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我可以自己走!”顿了顿,我开始挣扎,想要挣脱司南的手。在苏莫染的词典里,从来没有“有求于人”这四个字。
司南没有说话,眼神冷淡地瞥了我一眼,又转而看了看我的膝盖,然后背过身去蹲下。
“你……干嘛。”我问,有些尴尬。
他不语,只是安静地蹲在那里,任雨一点一点地打进他的领口里。
僵持了半晌,我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趴了上去,两手紧紧缠绕着他的脖子,嘴里还不忘嘟囔“钥匙,别忘了把钥匙捡回来,丢了爷爷非要了我们小命不可。”
司南转身,伸手捡起了钥匙,这一次却没有再塞还给我,而是顺手放进了裤子口袋里,然后将我背紧,一步一步朝别院走去。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我好像隐约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地叹息。
第二天,我和司南光荣双双病倒,爷爷急的敲着拐杖问警卫官昨晚上这两个小祖宗究竟都干什么去了,看着警卫官支吾着说不出来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那个黑脸闷葫芦其实倒不坏,至少他没有将我连跌了两跤的糗事说出来,而在这第一回合的较量里,我终是赢了,因为他收下了钥匙,再没有还给我。
那个时候的我,尚且不知道,便是这样一出闹剧,那个叫司南的男人就已然在我心底留下了痕迹,痕迹好像一株爬藤,肆意地在阳光下蔓延,直到有一天,成了一片绿荫时,我才蓦然发现,可为时已晚。
司南住进家里,对我来说唯一的改变,就是爷爷不再整日丫头丫头地喊我了。这叫我好生伤感……就连暮春斋里的小丫头片子暖暖,不过几岁的小姑娘,就知道“弃暗投明”整日流着口水跟在司南的身后要抱抱。
司南依旧冷着一张脸,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但,改变还是有的。比如,他偶尔会在街角的巷子口等迟归的我回来;会进书房陪着老爷子下几盘象棋,偶尔吃了败局的爷爷嗷嗷大叫,他却也不手下留情;他也开始会满脸隐忍地接受暖暖小朋友湿塔塔地示好,偶尔会眼角微微上扬,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而当我发现自己开始习惯性地视线跟着司南走,会因为他的蹙眉而挠心,因为他的微笑而欢快的时候,却偶然听说他有一个交往了三年多的女朋友,叫林晓雅。
那是一种一直认为只属于自己的玩具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这玩具不属于你,不过是借给你玩一玩而已,终究是要还给别人的感觉。我觉得很糟糕,糟糕到我开始烦躁地乱发脾气,动不动就找司南的茬,有事没事地对他冷嘲热讽,就连爷爷在场也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我想,其实有些伤人的话我也不愿说出口的,就好像刺猬一样,伤人终伤己。可那时候的苏莫染不懂,只知道一味用蛮狠的大小姐脾气来留住可能随时溜掉的玩具。
爷爷为这事专门找我聊过,他问我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司南。
我想了想,半天才期期艾艾地摇了摇头。
不讨厌,我想那种感觉称不上讨厌,或者可能还是一种喜欢,一种对玩具爱不释手,迫不及待想要占为己有的喜欢。
爷爷忽然笑了起来,他玩味地说,我的傻丫头,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他还说,不讨厌的人,就是喜欢,就不应该这样肆意的伤害,终有一天我会后悔今天这些脱口而出的话的。
“什么是喜欢呢?”爷爷说我喜欢那个黑脸闷葫芦,我不懂问道。
爷爷一怔,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思绪好似飘远“喜欢啊……喜欢就是见不到的时候,心痒难耐地想见到,可在一起了,却忍不住想要挑战对方的底线,哪怕只是简单的拌嘴,只要对方的视线能一直停留在你的身上,就心满意足。喜欢还是你总是时不时地想起那个人,也是出了事后第一个想起求助、诉苦的人。”
喜欢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占为己有,再不愿撒手。
爷爷说的喜欢对我来说太过陌生。在过去,我也有喜欢的男生,但最后大多分手散场。不是他们不帅不温柔,也不是他们不爱我,对我不好。是我,讨厌憎恶这种虚伪的爱情,透着浓浓的利益和权术。几乎每一个交往的男生,到最后,总会想着各种法子来拜见苏老爷子,还带着一大堆不知值多少钞票的礼盒,一脸谄媚地说着笑纳。
可是这些我厌恶的因素在司南的身上却全然找不到,难道这就是喜欢?!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我想爷爷说的对,我不讨厌司南,他没有刻意的接近我,甚至相反,他还巴不得避开我,逃的远远的。我不讨厌司南,他也没有想方设法的讨好爷爷,甚至相反,明明陪爷爷下象棋的时候,水到渠成的拍马屁却成了两人嗷嗷叫着掐架,谁也不让步。我不讨厌司南,也许因为他虽然冷酷着一张脸,却总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雨夜,在深夜,在某个可能连我都不知道的下一个转角。我不讨厌司南,甚至在听到他有女朋友,第一次尝到了吃醋的滋味,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在房间里想了许久,终于想通的我,欢快地从床铺上一跃而起,也不顾已经是晚上11点多,来不及敲门,就这么冲进了司南的房间里,想要告诉他我想通了,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
