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世界在庞大的劫力肆虐下,分崩离析。万物苍穹瓦解,星体崩塌,哪里见得到生灵的悲泣与绝望。
唐玄并未阻止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悲剧,也无需阻止。恍惚间,内心中还有种怅然的解脱。
眼见不为实,这崩塌瓦解的一切,尽是自己凭空捏造的幻象,可能只有那最先崩溃的定界七轮,其上才有些熟悉的气息,可终归又是死物。
业力纷乱,劫力暴虐,一股淡淡的却又清晰的缘起之意,突兀生出,让唐玄心中悸动了一下。
三种世界之力终于彻底的纠缠在了一起,呼啸翻滚,不断集聚。原本空旷的时间,眨眼间塌缩成了一个百丈方圆的空间。而此刻,宇外世界的黑暗彷佛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向内压迫一样,唐玄目之所及之处,尽是黑黝黝的,看不穿,穿不破的黑暗。
黑暗包裹袭来持续,在雷电丛林中,火海风旋中,唐玄身旁浮起一朵白莲,在这个动荡不安,到处呼啸来去诡异凛冽光线的世界中,架起一隅的安宁立足之地。
生界因生命的业力而不断扩张,直到无尽,而今一切泯灭之后,快速的收缩着。
可世界之力的强度、数量未变,黑暗的压缩之下,更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威力无边的zha弹。
渐渐的,这个急剧变得狭小的世界,每一滴流动的辉光,都浓稠压抑的彷佛一个高度浓缩过后的恒星,而那朵花,却徐徐摇曳,独立的彷佛一阵不拘的风。
轰!
只一声响,这片世界炸散之后,而唐玄顶上的漆黑的虚无,终于出现了裂纹。
龟裂声在这极度压抑的环境中,被吞噬,被击散,被泯灭无形。可这景象,确如一滴滴落天地间,又落入唐玄心湖中的水滴,让他格外振奋。
一股透亮的气息,激荡着剧变的浑浊,而唐玄整个人却驾驭着唐花,毫不犹豫的突入到裂缝之中。
身后的世界毁灭也好,虚无也罢,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裂缝中的环境十分恶劣,一片漆黑,全是死寂,彷佛彻底空无了的地方,唐玄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四下游荡着。
略一回头,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就连那彷佛远处天际一般的一抹光亮,都也转瞬消失不见。
眼前彻底黑暗了之后,唐玄这才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原本强大浩瀚的神意,消失不见,像个未曾修炼过的草民;满身元气无可感知,唐花不见,也不知道是丢了还是仍在丹田里;四肢无感,就连神经都渐渐慵懒了起来,到最后更是彻底的失去了最后的思考能力。
无知无觉中,唐玄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如同一个尚未初生的孩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
······
这是一个没有阳光,但却温暖、光明,流淌着高亢和自信味道的世界;这也是一个没有空气,却能自由呼吸,放声歌唱的世界。
“你醒了?”唐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这才发现眼前竟站着一个人。
难道又回到了天体横陈,星球满布,生机勃勃的母世界?
唐玄大喜之下,早已忘记了一切,猛然坐起这才发现了这个简单的离谱,温暖的不像话,光明的像布景,身在其中,自有一股难言的放荡在心头的世界。无法形容,却又沉醉其中。
天,蓝的何止最纯净的蓝宝石万倍,自带柔和蓝光,如同祥和的玻璃罩子一样,看一眼,就连目光都似乎被吸入,无法再离开;草地从身下铺展天际,根根绿草,柔和透亮,青翠的那样彻底,自带光影。彷佛每一根,都充满着对鲜活最完整的诠释。
远处一座山,金光熠熠,一条铺着红毯的大路,却是这个世界唯一一处点缀着郑重其事的所在······
唐玄看的有些神思恍惚,忘记一切,似乎这里的一切甚至每块儿瓦蓝,每根青翠,看一辈子都看不够那般,双目迷离着。
温暖,祥和、光明、自由,这一切在前面加上极致之后,对此时如同凡人一样的唐玄的心灵触动,是何等之大,简直快被“感动死了”。
“你这寻道者好生奇怪!穿着古怪的服饰,从下界而来小子,为何如此托大?”眼前这个人,对唐玄的态度极为不满。见唐玄只顾着四下张望而对自己第一句纡尊降贵的问候置之不理,不由得更是气氛,声音很大,语气也带着些许的警告之意。
耳旁的一声断喝,唐玄这才回过神来,定睛细看眼前之人。
只见他和母世界里普通人族长相并无不同,只是留着长长的黑须,豹头环目,皮肤黝黑。再往下看,全身上下不着一丝,可他却似乎并未觉得有何羞耻,反而双手叉腰兀自怒瞪着唐玄。
唐玄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他实在不适应与一个坦诚相见,粗犷豪放的男人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只能在对方的耀武扬威中,转移目光,败下阵来。
“算你知趣!”来人大为满意,也许认为唐玄的后退、不敢与自己对视,都是道歉的表现,可还是余怒未消的嘀咕了一句。
目光四下逡巡的唐玄这才发现,远处还有一小撮白花花的肉体,似乎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不时发出谈笑声,而山上红毯铺就的上山之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白花花的东西,在向上走着。只不过速度缓慢,似乎这坡度并不夸张,走上去也显得十分的上山的路并不容易走的样子。
“你们都不穿衣服的么?”
