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灵曦一听这话,差点没直接叫他一声“老狐狸”。
到底是谁被欺负,他欧阳芮麒还不清楚?
既然把话头抛给了她,她若是不想离开王府,就必须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王爷若是对妾身不满意,妾身愿意改过,求王爷不要休了妾身。”孟灵曦撇撇嘴,挤出两滴泪。
萧白逸看着她那有些做作的泪水,不禁嫌恶地一皱眉。
如果让他选,他情愿她这个时候诚实地说恨他,她还没有报仇,才不愿意离开王府。
“公主误会了。”萧白逸冷漠地道,“不是白逸要休公主,是让公主休夫。”
“让我休夫?”孟灵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既然是我休夫,那就是我说了算了。”
她说着,转头对欧阳芮麒道:“皇上,妾身觉得萧王挺好的,不打算休他。”
“萧王,你听到了,公主不肯休你,朕也没有办法。朕总不能下一道圣旨,棒打鸳鸯吧!”欧阳芮麒大义凛然地说。
“皇上……”萧白逸还想再说,却见欧阳芮麒脸色一沉,连再说话的机会也不肯给他:“萧王,刚刚是你自己说的,要让公主休你,现在公主不休你了,你又想反口?难道,萧王很想践踏一下皇家的威严才开心吗?”
“臣不敢。”话说到这份上,萧白逸知道再说下去,怕是就要扣个欺君之罪的帽子给他了。
“既然不敢,就快点起来,和曦儿回去吧!”欧阳芮麒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是啊。驸马,我们先回去吧!”孟灵曦伸手虚扶他一把,故意将“驸马”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不是喜欢做驸马,喜欢入赘吗?那本姑娘就成全你。
萧白逸的眉角抽搐两下,这个女人果真是不放过每一个挖苦他的机会。
他站起身,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出了御书房。
手腕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挣扎:“萧白逸,你给我放手。”
“不是驸马吗?”萧白逸猛地转头,满眸怒火地瞪她一眼,又转回身,继续拉着她向前走去。
“喂,是你自己想当驸马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孟灵曦在他身后不满地嘟囔,恨不得将他的背瞪出两个窟窿。
萧白逸嘲弄一笑,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拉着她一鼓作气走到宫门前,用力将她推进马车。
如果不是她跑来,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让欧阳芮麒答应这件事。但,有她在场,他却有了顾忌。
他随即上了马车,在她对面坐下:“你看到本王写的休书了?”
“如果没有看到,我为何要来?”孟灵曦撇撇嘴,鄙夷地看着她,“萧白逸,我恨你,我还没有报仇,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王府。”
他终于听到了他想要听的实话,心里却没有他想象中舒坦。
“即便我死,也会让你的震威王府陪葬。”她冰寒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看着这样的她,他心里莫名一疼。
“如果本王将命赔给你,你会不恨吗?”他问她,语气认真中透着些许凄凉。
“好啊。”她嗤笑,“你现在就赔给我。”
“现在还不行。”他还有何冰柔要照顾,还有大事没做。他还不能有事。
她也不意外,轻蔑一笑,侧过身,掀开帘子,假装看着窗外的景色。
宽大的车厢里,渐渐陷入宁静。
他知道,她这会儿定是在心里鄙视他。他靠在车厢上,静静地打量着她,竟觉得,这条路若是走不完,就这样安静地相处着,即使她漠视他的存在,只要不相互攻击也好。
忽然,一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孟灵曦眼中闪过喜悦的光,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他顺着帘子的缝隙看了眼,扬起嘴角,猜到了她兴奋的原因。
“停车。”萧白逸吩咐一声,车还没停稳,便起身下了车。
她讶异地转头看向车外,便见他往甜香阁走了去。
甜香阁是皇城里最有名的糖果铺子,不用想,她也能猜到,他一定是去给何冰柔买糖。还敢让她吃外边的东西?不怕再中毒吗?
她正在心里腹诽他,他已经从甜香阁走了出来。她连忙放下帘子,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关注他。
须臾,他掀开马车的帘子,跳了上来,在经过她身边时,手上一松,糖包直接掉在了她的裙子上。
她低头看了糖包半晌,又看了看已经走回原处坐下的他,直接捡起糖包,扔了回去:“你的东西掉了。”
她绝对相信糖包掉在她身上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不小心掉的。第二,他故意掉的,而里边下了毒。
啪——
被她扔回去的糖包砸在他的胸口上,包着糖的纸张被砸破,里边的糖果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皆是她爱吃的口味。
他神色一沉,恼怒地看向她。
她被他盯得心里一虚:“你的东西掉了,我还给你而已。”
“本王的东西?对,本王的东西……”萧白逸嘲弄地低吼,抓起散落在车厢里的糖果,尽数扔到车窗外。
“萧白逸,你为何这般生气?”孟灵曦打量着他,“你别告诉我,糖果是买给我的。”
萧白逸脸上的愤怒一僵,心头莫名地慌乱起来。
“停车!”他冷冷地对着车外喊了一声,又转头对她怒道,“下车!”
她怒瞪他一眼,下就下,她还不想和他共处一车呢。
她毫不犹豫地起身下了马车。随即,马车从她身旁飞快驶过。她愤愤不平地瞪了眼马车的方向,收回视线时,恰好看到地上的糖果,不禁愣住,一时间迈不开步子了。难道,这些糖果真的是买给她的?他不是恨不得休掉她吗?又何必讨好她?