司南正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围着浴巾和我“坦诚相见”。我尖叫着猛的拉上门,背靠着门大口喘气,脸不自觉烫热起来。
门在几分钟被拉开,司南一脸铁青地看着犹站在门前,不死心的我,此刻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我的脸却越发红了起来。
“这么晚找我什么事?”他说,口气冷淡。
我却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早将这些冷漠、淡然甚至是嘲讽都抛诸在了九霄云外。爷爷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全身心的投入,包容他的缺点,原谅他的一切。
“我……有话要和你说。”我咬牙说,低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有什么话明早再说,很晚了,我要睡了。”司南作势要将门关上,丝毫没注意到今天的我说话至少温柔了几分,掺了几丝女人味来。
这一点认识让我沮丧万分,一赌气,和他对峙着,推开门,大步走到了他的床边,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司南不说话,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一闭眼大声说道“司南,我想我喜欢上你!”
司南微楞,半晌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作。后来,在许多年后,司南笑着告诉我,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强悍的告白,没有半点前戏,也没有剧情预告,明明前几天还在和你怄气,撒野,忽然就跑来,坐在你的床上大声说喜欢。
我见被告白的男主角半天没反应,干脆抱着一不做二不休地态度,再度说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和你过一辈子!”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告白,却一下连带着连求婚也拼上了。也许是年少轻狂,满腔青春热血,所以在爱与恨面前总是显得特别的干脆。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是在三十岁的时候遇见司南的,即便同样心动了,我还会这样义无反顾地告诉他,我喜欢,想要嫁你,想给你生个娃一辈子携手走下去么?
答案肯定是不会。
三十岁的年纪有它的矜持和内敛,正好像不是谁都有过肆意放松撒野的十九岁一样。三十岁的苏莫染,注定会错过一见钟情的司南,而选择日久生情的韩东阳,甚至,对司南,连动心都不曾有。所以,我和爷爷说,我不后悔,不后悔在自己的十九岁,在女人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了他。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堂堂苏老爷子的宝贝孙女的第一次告白却惨遭滑铁卢,因为司南最后终是开了口,神情淡漠依旧。
他说“出去,我不喜欢你。”
爱上一个人不难,难的是彼此相爱
司南说不要我,不喜欢我,我却认定好了,一门心思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在我看来,要想得到司南,其实并不是一件太过复杂的事情,只要将一些障碍清除了,将他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日子一久,不怕他不将我放在心尖尖上。
十九岁的思想也许总是太过简单,简单到理所当然的觉得只要以爱的名义,就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哪怕是抢夺别人的爱情,拆散一段也许仍很美好的感情。在我看来,林晓雅除了长相上勉强过的去之外,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女儿,配不上司南的。
而,司家要想东山再起,不过是等风头过了,爷爷一两句的意思。只有我才是能帮司南一把,又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
打定了一切主意后,我开始不断的接近司南,像无尾熊一样缠着他。只要他单独出门,我就怀疑是和林晓雅在约会,便想尽一切法子阻挡他出门,就连暖暖那个小丫头都被我拿来当挡箭牌,爷爷虽不清楚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终是宠着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我胡闹。
司南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对他来说,寄人篱下本来就受够了委屈,而我这样变本加厉的限制他的出入,不断要他接受我一次又一次的告白,更是把脾气和底线逼到了极端。他曾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他不会喜欢我,永远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让我趁早对他死了这份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