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7 秋雨打落的叶子

　　-M医院1701病房-

　　3月23日

　　21：34 PM

　　“我有一个请求，我想你很可能会很生气，希望这一切不要破坏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默契和友谊。”陈涛的微信以这样的话开头。信息传来时，采月心里竟然清晰的知道：是他。

　　“what？弄啥嘞。”采月心里的活动立马启动了。

　　采月本能的不适。

　　“怎么了，秀香好像没有出现抑郁，自己快要出现抑郁症了吧？”采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震碎自己内心的天平，那天平难道是玻璃做的吗？脆弱如斯。

　　嗖嗖嗖，她下意识的缩了缩。

　　她心里一丝丝凉意，外面没有下雨，她却好像刚刚淋过雨，进入内屋一般，衣服湿透了，然而心更透凉，就好像结冰的蜂窝煤一般。如果可以看见心的伤痕，肯定能看得见。这不是家，但这似乎是一个让她的心暂时停驻的驿站，她已经觉得在这里基本安全了。

　　如今，又要离开。

　　家，当然温暖，但是家中没有“手术的奇迹”，采月并不知道在自己心里医生是多么神奇的职业，她在潜意识里总觉得医生就算不能包治百病，但至少可以让人十分安心。

　　其实，她自己没有关系，但是采月担心的事情都集中在秀香身上，采月现在避免去想这几天的事，不过她也不可能完全摆脱这个，她的心没有表面表现的那么轻松。如果单纯仰望未来，让她又觉得十分模糊，就算想要升起期待，也没办法做到。

　　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希望一切恢复原位。

　　如果有一键复原就好了……

　　她真的希望世界上存在一种“上帝ATM交易机”，在那个机器里面，可以用东西或者钱去买自己想要的“恩典”，这样她就可以用自己的财富来为秀香的幸福保驾护航。这样子，一切又可以重新幸福起来，重新美好起来，重新生长起来，重新……

　　重新！一个多美好的词。

　　秀香好像一颗停止生长的小树，如今正是到了关键时候，是继续活着还是枯干而死，全在现在了。采月觉得，有时候很多事情比生命更重要，但是到了紧要关头，人们还是愿意抛弃一切只为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然而，采月要的，不只是活着，是好好活着。

　　可是，她顿感无力，一个小小的注射针剂，无论外表多么华丽，是彩虹是黄金，在疗效面前都那么苍白无力。药物，只要它有用，就是好的。但是它要是发挥不了自己的作用，就可以丢弃，甚至她还想咒骂几句，“什么东西，什么药，竟然不能治病。准是骗钱的。”

　　她忘了，自己想要帮助秀香的不是治病问题，是治命问题。

　　“我好憔悴啊，已经不美了。”采月在心里想到，她切换手机界面，打开了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脸，变化了几个角度，她从正面、侧面、上面、下面都仔细看了看，她觉得自己有些胖了，而且肤色暗沉，面容有些无光，眼袋有些大，眼角好像都露着疲乏，整体看起来憔悴。

　　采月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再是美丽的月公主，而是一颗树，非常普通，而且自己的心思还不是存在树干上，反而存在了叶子里面，而且是那秋雨刚刚拍打的落叶，不堪雨滴重负离开树干的落叶，离开了树木的那种感觉，就是现在采月所感到的感情……

　　孤单而空虚——为何孤单，尚未可知；缘何空虚，全然不明。

　　现在已经3月末了，夜晚的空气仍然有些凛冽，或许是采月觉得自己的心情复杂吧，或许是临行前总有悲秋伤春之意，或许是之前的事情总要有合适的结果吧，采月想到，“陈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本以为这件事情还能再拖一拖，但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之前自己的“让本人决定”的借口，看来对方已经不能接受了，或许是“等不及了”，或许是“突发状况”。

　　想想今天的情景，也确实算是突发状况的一种。采月却不甚担忧，毕竟自己属于小人物，秀香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凡病人，不见得真的有什么事情，大概是封口费又涨了？在采月心里，秀香值得全世界。当然，采月这就是夸张。

　　因为，杨徉告诉她，每个人都如灰尘一样渺小，上到国家总统，下到流浪汉，无论在社会上看起来身份地位有多么悬殊，多么光鲜或者丑陋，都是一样，生来一无所有，死后回归自然。

