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寓意王的官吏,被民间戏谑为皇族的看门犬。直接受命于皇帝,为皇帝优先解决各种燃眉之急。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们,堪称万能型的官吏,一年到头在祖国的各地四处奔波着。
本来,凌泠泠是在天枢府的,但是因为现在政局动荡,赫连天策并没有同意让她现在就重开天枢府。
所以,她虽然是议政女官,也只能到御史台来,扮演着陛下心腹爪牙的角色,处理一些抗洪抢险,私盐假货之类的工作。
包括查贪官,监督赈灾,弹劾各种不称职的官吏,甚至是御史台设置台狱,受理特殊的诉讼案件。
凌泠泠得到了一间专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就开始认真的工作了。
她辛勤的工作着一直到日暮西斜。
当然,等到同僚们都回家了之后,她桌上的案件卷宗,已经全部都悄悄的变成了所有有关于‘慕’这个姓氏的所有资料。
因为慕容筱枫告诉她,‘她’的真名是慕绾绾。
而且,几乎所有以前就认识‘她’的人,都称她为‘绾绾’。
可见,慕容筱枫没有欺骗她。
慕容筱枫说,陛下是她的灭族仇人,她必须要自己把这件事情理清楚。
刚好,御史台内部,有各大官贵族的卷宗,她办公的同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顺手拿了那些她想看的卷宗来查看。
……
华灯初上,因为今晚上的婚典很隆重,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皇城内外就放起了烟火。
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着,那么美丽。
就像她在这个时空里经历的一切,想稍纵即逝的烟花,如同梦幻泡影。
凌泠泠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看着向窗外,今晚她是不打算回金宝宫了,回去之后,看到一个冒牌的新娘坐在那里,她肯定会很尴尬的。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张灯结彩,笙歌乐舞,处处都是明艳喜庆的大红色。
帝王身穿着一身红色的喜袍,坐在御座上,更是衬得俊颜如玉,天子威仪。
虽然是婚典,但是他的冷峻脸色,眼神淡漠如霜,从始至终一眼都没有看过那位沐雪国献上的公主。
赫连天策此时心里想的是,寂惊云有没有好好的完成任务。
歌舞过半,宫灯已经盈盈的升起,高大的御座才传来了一个暗卫的声音:“陛下,寂惊云回来了。”
赫连天策幽邃的眸子动了动:“让他在偏殿等朕。”
……
赫连天策见到寂惊云的时候,寂惊云半昏半醒,裸着上半身,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根本无法下场。
御医正在用泡了药水的银针戳他,白皙结实的男性身躯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活像一只刺猬。
“寂惊云,伤得严重吗?”
御医回答道:“这是一种毒辣霸道的武功,不会伤及人的性命,但是,会让人的筋骨错位,不调养个十天半月的,寂惊云恐怕下不了床。”
在场所有的人面色都很不好看。特别是碍于命令,不能打草惊蛇,眼睁睁的看着寂惊云差点被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废掉的那几个暗卫,更加的是咬牙切齿。
寂惊云几乎算得上是皇帝身边的第一护卫,能把寂惊云打成半个月的伤残人士,这样的人要是偷偷的闯入皇宫,对陛下欲行不轨,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寂惊云一听到赫连天策的声音,整个人都精神了,立即睁开了眼皮:“陛下,任务完成了。”
赫连天策坐在寂惊云的床边,沉声问道:“嗯。是谁将你打伤。”
“墨庄主身边一个小男孩,好像才十三岁,但是,从功力修为上来看,至少有三十年。”
赫连天策想起了那天见到的白发小少年,奇奇怪怪的人,好像容颜不会成长……也不会衰老。
墨庄里还多得是这样的武艺高强,而又难以对付的奇人异士。他们自恃正义,在江湖之中恣意妄为。
赫连天策的眉头越锁越深:“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哼,他的心腹大患还真是多。
“君清逸让卑职转告凌姬,他会一直在家里等她。”
赫连天策微微的冷哼着:“凌姬她人现在哪里。”
“还在御史台工作,山鹰正在盯着。”
赫连天策沉吟了片刻,凌泠泠看来是想躲他一直躲到天亮都不会金宝宫了。
醇厚低沉的男音缓缓道:“派人去给她送一坛喜酒。”
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连一杯喜酒都不喝呢。
御史台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她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感觉用脑过度,脑子都不够用了。
忽然,窗户吱呀一声,开了。
蓦地抬起头来,忽然就看见了一个带着半张鸟毛面具的黑衣暗卫走了进来。
凌泠泠蓦地一怔,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神仙?妖怪?”
