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赶紧跑路别发呆了……”苍生等一众修者并没有黑胡娃眼神儿这么好使,看着呆呆停止前进的黑胡大帝,不由的对身后爆裂的了局势好一阵担忧。
迷茫的爆裂,一个世界时空的忘我疯狂,没有任何杂音的消亡狂想曲。
可就在苍生话音刚落的时候,唐玄已到近前,只是一笑,一股静谧宛如无声却声势浩大的流水悠悠而去。
苍生等人蓦然跟随着“流”的感觉回头,马上就震惊的发现,爆裂的宇宙如同一朵破碎的花,而这朵花已经凝固,却又是一番惊心动魄极致静的美,如镜中投影,更像是一副铺展无尽的油画。
这是……驾驭破碎时空,超越劫灭肆虐的强大意志,存而不显,浑然天成,不带一丝元气扬溢的痕迹,简直超乎想象。
“不抢救一下?”唐玄点头与一众呆滞的修者打着招呼,笑着问黑胡娃。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小子光不出溜在元生界自怨自艾,偶尔豪迈不羁的样子就想笑,如今穿上衣服人模狗样的,反而有些怪诞了。
“不······了,早晚的事儿。”黑胡大帝下意识回望黑胡大宇宙,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声音断断续续的。
“随你······看来你过的不错的样子!”唐玄的目光飘向远处。
尽管那场盛大的有些离谱的仪式刚刚已然淹没在整个宇宙的大喧嚣,大溃灭中,但黑胡大帝······至高无上之神······创世、造物等等悠扬婉转却又令凡人无法自拔的神圣称呼,还是隐隐约约传入唐玄的耳朵。
在这黑胡娃穿金带银,披红挂彩,满身云霞的样子,以及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修者护卫队,更有两条怪异猛兽拉着的一副华丽的车辇,还有雍容华贵,皮肤之白光更盛往昔的伴侣······这一切都说明,这个什么黑胡大帝创世神,在这片空间里,简直过的不要太好。
“不好······不好······不好!”黑胡娃忽然狂叫着,猛然扑向唐玄。
生猛的动作吓了唐玄一跳的同时,黑胡娃粗壮的手臂早已圈上了唐玄的大腿,放声大哭了起来。
如此场景,不过让修者们一阵的骚动,就连白光也不忍直视,索性将目光偏向他处。不知怎么,她的心忽然定了。
黑胡娃响彻溃灭宇宙的哭声,震的天地轰鸣,虽然再也得不到任何生命的欢呼雀跃和掌声,可又是那么的酣畅淋漓。
无数万年的流浪如狗,如今又将踏上一条熟悉而又令他几近崩溃的路;当初百万修者相拥,如今只剩下这大猫小猫数千只,还有半数以上寿元将近,勉强挺着;爱恋的白光,过了磨合期已然形成惯性磨合的白光,肌肤如玉的白光,空顶着一个宇宙之皇母,世界之至尊的名头,想要一个不会倒塌,稳定的家,他都给不了······
绞尽脑汁,耗费神力,所有的神意与元气都用来流浪中的思索,选定世界后的播种,到最后全是心酸的绝望。
如此回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他与她还有他们,怎么称得上一个好字?
“你先起来,这样像啥样子······”唐玄叹息着,轻轻拍了拍黑胡娃的肩膀,将之扶起,望着他涕泪横流的模样,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谁的存在,无论如何悲催,悲惨甚至惨绝人寰,都有更卑微的存在羡慕着;谁的命运,无论怎样挣扎,似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不经意的拨弄着。
他的手是一个个世界的劫灭,身边的伙伴渐渐烟消云散,自己的手是什么?是不存在,还是无知无觉。
来到这里,找黑胡娃,真的是自己的决定?
于一瞬间,唐玄看彻了黑胡娃的过往,从被追杀的危局解除便开始的无穷无尽的流浪,无处归依的心与不断下沉却似永无尽头一样的希望。
生命,经不起回首,那是难言之重;生命,又忍不住回首,只是在得意与失意的时候,看向的方向不同罢了。
“一百二十七个世界,亿万年,”黑胡娃镇定了情绪,声音依旧有些激动,“结局还他么是这样!”
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黑胡娃猛然握拳挥出,一道凄厉的强光在拳锋处乍现,疏忽间扑向黑胡大宇宙,尚未及远,就成了一股遮天蔽日,填塞虚空的光浪狂飙。
唐玄能从这一拳中,感受到黑胡娃的近乎无助的宣泄,更能看出这一拳的威力,足可以轻易摧毁千百个以黑胡大宇宙为平均线的宇量级世界。
狂飙如立体的狂风,迸射着强光,带着猛烈的呼啸狠狠的扑向静态的绚烂宇宙花,却像是花根本不存在一样,透射而过,呼啸着消殁于遥远的虚无之中。
“真他么的变态!”黑胡娃胡子抖了抖,直到现在,他也只能够模糊感受到,唐玄似乎是用了一个笑容,一份心意,神意便将这劫灭的大宇宙圈禁在内,没有丝毫的动,不管时空、物质还是能量,都处在极静状态。
黑胡娃神意逐渐扫过,从这种极静中,他的神意感受到了极致的隐、阴、寒、枯,极致的静便是绝对的静,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众多修者望着黑胡大帝霸烈无双的宇量级一拳,无处着落更毫无鸟用,都充满了不真实感。
见过唐玄的老人知道,这个平淡温和的“人”,便是于危难之际,拯救了他们全体的那个人的,而没见过唐玄的,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眼中,天神一样修为的黑胡大帝,在这个人面前哭的像个找到家的孩子。
而对于黑胡娃这种无稽、无理、毫无自尊的行为,一向身有洁癖的宇宙母白光不制止的原因,也昭然若揭了。
这,真的只是个“人”?
