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你无论如何不能孤身独闯西极。此间事,待我上秉统国之后,自有定论”,姜如拉着唐玄的手,不停的唠叨着。
谁都没注意她背后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湿透。
遥想当年,她姜如与气管炎乐笑星一时激愤,从西海邑跑到了北擎邑,更是策划并主演了一场针对唐玄的雪夜刺杀。
招招见血,剑剑封喉。
若在当时,唐玄给他们来上这么一招?
乐笑星、姜如对望之下,都看出对方眼中不可明说的后怕。
“是,苦···唐玄,你不是一个人”,孔希言似乎想叫出唐玄当初的名字,只是此地人数众多,而唐玄又众星捧月,更是挂着监洲之位,说出来,难免有倚老卖老,炫耀关系之嫌。
唐玄默默的站在广场之上,目光望着西方似有尽头,其实无际的天空,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唐花很强,强到在这个没落星球,可以自行发育,如今更是举世无双,难逢对手。
但自己很弱,这种弱是相对的,以他一个先天武者元气修为,面对十二元辰宗以及仓洲数十先天顶级修者,以及修为虽弱上一些,但数量众多蚂蚁一般的强悍仓洲修者,他唐玄孤身跑过去要人,与羊入虎口有什么分别?
“他们绑架了如此数量的人,自然有其目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我相信,这些人是安全的”,姜成突兀的出现在众人之间,唐玄面前。神色有些不自然。
唐玄望着姜成愣了愣,随即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眼前的姜成义正言辞,满脸正气,但是却鼻青脸肿,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如此鲜明的对此出现在一向谦和的姜成的脸上,说不出的滑稽。
“姜大叔,你这是”?唐玄抿了抿嘴,轻声问了句。
“咱们五洲,也不是没有料道!!!
各位可还记得“一片短刀刃浮空,曲意未鸣剑先鸣。夏海初生潮无尽,云雾深处有龙腾””?
姜成不以为忤,深情的抚摸着脸上的青肿,宛如抚摸情人的身体那般。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纪念。而脸扬的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他那脸上满布的青紫伤痕。
“曲意刀锋-公冶山长;浮空剑意-房天敌;碧海潮声-夏海情;破日龙枪-尚云龙”?裴先知瞳孔一缩,脚步慢慢上前,一边死死盯着姜成那张得意而欠揍的脸,一边缓缓道。
“没错,中州四大武圣”,姜成点点头,微笑着。
“不是传说,都已经死了么”?裴先知一愣,这四个名字,有一个与他密切相关,他虽不言,但深印心中。一个不正经的老头儿,一个童言黑发,看不出年纪的不着调的传奇武道高人,那是他师傅呵。
“唉,别提了!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家那老爷子,刚刚把我揪出去,狠狠教育我了一通,这几个老家伙,现在该是赶往中州雾城了吧”?语气不恭敬,但神情却恭敬。神情中的不舍,依恋就像个孩子。难以想象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七老八十的姜成脸上。
“他们,他们······不是死敌么”?裴先知声音有些颤抖,从姜成的表情上能看出,这事儿,假不了。
“亏得监洲那番慷慨陈词,那几个老东西,顿悟成佛了”,遥望西方,姜成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人依旧,人空瘦,当初那个相亲相爱的师兄金大刀,却不复从前了。
“如此,那便好了”,乐笑星长出了一口气,挥手制止了周围卫士统领小声嘈杂的议论。
“唐玄,待探明实情,我西海邑,南阳邑,北擎邑,东临邑,便汇合四极之力,一定要找仓洲讨一个公道,把人要回来。你要知道,不光你的亲人被他们绑走了,我的女儿,温家的温笑,也都被绑走了!我也很急,真的很急!不过还是要等我消息,千万等我消息”,姜如拉着唐玄的手,如此亲昵的动作,让乐笑星咳嗽不断,非常眼热,但又不敢言明。
“讨还公道之日,算上我裴先知”,裴先知郑重抱拳,对着唐玄。胶珠没少分,今天却没出什么力,老剑圣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再此郑重表态。
“还有我儒门”,孔希言拍了拍唐玄的肩膀,一股温热和煦、浩然磅礴的正气随着老圣人手掌的温度传递过来,让唐玄心中莫名的一暖。
见此情景,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唐玄与孔仙仙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在如今的五洲,不光压盖了安公子当初自诩的风流,更是成了修道中人津津乐道的婉转迷人的“杯具”。
“道门清虚,义不容辞”,张道燃龙行虎步,风雷剑在背后背着,一身黄色道袍一丝不苟,满布太极符文。
张道燃如此力挺,让唐玄不由有些诧异与意外,佛门中人,因安雨轩的关系,他与如今佛道领袖圆觉最熟;儒门领头羊孔家无论孔希言还是孔希孔,还是单纯青年孔明,那也都不是外人;卫士里头,周正算是脸熟,北海一战过后,除了公事往来,也没什么深交。
这龙虎山的张真人,若没记错,只有在当初长陵邑时,才有过一面之缘吧?