山鹰尴尬的咳嗽两声:“卑职山鹰,专门负责在暗中保护凌姬大人的安全。”
凌泠泠惊魂甫定:“那你怎么不一直在暗中,跳出来吓人干嘛?”
山鹰在手里提了一壶酒:“陛下赐酒。”
凌泠泠望着酒壶上的那个大红的喜字,只觉得特别的刺目,赫连天策是什么意思,请她喝喜酒?以此来表示他的幽怨和不满吗?
凌泠泠闷闷的想,哼!他昨天晚上去睡了养在他后宫的小老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说不定,今晚,他雄性大发的,又把那个新鲜进贡的雪国公主睡了……那也是不奇怪的。
反正,关了灯,女人都,都一样。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她越想越郁闷:“好了,我收下了。你出去吧,那什么老鹰。”
山鹰弱弱的提醒了一句:“是……山鹰。”
凌泠泠眼皮一抬:“唔?你又不住山里,天天蹲在屋檐下面监视我,你为什么叫山鹰,太不贴切了,我觉得你应该改名字。”
“额,名字本就是代号,既然大人不喜欢,请大人赐名。”
凌泠泠笑眯眯的说:“小燕子。”
唔……确实很贴切,他每天蹲在屋檐上的时间,比双脚沾地的时间都多,可是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对劲儿。
“回禀大人,卑职是男子,不适合这种秀气的名字。”
凌泠泠一整天就擦资料太无聊了,好不容易逮住个活人就想好好的玩耍一番,她笑得很开心:“那你可以叫蝙蝠侠,在我的家乡,蝙蝠侠是个很man的,像风一般神秘的男纸,胸肌比女人的都大,全身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性感的不要不要的,女人看到了都要尖叫的。”
鸟毛面具下的脸微微的红着。
凌泠泠挑眉着,魔爪就伸到了他的面前:“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胸肌……咳咳,我看看你的身材,咳咳,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现在是我的护卫,那我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我可是帮你量身定作一套就给你设计一套蝙蝠侠的专属战衣……”
凌泠泠刚刚想走过去,蝙蝠侠就吓得“嗖”的一声连影子都没了。
她微微的冷哼着,赫连天策管理下属果然是很得力的,皇帝的女人,没有谁敢多看一眼,多碰一下。
山鹰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眼前。
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此刻,她脸上戏谑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
她苦笑,原来,只有在人前,她才能勉强笑得出来……
党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
自从来到赫连皇朝,她从来没有哪一夜晚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
今晚,赫连天策怔忙着和雪国公主和亲,根本就没有空来管她,真是难得自由一个晚上,居然还能出皇宫晃荡。
这么晚了,帝都的人民们都还在敲锣打鼓的庆祝着,马路的中央,还有一队又一队的大妈跳着喜庆的广场舞欢快的过去了,她本来是一个人走着的,但是,她都情不自禁的被这样的气氛给感染了。
不久前,刚刚被血洗的帝都,现在似乎一下子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凌泠泠在心底竟然默默的升起了赞美之心,果然,经历过大灾大难的帝都,需要一幢普天同庆的婚事来冲冲喜。
也许是被这种融洽的气氛给感染了,她甚至还像个快乐的傻逼一样,跟着跳舞的队伍跳了一段。
茶、酒、各种小吃、各种小玩意儿的店铺都在熙熙攘攘的,就像一个不夜城。
而且还都满座!
凌泠泠的肚子的咕咕叫,现在一想,才记起来自己没有吃晚饭。
可是她的身上没钱,因为她现在穿着男装,所以,就连个值钱的发饰也没有。
要说皇帝就这点忒小气,总是怕她逃跑,半毛钱都不给她。好在她现在能出来工作了,不然她简直就是这个国家里最穷的人了。
凌泠泠仰着头,对着夜空轻轻的唤了一声:“蝙蝠侠——”
没反应……
然后,在她又拔高音量的叫了第二声,这个时候,才从树上又掉下了一个人影。
山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人,你……你是在叫卑职么……”
凌泠泠笑:“乖,孝敬大人点钱呗!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咳咳……卑职,身上没带钱。”
凌泠泠笑眯眯的蹙眉:“那好,我们去村口挣点钱呗。你这么好的身材……唔,去表演个胸口碎大石什么的刚刚好。”
山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然后道:“陛下有令,与沐雪公主的婚典普天同庆,今晚所有的吃食玩乐都不要钱,账目全都记到皇宫去,今夜整个帝都都彻夜狂欢。”
凌泠泠目瞪口呆。
这败家的男人!
蓦地,她才想明白了,为什么每一家小吃铺都满座。
原来,是她想错了么?