“你为何仍不除去这古怪的衣衫?”
二人同时发问,又同时沉默。
“这样好看么?”
“你难道要做寻道者中的异类?”
又是同时发问,同时沉默。
唐玄无奈,只得回头,但目光却只集中在对方的脸上,对这豹头环目的黑汉子,胸膛以下的的地方绝不触及。
明媚至极的世界里,这块儿尴尬流淌,沉默良久之后,唐玄这才在黑汉凛冽的目光下,打破沉默。
唐玄问:“敢问阁下贵姓、高名?”
黑汉道:“我乃元生界“寻道者”。”
唐玄点头,原来人家真的姓寻或者荀,名为道者,这也没什么。
唐玄指了指远处又问:“他们?”
黑汉死死盯着唐玄的衣衫,双目却如同喷火,如同这衣衫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一样,不耐烦的答道:“亦是寻道者!”
唐玄一怔,感情荀道者,仍旧是寻道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想了想,唐玄试探着再问:“阁下姓什么,叫什么?”
“寻道者!”
“这里乃万象太始元生界,我等存在,无名,皆为寻道者。”寻道者一号,也就是这个黑汉,似乎也觉得和唐玄之间初次见面,缺乏沟通,有些误会,于是勉强挤点耐心出来,算是为初临贵境的唐玄解惑答疑了。
说完,他便用目光逼视唐玄,一脸你还不脱衣服的表情。
这,好像是这里的传统。
唐玄踌躇良久,这才像唐思玄那样,勉强将上身衣衫除去一半,露出半个膀子来。
寻道者一号望着唐玄了不起的进步,这才目露欣喜之意,随意在草地中坐下,目光却再也不望唐玄,而是望向远处那座在这个平整的世界,显得有些孤独的山来。
“真不容易······真羡慕啊······”黑汉呢喃着,眼中羡慕之色却是越来越浓郁。
“那座山······”唐玄有些好奇,不过爬爬山而已,况且是这么一座山路并不崎岖,更是夸张的铺上红毯的山,就算是金色的,就算爬上一爬,也不至于羡慕的流出口水来吧?
这就是高尚的、高贵的、高高在上的元生界生命态?
面对唐玄的好奇,黑汉语气竟有萧索向往之意,缓缓道:“那是光明山,也是元生界唯一的一座山;山上那条唯一的路叫“沧桑山路”,也叫正道;上了正道,便是可以被“创道者”视为自己人的存在,登上顶峰,更可与创道者俯瞰这个世界,从此与世界永恒,再无烦恼。难,难呐······难!”
唐玄问:“怎么个难法?”
寻道者一号像是与唐玄有了共同话题一样,瞬间来了兴趣,于是道:“元生界,像你这样初到的寻道者并不多,很久才有一个。却个个都是天生下届出类拔萃之士,或因机缘、或因修为荣登此界;可到了这里,除了永恒的寿命,再无饥渴困睡、新陈代谢等凡灵烦恼之外,所有下界的能力,在往来之前的荒域被清除的干净。
而作为元生界最低等级的存在,寻道者往上,还有护道者、行道者,而登上光明山,踏上沧桑山路的,却可被成为证道者······登上峰顶,那就是创道者一样的存在,从此无忧矣。”
寻道者-护道者-行道者-证道者-与创道者同在?很简单,与这世界一样的简单,简直就是一个者的世界。
“寻道者,”唐玄忍着别扭继续问道,“你到了这里多久了?”
黑汉收回瞩目光明山的目光,差异的望着唐玄反问道:“我怎么知道?”
唐玄问:“你如何不知道?”
黑汉道:“当你寿命仅只百年,每天扒拉着手指头过活的时候,自然需要知道,可你生命数万年的时候,已过半数,怎会记得你活了几万几千岁?更何况本无生老病死,谁会记得这些无聊的事情?况且这里每天都是这个鸟样子,你待如何计算?”
唐玄道:“得,当我没问。”
“哼!”
“你们怎么都不穿衣服的······”
“罗嗦的糊涂蛋!万物本赤条条来,怎可忘却初心,以自以为得法,却是别人所创的教条束缚自己的自由?算了,再过些时候你会明白,从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场梦,在这里,只有登光明山,走沧桑正路,遵循创道者的规则,早日成为与创道者同在的存在,才是自由、解脱的唯一之路。”
黑汉走远,摇摇摆摆的样子口里还唱着不知名的歌,状甚洒脱。若非不着寸缕实在有碍观瞻,唐玄实在都想目送之。
宇内之上,竟有这样一群者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世界,唐玄不由为之楞然好久。
从前的一切,真的如他所说,都是梦么?
“敢问阁下,从前的一切,真的都是场梦?”唐玄终于鼓起勇气凝视那光溜溜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人世沧桑远矣,不是梦又是什么?”大汉的身影凝滞,随后便再不停留,走远了。
没人看到,那张皮肤黝黑的脸上,似有湿润划过,滴落,又浸润了一片青青绿草。
有情之人,一任岁月消磨,也难以磨灭心中至深处,那一点毕生宝贵的地方,即是他自己也成了永恒的存在。
这,真的是宇外世界那漆黑荒域背后,所隐藏的“上界”?
这简单的令人发指的地方,真的是无数天生下界,只能仰望、幻想的存在?
唐玄挪开脚步,开始丈量起这个世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