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恭死于乱军的消息,被无数只“乌鸦”带往四面八方。
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池塘之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杨复恭死了!”
李茂贞的眉头几乎锁在一起,让他那威猛的相貌平添了几分狰狞。
来回踱了几步之后,李茂贞厉声喝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养子李继鹏连忙说道:“禀报大人,儿子在长安侦得此消息,便马不停蹄赶回凤翔,算起来应该有八天了。”
李茂贞微一沉吟说道:“这么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皇帝那边恐怕已经做好准备,某等是讨不到好处了。
继鹏,你带一份贺礼赶回长安,恭贺圣上消灭国之蠹虫。其后便留在长安,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把消息送回来。”
李继鹏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说道:“儿子必当办好差事,不过长安城明有警局、暗有东厂,人手多了反而危险,儿子只想带一二随从,借游学的名义进入清流报中。”
“清流报!”李茂贞有些茫然,最近虽然将重心转到朝廷,但那些冒出来的衙门已经让他眼花缭乱,根本无法顾及民间的东西。
李继鹏道:“原来谏院的官佐被皇帝申斥之后,全都辞出朝堂,他们聚在一起专门抨击朝政,搞得朝廷上下灰溜溜的。偏偏皇帝又要当伪君子,不肯搞因言获罪的一套。如今都成了一个箭靶子,被骂得狗血淋头。
儿子看皇帝迟早会忍不住的,只要他痛下杀手,京兆府必然陷入混乱。大人趁机进军山南西道,并进军两川,则万世基业可成。”
李茂贞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但他却猛一挥手说道:“诶,某出身寒微,要不是先帝简拔,恐怕还轮沉下僚。今上即位以后虽然与某隔了一层,但依旧托以重任。倘若吞并山南、两川,必然会令朝野大哗。到时候必定是众叛亲离,这个头颅也决保不住。与其四面受敌,还不如关门做节度使自在。”
李继鹏知道,养父的这番话不过是给外人听的,便笑着说道:“大人果然是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可惜大唐已失其鹿,天下英豪正欲将它收入囊中,还请大人早做准备,否则他人抢先下手,大人就要落入下风了。”
李茂贞摇头道:“某手中只有勤王的军马,绝不敢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上天厚爱让某得其鹿,也必定会厚待李家。”
话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今日之事切忌外传,就是你的兄弟也不可明言,否则咱们家就有杀身之祸。”
“是,儿子告退。”李继鹏转身离开了屋子。
看着他的背影,李茂贞低声说道:“这是一匹千里驹,可惜不是某的种子,否则必然是一代雄主,可惜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回书桌旁,细细的打量起一副地形图。
只是越看,李茂贞的眉头锁得越紧。
凤翔镇的主力依旧集结在陇西外围,虽然已经将其中的精锐调往东边,但作用却是防止神策军、山南军突袭凤翔。
现在这个威胁似乎已经解除,可李茂贞并不敢大意。
毕竟皇帝的人马一举击溃对手,那就说明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同样不可小觑。
“怪了,皇帝怎么会有这样的军队,难道是网罗到了什么奇才不成?”李茂贞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密集。
就在他找不到头绪的时候,忽然有人进来禀报道:“将爷,邠宁节度使王行瑜求见。”
“王行瑜?”李茂贞略一沉吟说道:“随我出府迎接。”
虽然王行瑜手中的军队不如自己,但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李茂贞当然不会怠慢。
不过,李茂贞来到府门前,却发现王行瑜只穿了一身白衣,身边还跟着七八个卫士而已。
“请王公进来。”李茂贞收回迈出去的右脚,又往后退了两步,小声的说道。
“是!”
在随从下去传话时,李茂贞又往后退了几步。
一直隐没到门内,不会被外人看见的地方。
“老弟,什么风把你吹到凤翔了?”
才看到王行瑜,李茂贞立刻发出爽朗的笑声,配合着他的样貌,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今天兄弟来就是为了老哥的万世基业,不知道老哥有意乎?”王行瑜神神秘秘的说道。
李茂贞双眼微微一眯,随即笑道:“说笑了、说笑了,走咱们到里面一叙,今天先痛饮一番,不醉无归啊!”
看他的神色,王行瑜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八成,笑道:“当日一别又是数载光阴,今天正好叙叙旧。”
就在他们二人准备离开时,一个随从匆匆跑来,面色古怪的说道:“将爷,华州节度使韩建韩公以到门前……。”
李茂贞、王行瑜二人立刻停住脚步,相互对望一眼后,王行瑜闷闷道:“他来做什么?”
韩建也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不过他虽然与李、王二人勾结,但都是出于自保。
平常也是守着一亩三分地,轻易不会出手干预政事,今天怎么也赶到了凤翔?
李茂贞把手一挥说道:“来的都是客,咱们就在这里迎接韩公吧!”
王行瑜不置可否的一笑,便站到李茂贞的身侧。
“哥哥,老韩可想死你了。”不大会儿功夫,一个铜锣般的声音乍然响起,震得人们的耳朵嗡嗡作响。
“老韩,哥哥也想你啊!”李茂贞哈哈笑着迎上去,并用力的捶了韩建的肩膀几下,接着说道:“哟,真的是当了节度使的人,这一身肥膘是越来越厚了,小心上战场的时候,把你那马活活压死。”
韩建刚想说两句,但是看见王行瑜在一旁,便硬生生的收住嘴,问道:“他怎么在这?”
李茂贞看气氛变得凝重,眼睛一转说道:“行瑜老弟今天正巧过来串门,咱们三个也是数年没见了,今天定要大醉一场。”
韩建听了,小声说道:“哥哥,如今杨复恭已死,朝廷的力量似乎更加衰微,但韩某以为决不可妄动。”
王行瑜把眼一瞪道:“什么叫不可妄动?杨复恭一死,山南、金商、两川等等地方便成为无主之地,原来的节度使又都是些窝囊废,不趁机扩大地盘更待何时?”
韩建不客气的回答道:“那些本来就是猪狗,只要咱们合兵一处,就可以把他们扫荡一空。但是你也别忘了沙陀李克用,吴兴郡王朱全忠。”
王行瑜冷笑道:“朱全忠如今被黄巢余孽秦宗权纠缠,李克用驭下无方,部署四分五裂。周边强藩更是无人能抗衡李老哥,如今不锐意进取,一旦事情有了反复,某等只能扼腕叹息。”
“你……。”
韩建刚要反驳,却被李茂贞给打断了。
“两位老弟不要争执,今日且饮酒寻乐,明日咱们再商量出一个方法,既要拿到好处,又不能让外人介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