赫连天策竟然,这么看重那个沐雪国的公主,竟然搞出这么大的排场,以示恩宠……
如此一想,她就更加莫名的心酸。
凌泠泠深吸了一口气,不想了,不想了,赶紧找一家好吃的坐下来,吃个够,够本!
“老板,给我两串丸子,煎饼果子,一份双皮奶,还有香辣牛肉丝,要变态辣,我要用来下酒!”
结果,凌泠泠抱着一堆吃的,在店铺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只好足尖一点,飞到屋顶上去了。
她只好化悲愤为食欲,把自己所有压抑的情绪都沉浸在了那一袋变态辣的牛肉丝里。
“咕噜咕噜——”
她仰头灌下了大口酒,然后从嘴里吐出一个字:“爽!”
爽得她的眼泪直流,爽得她的脑袋嗡嗡直响!
蓦地,远处的夜空里飘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丝丝的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嗡嗡直响的脑袋,猛然打了一个机灵,琴声?
那琴声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溪流,在夜空里静静的流淌着,缥缈又清冽,丝丝缕缕都流入人的心田里,一点一点的拨弄着她心底最敏感的那一根弦。
忽然,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好思念,思念着一个人……
忽然她恨不得在心里生出一跟银丝来,然后飘到远方,跟那个人紧紧的缠在一起!
这种思念越来越强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满脸的泪泽……
她惊慌,疑惑的捧着满手的眼泪,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那个琴声,为什么我一听到那个琴声,就会哭?”
月光下,一抹夜紫色的身影翩然而至。高大英俊的男人静默无声的站在她的身后,凌泠泠却是浑然不觉。
他在她的身后,静默的看着她,看着她酗酒,看着她哭,看着她一个人的时候究竟在做什么。
赫连天策对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渴望。
凌泠泠沉浸一个莫名忧伤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
她想,她大概是喝醉了。
她晃晃悠悠在屋顶站起来,然后占迷茫的望着夜空,眺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泽,对着夜空,喃喃自语道:“是谁在弹琴,是……是在呼唤我吗?”
凌泠泠顺着琴声飘来的方向,还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结果脚下一个踩空,就从屋顶上跌了下去!
失足的那一刻,她的脑袋蓦地清醒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抓住点什么。
可是她竟没有从屋顶上摔下去,然而,来救她的人也不是蝙蝠侠。
她被一个宽厚坚实的怀抱,稳稳的接住了,迎面扑来的是男人身上那股干净好闻的味道,很熟悉,熟悉到她都不用思考就知道他是陛下。
凌泠泠歪着醉醺醺的脑袋,郁闷的想,终于来了个可以抱的男人了。
喝得半醉的她,软软的靠在了他的怀里,撒娇赌气一般的小拳头捶着他的胸口:“你……你怎么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进洞……洞房了吗?”
赫连天策稳稳的揽住了她的纤腰:“你不在,我怎么进?”
凌泠泠脑袋嗡嗡直响,也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然后又哇的一声哭了,把眼泪鼻涕都往他的怀里蹭:“陛下,我的心好难过……我的心好难过……”
赫连天策摸着她的心,哑声道:“它很难过?”
她被摸得很舒服,然后嘤了一声:“不是那里,还要再深一点。在里面,很深,很深的里面……”
男人的眸子微微的灼热了起来:“让朕来安慰它,好不好?”
凌泠泠忽然抬起一双迷茫美丽的大眼睛:“不,不是因为你而难过的……陛下,你有没有听到琴声?”
赫连天策顿住了,心跳漏了一拍。
他曾经问过夜阑幽梦,为什么凌泠泠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君清逸弹琴,而他们却听不到。
夜阑幽梦告诉他,君清逸的琴声,其实就是墨字剑法的内功心法。
墨字剑法,是一种极其高超雅致的剑法。就像音律一样抑扬顿挫,妙不可言,诡谲空灵,变化莫测。
练习此练剑的时候,必须有深谙墨字剑法精髓的师父,在一旁弹琴,那就是师父从上一代先人传授的剑法中,所领悟出的墨字剑法的内功心法。
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剑术心法。
所以,要培养出一个墨字剑法的传人,需要耗费的时间和光阴不可估量,一般来说只能一对一的传授,一师一徒,每一代都只能有一个传人。
正是因为凌泠泠的剑法是君清逸传给她的。所以,凌泠泠才会对君清逸的琴音特别的敏感,特别的执着,即使是很远的距离,她都能够听到他的琴声。
赫连天策的眼瞳倏然的收紧,眸中翻滚着暗潮汹涌的黑色,所以,凌泠泠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羁绊,是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的。
他心底狠狠的一紧,不,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允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