这,真的是和生命星域那些XX同种同源的人?
我滴天!
天都不行。
见证了“人”的卑微,却于劫灭,绝望的流浪之前,又亲眼看到了“人”的伟大。
这种反差与冲击,使得在场修者包括白光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黑胡娃断断续续的呢喃与抽泣声。
看来短时间内,他已经很难自己。
“你的世界怎样了?”黑胡娃忽然轻声问,似乎期待着什么。
“我的世界?”唐玄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它很好,很健康,基本不会有劫灭的可能!”
黑胡娃颓然,他知道眼前这人不会撒谎,对于他们这些浪迹各个未知宇宙的亡命之徒也用不着撒谎。
不过他还是跳了起来,“凭什么?”
唐玄展了展眉,望着娇艳无伦的宇宙花笑着道,“因为,世界有我!”
他的声音是平淡和温和的,但这面对时空、劫灭乃至一切都理所当然的语调,还是如一股令人战栗的风,让在场的修者们都如风中树叶一般,摇曳了起来。
“世··世界,有我?”
“世界,有你?”
黑胡娃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望着唐玄,唐玄却看着那朵花。
当然,这里黑胡娃,黑胡娃的写着,唐玄一口一个黑胡娃的叫着,前面也是。
可这个称呼,即使白光也是不太敢提及的。
黑胡就黑胡,这个他喜欢。
但谁要是在黑胡后面加个娃字,那他保准翻脸。
即使不怕他翻脸的白光,也不会在这种无伤大雅的称呼上较什么劲,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
沉默中,宇宙之花蓦然发出一阵冰消瓦解的声响。
随后,一连串细碎而绵长,亮度几乎达到了光的极限的闪电,以无以伦比的速度横扫残存的黑胡大宇宙。
最后,所有的一切疏忽间,以超现实主义手法,于一瞬间塌缩成一个亮紫色的小点,闪烁点,小点不见了,宛如逝去的星光。
“走吧,送你套房子!”唐玄拍着黑胡娃的肩膀呵呵笑着。
劫灭到消失,没有丝毫生命参与的痕迹。
这里的生命不够强,即使强,也把强用错了地方。
生命不是用来相残、相杀的;生命之间的竞争是无趣也是毫无意义的。
讲再多高深的道理,讲再多天生的理论,杜撰的真理,搬出再多的砖家、叫兽,其实质就是在生存需求被畸形放大到极致下的,在一点点的肉骨头前,极为短视的拼命内耗。
活着,本不该如此。
如果世界观仅仅只是一座城市,那么城市外一切阻碍你生存的或威胁到你生存的存在,都是你的敌人。
如果世界观是一个世界,那么世界之外的一切切阻碍你生存的或威胁到你生存的存在,都是你的敌人。
还能不能再放大?直到希望诞生的那个界限?
回去的路上,默默无语的唐玄忽然有些明了,每个存在的生命都有意义,都蕴藏着希望,都是希望的种子。
过去他所做的,便是于无数个世界,保护希望,埋下希望。
希望之所以从来存在但从不出现,那么只能说明了,让它出现的界限并未达到。
可这个界限,却需要那个世界的那个人,自己达到。
这个地域,那个地域,不都是星球?
这个人种那个种群不都是生命?
性本善,性本恶,你究竟在说的是哪个人?
带着有色的眼睛去看,以己度人,连人是什么都未曾认识清楚,凭什么大言不惭的就加以言之凿凿呢?
“愿希望,越来越多!”
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稳定的世界,一颗存在于元生界之上永恒界的天空中的一颗永不坠落的星。
这,就是唐玄送给黑胡娃一家人的房子。
这个世界,有无数美丽的星球,他们遵循着永恒的韵律律动着,不紧不慢,阐扬着悠闲而又宏大的脉搏。
其中一颗,繁花、绿树、木屋,并不奢华,也是唐玄心中所能想象的“奢华”。
永不衰败的草坪上,唐玄端起了酒杯,敬重获新生的黑胡娃,敬那一众曾经颠沛流离的修者。
送“永恒”不是送温暖的表演,迫使唐玄下定决心的却还是冥冥中,不可说,不能说的业力中的那个“情”字。
苍天!
苍天这个概念对于唐玄而言,大的无法想象。
想象中,它可能是存在于绝对之上,天空界永恒之上,笼罩所有生命界、更囊括一切高渺不可及的存在。
即使苍天之下,所有的生命尽是附庸,尽在空间生灭,时间轮转中,恍如随波浮萍,但他相信,希望一定就在。
他的信心不是来源于无可计量的生命基数去博一个无限广阔却又无限渺茫的概率。
他更相信,一旦有希望的诞生,那么希望绝不会出现在所谓的:神、仙、佛、鬼、魔、不明文明等等虚无缥缈,却又被鼓的无限膨胀的角色,一定出现在“人”的身上,人族中间。
即使嬉笑怒骂,也是为人的自尊、自爱、自强不息;即使痛心疾首,也是作为人的觉悟与愤懑。
业力滚滚,天地横生。
也曾骄傲过,也曾奋斗过,也曾狂歌当哭,也曾大笑蹉跎;感慨过人生苦短,悲叹过岁月如歌;痛惜过碌碌岁月,艳羡过权力唯我。
云烟散尽,惟情之一字,不变!
不为别的!
只因为:业力,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