　　采月没有太接受，她倒也没时间想这些，她还忙着玩耍，没时间思考人生。

　　978 辗转难免之夜

　　-M医院1701病房-

　　3月23日

　　21：36 PM

　　采月的心里，是羡慕明星的，但是又觉得他们没什么了不起，有时候她期望秀香可以进军娱乐圈，这也是源于自己的梦想，但是她不想自己亲自出马，其中缘由她说不清楚，但是她没有完全放弃，她怎能认为人生来一无所有呢，她就有一切，秀香就什么都没有。所以，杨徉的话基本上对采月的教育起不到任何作用。

　　采月自己心里的想法根深蒂固，很难改变。

　　小人物，终其一生的小人物，采月自己想着，也就认定了吴敏说的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

　　和她们毫无关系，除非，秀香还想“建立关系”。采月这么想时，那种黑色的小爪子似乎又一次爬了出来，她再次看了一下微信，下面已经出现了几条文本和几段语音。她赶紧闭上眼睛，淡定一下情绪，马上，她懂了！

　　Money！一定是钱的问题了。一想到这里，她心情似乎轻松一些了。与生俱来的自信，又回来了。

　　一般情况下，有人要说过分的话的时候（至于过分的定义，有很多，但是钱绝对是一个看起可以让人原谅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说起来虽然语言都是歉意但隐隐透着傲慢的气息，说白了，这些人仗着有钱并不是那么不好意思的......甚至，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总愿意先写一些赞扬的话，或者是一些请求原谅的预言，仿佛只要说了“你不要生气，愿你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说这些，如果我冒犯你了不是我本意......”就可以十分大方、自然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这些话，不能让人产生一点好感，也不能减轻人们被这些语言暴力的伤害。

　　采月不知不觉被吸引，往下看起来。

　　“我知道你们不一定缺钱用。但钱总有它的用处，可以说它是可怕的东西。”

　　“他到底要说什么？”采月想到，“得了吧！难道真的是钱？我看不是钱可怕，是人把钱看得太重。你将一根头发看重了，你也觉得头发可怕，因为头发可能会掉，就像钱可能被花掉，可能丢了。”

　　当然，“CIA月”并不是因为分析能力强，也不是因为善于进行类比推理，她的智慧在这种事情上几乎无法发挥，不过是因为自己有钱，所以就不觉得钱有多可怕，反而觉得钱最是无所谓的东西了。

　　虽然金钱组成了采月“盲目自信”中很大的一部分，但是她对于金钱的态度一直都是让她的父亲很担忧的，因为秦总所灌输的想法也是：钱很可怕的，你要小心管理。

　　但是采月的状态，确实让人担忧。

　　秦总一直在担忧，觉得这家伙根本不可能很好的“子承父业”，内心里面期待秀香可以“继承”，但他也害怕老婆不同意。

　　回归正题，采月继续看下去。

　　“我想你想到了，关于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可否统一口径，前后事一律不追究？价钱好商量，你出一个价。”陈涛说道。

　　看到这里，采月忍不住说了一句，“知道生气，还说这些吗？”

　　杨徉也没睡呢，就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吗？”

　　“没有什么，你快睡吧。”

　　采月心里并不是没有想法，只不过她不想让杨徉参与其中，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保密。

　　“出个价，我要月球，你给得了啊？”采月心里和陈涛抬杠起来，看着他的头像，很像锤几下屏幕解解气。

　　“哎，我为什么想到了月球呢？什么叫做我可能想到了？哼！当我和你是一丘之貉吗？一丘之貉？！真是不可思议，我竟然想出来这么高阶的成语，气得变聪明了。这哪是什么商量啊，根本就是强迫、没有自由，太气人了。”采月盯着屏幕心里想道。

　　杨徉也盯着采月，但是采月没有发现，因为她转过头来，杨徉的视线已经转离了位置。

　　“哎，这注定是一个辗转难眠之夜了。”杨徉心里想到，这些事发生的太快，太怪，他还没有时间用大脑处理这些信息，一切纷至沓来，让他都有些应接不暇，然而奇怪的是，采月似乎关心那个恶魔经纪人比关心任何人都甚，这点杨徉非常不爽，但是呢，采月还不是最奇怪的。秀香也非常奇怪，他不明白她现在所有的淡定都是从哪里来的，她本该愤怒、懊恼、悲伤、不平、喊叫、吵闹甚至寻死觅活。然而，她出奇的冷静，而且还时不时的摆出标准而亲切的微笑脸谱。

　　想到这些，杨徉就觉得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