有注意。”

  “以后每星期按摩一次。”

  方思慎丝毫没把他这话往歪处想,扭头道:“刚才就想问你,水里有股药味,是放了什么药材吗?”水汽蒸腾下,浑身都透着粉色,修长美丽,是令人想不到的惊艳。一双眼睛润泽迷蒙,更是平日绝对看不见的风情。

  “嗯,放了一点安神的东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来,趴我身上,我给你摁摁后背。”不等他同意,伸手翻过来,按在自己身上。把水位降低些,刚好没过上腰。

  两人紧贴在一起,方思慎立刻感觉出,硌在小腹上的那根烙红的铁棒是什么温度和硬度了。试着把手伸过去,却被洪鑫挡住:“不着急。”

  感觉他手指力度适中,沿着脊椎两侧反复推揉,一点点往下挪移。先是又酸又胀,后来慢慢变成又酥又麻,竟至浑身酸软无力,全靠对方支撑,像是舒服,又像是难受,忍不住轻哼出声。当手指来到最下边最私密处,一声长吟颤抖着从鼻腔漏出来,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只要准备充分,不会疼的,我保证。”

  洪鑫低下头,在他后背细碎亲吻,时而恰到好处地咬一口。忽然将他翻了个身,手指在后边耐心揉按,唇齿在前边轻轻舔舐。隐约的快感如暗潮累积,随着温暖水流的冲刷,好似没有尽头般在体内攀升,令方思慎思绪凌乱而破碎。

  这样被动而又浓烈的欢爱,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渴望,也是被珍视的;被觊觎,也是被怜惜的;被禁锢,也是被保护的;被征服,也是被膜拜的……归根到底,他想,应该是被爱着的吧……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见他说:“好了,我们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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