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监洲府公假之日。错落的占据山头儿五分之一的建筑物内,空前的空。
后勤管理机构,除了值班人员外,只有停机坪上,那一架白色战鹰,轰鸣着,整装待发。
而假期对于唐玄这样的人来说,从前是无时无刻都处在自由之中,而今成了奢侈品,用不起,更想不起。事情来临,必须出发。
“狗头”?唐玄对着安雨轩笑着道,声音带着疑问。今天的唐玄,黑色的武士服,整个人显得很粗犷,而未经收拢的发丝,飘舞着,随意带着些颓废的味道。
“哎”,心不在焉的安公子答应一声,随即疑惑的望着唐玄。
“大师说的。听说你小名就叫狗头,我还不信”,唐玄笑意更浓。
“这个,这个老光头怎么什么都讲”,安雨轩有些囧,从来没想过,“狗头”这两个字从唐玄嘴里竟然是这个味道。
“走了”,唐玄一笑,摸了摸安公子的头,拍了拍背包,转身登机。
轰鸣声中,直升机拔地而起,绕圈一周之后,消失在云海苍茫之处。
“妈的,要不要伸出舌头给你瞅瞅”,安雨轩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随即又被信心所填满。
重拾信心,打算振作精神大干一场的安公子突然听到清脆的爆笑声。
“狗头”?声音清脆。
“竟瞎说”,安雨轩脸一红,豪气为之消磨。
不知什么时候,后勤机构元士孙燕悄无声息的来到身边,就站在唐玄刚刚站立的位置。抬头可见的角度,一步之遥的距离,安雨轩竟然没有发现。
孙燕长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娇小玲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单纯、纯净的笑,而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却在后勤管理,物流配送,机构之间的协调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以及超人的学习能力。
“监洲,真帅”,孙燕望着远处高空的小黑点,声音呢喃。
如此态度,更让自诩风流,公认英俊的安雨轩难以接受。
“小孙,不要只顾着天上的风景,身边的花花草草,有合适的,也要抓紧啊”,安公子拍着孙燕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
笑着躲开安公子含义莫名的手掌,孙燕夸张点头、鞠躬道:“多谢大人提醒,小女子以后一定注意”。
说完,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离去,嘴里哼着小调,黑色短发秀美无方,馨香阵阵。
“喂,年纪不小了吧?92的?今年也27了,也该找个婆家啦”,安公子扬了扬手高声笑道。
“听说监洲今年也还不过30,您这个助理好像才25吧”?孙燕停步,扭头,微笑。
“啊”?安雨轩一愣,不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叫姐姐呀”,说完,孙燕便狂笑着转身而去,飒爽的身姿,清脆的笑声,给原地呆滞的安雨轩留下一段勾魂摄魄的回忆。
涉世未深绝对是个与年龄无关的成语!有些人,无论三十,四十还是五十,依旧保持着纯真的心态;而有些人,十多岁的时候,便已人情世故、修炼成精。
水城市医院的院门外,唐可昕抱着巨大的奶瓶,闭着眼睛拼命的吮吸着,而瓶中的巨鹿之奶,打着旋,奶位疯狂下降。
“慢点喝,都是你的”,唐玄有些心疼的开口,柔声说道。
“咕唧”,眯起眼睛防贼一样的瞟了一眼唐玄,唐可昕加速了吮吸的速度。
不多时,一瓶三斤装的巨鹿之奶便消失不见,全部没入到那小的可笑却深不可测的肚皮里。
“哇,哇”,咧嘴一笑,唐可昕摊开空空的奶瓶对着唐玄晃了晃,一脸的得意。
对于吃,对于喝,小朋友似乎天生有一种危机感,无论大人说什么、做什么,那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吃的、喝的从自己手里夺走。
怎么办?当然是装进肚皮最保险!
“呃”,打了个饱嗝,唐可昕身心放松,眼睛一闭,歪倒在唐玄的怀里。
唐玄无语的抚了下额头,将睡着的唐可昕放入背包,叹息着迈进水城市医院的大门。
医院,是个神圣的地方,也是个让人油然起敬的名词。
纪元时代,在这里,成本?不存在!挣钱?不存在!不给钱你就去死?不存在······今天不会有人侈谈人道主义、侈谈救死扶伤而明里暗里干着肮脏的勾当,也不会有人把这个职业以及这个元士场所,公士机构,作为一个利益分配的工具······
所有费用,五洲公出,而生存,本来就是人族神圣而具有根本意义的命题,更不应该用其他借口来亵渎。
曾经,人性中最黑暗的部分驱动下,用冠冕堂皇的包装,曾经污染过这片神圣的地方,如今的这里,虽然不再热闹,但却干净无比。
赫英静静的躺在病房内,百无聊赖的望着天花板。
高血压,高血脂,高脂肪含量,高血糖······不该高的都高,而最近连绵的阴雨以及潮湿的气候,又伴随着风湿产生的关节肿痛,她的身体情况很不好。不好到需要住院调养的程度。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是的萧红颜的失踪,那可是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啊!!!精神上的庞大压力,心情上的极度焦虑,对于身体状态很差的赫英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住院这几天,从中洲令、雾城令、洲务院元首再到水城市市长令,再到水城市各个元士公士部门的主要元首以及中州诸多修门代表的探望,以及医院机构的管理者的特别关心,使得赫英在区区几天的时间内,经历了一辈子都向往与追求的荣耀与风光。
但经历过后,她才发现,什么都比不上一家人团圆重要!