如今代表道门清虚表态,这事情可是非常严肃的。这意味着一旦消息确实,以张道燃为首的道门清虚修者,将全力以赴的助唐玄与沧州为敌,搞不好便是场血战。
这个人情,有些大了吧?
望着唐玄有些疑惑的眼神,张道燃笑着补充:“还你长陵邑的人情,顺便报答北擎邑救苦救难之恩”。
“多谢”,唐玄洒然一笑。
“无量天尊,唐玄,你还是把我当成外人”,张道燃摇头苦笑。
“不敢”,唐玄微笑。
“阿弥陀佛,佛道佛陀,责无旁贷”,一直没说话圆觉,此时开口了。
他一直在琢磨为何与安雨轩差不多大的唐玄,一日千里的进步着,而自家那狗头,还在用枪,用剑之间摇摆不定,连他妈的人王练气士第四等都还没突破;更搞不明白,唐玄如今“红颜知己”多的发紫,前仆后继。
而自家那狗头,除了梦中的小红,就是忽冷忽热的龙笑梅,简直是光棍一条;人家背着孩子满地跑,自家那狗头,唉······
但以自家那狗头与唐玄的关系,这个忙,无论如何得帮,这个态,无论如何得表。更何况,己方,本就站在五洲正义的一面,不管怎么说,你莫名其妙把人家家属绑了个干净,太过分了吧?
“诸位,聊好了吧?聊好了,唐监洲,就要跟我走了”!,周正放下通讯器,笑着上前道。
“有事儿”?唐玄一愣。
“龙统国,有请”,周正笑了笑道。
“山长水远,就此别过。诸位保重”,唐玄抱拳,对围成数圈的当今中州顶级战力的修者大声说道。
“保重?太重了,爸爸抱不动了”,唐可昕咕哝着。这几天听的多了,接触的人多了,巨鹿之奶喝的更是海量,导致她说话也利索了不少。声音奶味虽浓,但清晰,清脆了不少。
“妖孽啊”,张道燃,裴先知,乐笑星,温艳阳,曲流觞,圆觉,姜成等等众人目送唐玄登机,口中说出来的却是相同的话语。谁都知道,唐玄不过出世大半年,而唐可昕更是刚刚出生二十来天的光景······
这还是人吗?
“有些人,即便性子再平和,他这一生,也注定是不平凡的。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孔希言捋着胡子,一脸的骄傲!他这个骄傲,可不是为了唐玄与唐可昕,而是为自家那个在大雪山龙岩寺飞天遁地,无恶不作的孙女唐思玄而发。
总有一天,我把我孙女拿出来,震一震你们这些凡人,让你们目瞪口呆的高叫:不可思议!老圣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经此一役,中州,五洲部分修者,四极卫士,人心渐渐聚拢。而孤独无依的人族,凄惨寥落的氛围,在这群精英人群中,渐渐被一种叫温暖的情绪所替代。无论如何,他们或者她们,不是孤军奋战。
众人沉浸在温暖中,孔希言老圣人却转身就跑!跑回自己的房间之后,迎头撞上一脸紧张的孔明。
“包好,快走”,指了指床上高高的隆起,孔希言严肃吩咐道。
只有他和孔明知道,一颗空前绝后的巨大胶珠,正在层层包裹中,独自发着光······
······ ······ ······
“功夫茶,铁观音”,茶是好茶,水是好水,煮茶之人也是高手。只是能让这个人亲手煮茶的对象,数遍五洲,却不多。
北海静观天下内,唐玄与龙呈均微笑对坐,罕见的,龙呈均并未夹着香烟吞云吐雾,而是极有耐心的弄起了功夫茶。
他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舒缓,还有着极美的韵律与美感。
“唐监洲,好大的杀气”,龙呈均倒好一杯,轻轻推到唐玄面前,伸手示意着,同时自己举杯。
“身不由己”,唐玄沉默着,望着杯中淡绿色的水,神情有些愣愣。
“你变了”,龙呈均将杯中滚热的散发着馨香的茶水一饮而尽,咋着嘴叹息道。
“人说,世路崎岖,会让人弯腰低头,负重前行,苟延残喘,忘记自己。而你,却越经磨砺,便越是锋芒毕露。可还记得初心”?龙呈均望着唐玄那双深邃如海的眸,笑了笑继续说道。
