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黎明之时, 林子兮短暂地睡了过去, 还顺便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晦暗不明的梦里, 她似乎是跪坐在一处小厅,垂着脑袋, 谦卑地听着一个女人训话。
女人衣着华贵, 气质雍容。她端坐在林子兮的面前, 拨弄着鲜红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 如今的王, 和她的兄长一样, 喜欢美人。”
“妹妹这样的颜色, 若是在后宫,一定能为父亲和良人添一份助力。”
女人伸出手,缓缓地托起林子兮的下巴。林子兮抬眸, 在朦胧的视线里, 她看不清女人的面孔,却明显感觉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那一份嫉恨。
被嫉妒裹挟的女人捏住了林子兮的下巴, 鲜艳的红唇吐出无情的话语:“就让良人, 将你献于王吧。”
林子兮不为所动,她的眼眸沉静, 回答得不卑不亢:“夫人, 世子断然是做不出这般媚主之事的。”
女人露出了轻慢的笑容,说:“他做不到,但你却可以。你别忘了, 你的妹妹,就快嫁给我的哥哥了。”
“我父亲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他现在需要一个能在王身边帮助他的人。”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子兮敛眸,不再开口,沉默地答应了这个决定。
梦里的画面陡然一变,林子兮在混沌的梦境中行走,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一个风雪渺茫的雪夜里。
白茫茫的雪地上,突兀地立起了一个大帐。喧闹的钟乐声从大帐中传来,林子兮扭头看去,看到了一束明亮的光。
她不受控制地朝那座大帐的光走去,转身的那一刻,四周场景不断变化,视线再次清晰时,她发现自己端坐在一场喧闹的宴会中。
林子兮扭头,看向了大殿中央。此时,年轻的王侧躺在王座上,脱了大氅,衣衫不整,十分放浪形骸。
她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王,想起自己作为金丝雀,即将被献的命运,不知为何悲从中来。
歌声靡靡中,她的目光透过贪图享乐的王,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一个一生正直的大夫。在昏庸无道的先王面前,以鲜血死谏,最后换来死后的清誉。
可就是这么一个有气节的人,他的子嗣却要因为坎坷的命运,在他死后将要玷污他的清名。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她咽下悲凉的笑,在这颓靡的歌声之中升起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念头。
于是她起身,朝着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烟火的王遥遥一拜:“愿为王,献歌一曲。”
王座上的人垂眸,瞥了她一眼,轻慢道:“可。”
心底涌出来的不甘与愤恨,促使她站起身,朝着编钟一步步走去。那一刻,她似乎理解了自己父亲的愤怒,理解了他撞柱而死的悲凉。
若是君王贤明,又何至于此。
她举起钟锤,带着满腔赴死的勇,唱了一曲大逆不道的甘棠。
歌毕,王座上的人果然在被冒犯时,垂眸看了一眼人间,将自己干净的赤足踏入凡尘。
她以为自己会死,可讽刺的是,她的悲愤在王的面前无关紧要。
昏庸的王看上了她的美貌,做出了和先王一样荒唐的事情。
王伸手,将炙热的指腹落在她冰凉的唇上,抹上鲜红的血。她眯着狭长的双眼,目光阴蛰:“你生得这般美,就随孤王入宫吧。”
话音落下,稚嫩的王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她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却觉得如坠冰窟。原本就荒凉的心像是被风雪吹打过后的草地,再无生机。
王抱着她一路走入休息的大帐中,将她甩在了铺着厚重毛毯的小榻上。
她吃痛,蜷缩着身子环抱着自己的膝盖。
这时,站在床边的王却开口,冷冰冰地说:“都脱了吧。”
她抬眸,震惊地看向王。虚幻的梦境里,她看到了一双极为璀璨的眼睛,像是发着光一样看着她:“我说,自己脱了。”
“难道,你还想让孤来吗?”
她缩着身子,下意识地朝床榻深处挪去。
床边的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笑了一声,俯身朝她压过来。
在衣物碎裂的哀鸣声中,她像是一个被剥掉壳的鸡蛋,滚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肌肤相贴间,她无措地被人抱在怀里,听到了一声叹息:“你果然……很舒服……”
炙热的怀抱将她拥得很紧,仿佛置身与火山中的林子兮有些喘不过气。在梦境中挣扎了好一会,林子兮缓缓地睁开眼睛。
梦里的悸动随着尚未清醒的脑袋,一并带了过来。林子兮睁开眼,看着面前直勾勾看着她的叶粲,一瞬怔忪。
在这个刹那,她竟然在恍惚间,将叶粲代入了那个梦境中昏庸的君王。
这还真的是青天白日见了鬼。
叶粲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
听到这句话后,所有纷杂的思绪都开始远离林子兮。她看着叶粲完美无瑕的脸,轻叹了一声:“你以后醒来,能不能不要抱我这么紧。”
“还有,为什么我每次睁开眼睛,你都醒了。你晚上到底才睡了几个小时啊?”