今日之五洲,最大的奢侈品便是家和,最难做到的事儿,便是团圆。
“什么时候才能出院”,赫英张口,这才发现嗓子有些嘶哑,说话有些吃力。
“快了,快了,安心养病”,萧相君望着这个互相陪伴,走过大半生的平凡女人,有些心疼,赶忙递过一杯温水。
他很疲惫,这是从内而外的疲惫。对于一个普通退休元士来说,雾城、统国、监洲,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词汇。而西极,元洲,先天,修者,十二元辰宗······更是一些飘渺虚幻、不真实的存在。
而偏偏自己的女儿,与这些词汇、存在纠缠不休。
他们能做什么?只有等待。等待着好消息或者是坏消息的到来。
而这种一半儿一半儿的等待最为煎熬,尤其对于普遍缺乏安全感普通人,这种折磨更甚。
敲门声忽然传来,而一个萧相君、赫英想不到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人,就这么背着包,微笑着出现在门口。
对话有很多,从五洲扯到家长里短,又从萧红颜讲到龙呈均。
走出医院的时候,唐玄仰望着昏沉沉的夜色,对着天空深深吐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救救颜颜,她,毕竟,毕竟”,赫英拉着唐玄的手,声音颤抖,表情急切。
“我会的”,唐玄默默的点着头,无论如何,责无旁贷。
陪同唐玄走出医院,目送唐玄登机,目送着五洲没有几个人有资格坐的公士公具升空,萧相君点燃一支烟,深深吸入,缓慢吐出一口眼圈之后,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医院内,一身治不好的慢性病的赫英,如今生龙活虎的抱着一个婴儿,她双眸满含爱意,闪着希望的光,正满地走着的对着唐可昕做着各种奇怪的鬼脸儿。
可惜,她这鬼脸儿无论如何奇怪,都不怎么奇怪,更不怎么搞笑,看的唐可昕直犯困。毕竟经历过深蓝,经历过那么多奇怪的物种,巡游过海洋,更是在西海邑见到了各种穿的奇奇怪怪,长得乱七八糟,打的稀里哗啦的人······眼前的,算啥嘛!
不自觉的赫英,一脸狂喜,一脸迷醉,乐此不疲。
别管孩子是不是唐玄的,但总归是萧红颜的吧?
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如今抢救回来一个,心头的压抑也缓解了一些。
担心总归还是担心,却没有那么的绝望与难受了。
萧相君在病房门口丢下烟蒂,狠狠踩灭,刚想推门而入,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快步来到洗手间,狠狠漱口,狠狠的洗着脸与手,然后反复确认之后,才神色激动,快步走进病房之内。
不久之后,婴儿酣睡。
“这是外公,外婆,好好听话,爸爸要去做重要的事儿”,孩子虽然带在身边的好,但此行北漠,情况复杂,环境恶劣,想了又想之后,唐玄还是将唐可昕托付给了萧相君、赫英夫妇。
不管如何,这样做,他很放心。而无论唐可昕如何神奇,带着她冲锋陷阵总归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监洲,说的好听,很多事儿,还是要亲自处理的。而五洲现在,哪还有修者可以高高在上,发号施令!
直升机轰鸣着起飞,万里间关,山河飞度。
沉醉其中的唐玄,看到了西极的云雪,看到了东天的暖阳,看到了中州雾霭,看到了母亲河的婉转绵延,更看到了北漠连天的沙柱、风暴以及天边那一抹令人惊心动魄的深蓝。
居高临下,俯瞰世界,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空间,彷佛被分成了无数块儿,各自上演着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表面上风起云涌,静极自然,暗地里红尘万丈,兴衰交替。
唐玄平静的内心,迷恋上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高高在上,不为别的,只为了把这个世界看的更清楚,只有看清楚,才能超脱,才能凌驾,才能冲破束缚,才能实现誓言。
若能飞,该有多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