“愿尽我所能,尽我余生,不论置身于何地,不论置身于何境,遇男遇女,贵人凡人,我誓唯一之愿,在为苍生谋生路,为万代开太平!焚身骨碎,不足惜”!唐玄缓缓开口,眸中尽是回忆之色闪过。
“有唱高调之嫌”,龙呈均一笑,缓缓摇头。
“也许吧”,唐玄微笑回应。
没有他的经历;没有对大宇之上的了解;没有在唯美的苍茫高山云海间陶醉过、迷恋过;没有对这片熟悉的世界,往昔的宁静有过深刻理解与依恋,很难对这“苍梧之誓”生出共鸣的感觉。
被逼也好,无奈也罢,这誓言,无时无刻不在其内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苍梧之誓,厉害!这样的誓言,我不敢发!生怕哪一天,我坚持不住了,那样,是对自己,对誓言罪大恶极的侮辱”!龙呈均蓦然神色一正,望着唐玄,目中流露出深刻的情感。
静观天下,灯火彻夜不息。
沉浸在永世流浪计划的悲壮与苍凉中,沉浸在人族末路的五洲现状中,唐玄久久不能自拔。
唐玄曾经想过,有一天,登临大宇,面对无数异界生灵,该以何自持?
如今却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人族,唐玄!这是一个永生难灭的烙印。
即便如此五洲,人族大多数有识之士,也并没有绝望,并没有苟且,更没有荒唐度日以毁今生。
而是要带着永远奋斗不息的精神,带着这个星球,带着这个星球上所有有着共同理想的人族,冲出笼壁,冲上大宇,将人族的热血与高贵,书写在无尽的星空深处!
人族,威武!
“其他交给我,替五洲,坐镇东天”!良久的沉默之后,龙呈均以这句话作为这场彻夜长谈的结尾。
监洲,统国,无分轩轾!不是为我,更不是为某个人,而是为五洲。
这样的要求,唐玄如何拒绝?简直无法拒绝!
······ ······ ······
这个时代很奇怪,纪元时代拱起来的山,塌陷出来出来的水,很多都命名为:首望,希望·····如此目的性明显的命名,就连深蓝水域都不能免俗。
似乎希望是人族也好,海族也好,甚至幽冥族共同追求的东西。这个无关于生活模式以及生存模式,却与内心相连。
人族大陆,最著名的希望之地当然是监洲府所在的首望之山。
首,头也,也有第一,领先,主导之意。
东天第一缕霞光无疑要先漫过首望之山,才能渐次照耀五洲大陆。
上山阶梯上,清晨出现了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监洲服,漆黑如墨,上面金色龙虎花纹在朝阳下灿灿生光,宛如活物一般,游走着,散发着无尽的威势。
高挑矫健的身影,舒展的眉,亮如晨星,秀如大海的双眸,白皙而坚毅的面庞,随和的笑,人配衣装,不再以武士服示人的唐玄,如今像是一个漫步在云山的仙神、帝王。
步履虽慢,但每一步,却都有林鸟高歌,树叶婆娑,清风婉转来与之相合。
腰紧束,宽大的黑色丝带,金丝穿插,说不清的华美、尊贵;黑白发丝束在脑后,如今的唐玄,很难与当初那会披头散发,随和不羁的形象联系起来。
“东天之上,监洲府前,礼炮轰鸣,人头涌动:恭迎,监洲入府,监世”,这样的唐玄,极其炫目。
这一刻,万人瞩目,但他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只有内心沉甸甸的责任,只有五洲人族的迷雾一般的命运,还有那些牵挂着,但却被绑了,生死未卜的亲人。
唐可昕小手在唐玄的掌中虚握着,而自己则用大大的双眼,四下扫描着,望着周围恭敬的人群,喧闹但绝不奢华的仪式,以及爸爸胸前那闪烁光辉的牌牌儿,似乎爸爸,很牛的样子哦!下意识的,她小胸脯也挺得高高的,只是开心之余,人群中,却没有妈妈的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