叶粲笑嘻嘻的:“我睡得很好啊,只是想见你,所以天一亮我就会醒了。”
林子兮叹息:“一醒来就看着我了对吗?”
叶粲猛点头:“对啊对啊,一直看着你,想等你醒来嘛。”
林子兮推开她的手,起身揉着太阳穴无奈说:“你是狗嘛,一醒来就巴巴看着我。叶粲,你这样我真的觉得很变态。”
叶粲不解:“变态?”
林子兮起身,踩着拖鞋走向浴室:“对,变态!”快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她喊了一句:“起来了就赶紧过来刷牙,别想我给你挤牙膏!”
叶粲哦了一声,连忙从床上跳下来。
她来到浴室后,发现林子兮还是给她挤了牙膏。叶粲刷着牙,看着一旁漱口的林子兮叽里咕噜地问:“今天早上吃什么?生煎吗?”
林子兮看了她一眼,莫名地想到了梦境里宴会上的那些大鱼大肉,一股邪火涌了上来。
她吐出漱口水,看着毛发凌乱的叶粲淡淡说:“不吃生煎,没钱了,你就吃馒头吧。”
还是什么肉都没有的那种。
叶粲哦了一声,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早餐安排。
林子兮最终还是没有苛待她,早上出门之前,还是让叶粲好吃好喝了一顿。
吃饱饭之后,林子兮和叶粲坐上童林的车一起去了影视城。下了一夜的雪,大雪铺了三尺厚,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将人间染得仿若雪国。
叶粲和林子兮来到剧组后,就看到于明十分高兴的说:“大雪白茫茫,真是好天气啊。”
于明说完,看着叶粲和林子兮调侃道:“正适合小情人相逢。”
他说着,开始催促林子兮和叶粲去换衣服:“先拍一场雪地的戏份,晚上再拍那个雪夜初逢。大王快带着你的美人去换衣服!”
叶粲哦了一声,牵着林子兮往化妆间里走。
叶粲看过剧本,又是能过目不忘的人,自然知道雪地的戏份要拍的是什么。
好歹是重演她之前的一世,叶粲清楚地明白自己应该穿什么衣服,所以连化妆师都省了。
她找了件白色的大袖穿上,束着一丝不苟的发冠,往镜子前一站,就又是那个稚嫩平庸的君王。
叶粲看着自己过于有活力的眉毛,拿着眉笔三下五除二地修了几下,最后染了点眼影,化了个绯红的眼妆。
她足够白,不用上别的颜色,只用一个眼妆就足够上镜。
原本还想让化妆师给她上妆的于明,在看到叶粲从化妆间走出来,懒散地拎着一柄剑,朝他投来轻淡的一瞥后,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妆实在是太合适了,叶粲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她这个角色的所有一切。
昏君的妆完成之后,于明要等的只有林子兮。这是林子兮的第一场戏,大家都很上心。
林子兮本人也有些着急,因此上着妆的时候还翻开了剧本,边看边上妆。
虽然剧本是她写的,但是翻开这一场,她才意识到,这一场戏根本没有什么台词!
它就是一场双人舞!
林子兮瞬间崩了,她长叹一声,喊来了于明,指着台本和他说:“于导,你不会吧,现在就让我拍这一场戏。我的舞根本就好没有练好!”
于明笑嘻嘻:“哎呀不会的,我昨天问过了,指导老师说你练得很好!林老师不要那么紧张,你放松点,这场戏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林子兮捏紧了剧本,认真地看着于明,诚恳说:“一会要是咔得太多,你千万不要骂我。”
于明笑着说:“林老师这么棒,一定会演得很好的。”他说完,扭头看了眼拎着剑走过来的叶粲:“你说是不是啊叶粲?”
叶粲拎着手里的剑看,扭头看了眼林子兮脸上的妆容,开口说:“给她画得艳丽些。”
“她是开在冬日里最艳丽的花,鲜花宝剑,都是孤的挚爱。”
叶粲站在化妆间门口,持剑背光而立,望着林子兮,唇边勾起了一抹轻淡的笑。
林子兮闻言抬眸,望着叶粲穿着白色大氅,飘飘欲仙的身影,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好似真的看到了一个从故事里走出来的少年君王。
漂亮、英气、稚嫩、又有着让人可怜的疯癫。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写得有点多了,感觉喘不上气。
我棒不棒!快点给我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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