“哟,这是谁惹我家小曦曦不高兴了?”一道调侃的声音忽然响起,“本来挺美的小娘子,非要顶着个苦瓜脸,是想让本公子将你捡回家炖汤吗?”
一听这道没个正经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杨辰风。
孟灵曦白他一眼:“别,杨公子,苦瓜汤有什么好喝的。还是炖猪腰子汤吧!能补肾养颜不说,正好公子那里还是现成的。”
杨辰风一时不解她话中的意思,便愣了一下。见她用眼角瞥着他的脸,嘴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他才明白她这是在挖苦他。
“什么?你居然说本公子这张英俊的脸像猪腰子?”他故作愤怒地用折起的扇子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力气不轻不重。
“喂,姓皇甫的,你若是再敢打我的头,我就用你的猪腰子脸回家炖汤。”她学他之前的说法,一报还一报。
“本公子姓杨,不姓皇甫,你还能再傻点不?”杨辰风一副教育的口吻,顶风上地又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喂!”她对着他大叫,有些抓狂,“杨什么杨,满大街都是单姓的人,你却特立独行姓个复姓,一看就不是人,而是生活在三界之外的妖孽。”
待她骂完,他才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不但不骂她,反而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骂人的功夫见长,居然会骂本公子不是人了。”
“你……”孟灵曦瞠目结舌,除了无语还是无语。骂他,他还表扬她?
她正惊讶不已,他忽然将头凑近她:“不过,为何本公子觉得我们是同类呢?”
“谁跟你是同类,妖精。”她本意是骂他,不想“妖精”两个字一出口,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本公子可以将‘妖精’两个字理解成小曦曦对本公子的赞赏吗?”他故意将“妖精”两个字咬得暧昧不清,话落还不忘记在她耳边故意笑出声来。
顿时,她刚刚还气鼓鼓的脸颊青一阵白一阵的,终于发现,还是不要和这个男人打嘴仗的好。
他可不是萧白逸,死要面子,不屑和女人有口舌之争。
“你去哪儿?本公子送你一程。”见她面现窘色,他见好就收。
“青天白日的,还是不劳烦公子了。”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抬步便走,想要甩掉他。
“既然小曦曦不领情,本公子还是回自己的绮梦楼逍遥的好。”他潇洒地转身之际,还不忘哀叹,“伤心哪!”
今日,他听说她去了皇宫时,不免有些担心,自己却又不能入宫。
最后,他只好在入宫必经之路上的一家酒楼里守株待兔,等她经过。
“绮梦楼”三个字顿时让孟灵曦眼前一亮。她听说那里是一个能让男人神魂颠倒,为女人倾尽所有的地方。若她能像何冰柔一样,在萧白逸心里占据不可缺少的地位,便不会再举步艰难了。
她立刻停下脚步,又在脑中迅速将想法转了一圈,才转身追上他。
“哟!小曦曦怎么又回来了?是舍不得本公子吗?”杨辰风眉眼含笑地望着她,什么话到了他嘴里都能暧昧不清。
忽略他那惹人厌的口气,她讨好地笑笑,有些脸热地问道:“我可不可以跟你去绮梦楼?”
一个姑娘家的居然想去青楼,不脸红就怪了。
特别是想起自己去青楼的目的,孟灵曦的脸更像是烧起一把火般烤得慌。
杨辰风心下一惊,不解她为什么突然间想去青楼。
“没想到本公子的绮梦楼这般有名,还可以得到小曦曦的垂青,真是荣幸之至。”他处变不惊,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绮梦楼从不招待女客,怕是让小曦曦失望了。”
“不行就算了,皇城里又不是就你一家青楼。”她碎碎念一声,转身便走。
一听她这话,他不禁急了,连忙拉住她的胳膊:“虽说绮梦楼从来不招呼女客,但是小曦曦是本公子的朋友,自然例外了。”
他虽然不知道她要去青楼做什么,至少将她就近看管,他才能放心。
再来,现在是白日,绮梦楼也没有营业,倒也方便些。
“既然如此,就有劳公子前边带路了。”孟灵曦顿时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
另一边,萧白逸一入府,便直奔婉柔阁。
紫冥草的毒快要发作了,如若何冰柔再不接受魂媚儿的医治,怕是即便找到紫幽草,也没人救得了她了。
他急匆匆地迈入她房中时,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起初,他还以为她睡着了。
当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时,才发现,她不是睡着了,而是睁着没有光泽的双目直直地望着帐顶那串铃铛。
“柔儿。”他在她的床边坐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纤细得骨骼分明的玉手。
他又看了看她有些削尖的下巴,才发现,她真的瘦了许多。
记得,初见她时,她是一张圆润的鹅蛋脸,她很喜欢低眉敛目地笑,一副含羞待放的模样,怕是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动心。
而从几时起,她很少再笑得那般纯净?又是从几时起,她已经瘦得如此弱不禁风?
“柔儿喜欢铃铛?那一会儿本王让人多买几串来,挂在房中可好?”他放下身段,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
她微皱了下眉心,转头望向他:“不用了。”
他的神色明显一怔。他见她总是望着那串铃铛,便以为她喜欢铃铛。没有想到他开口要送她,她居然会拒绝。
记忆中,她好像从来不会对他说“不”。
何冰柔眸子闪了闪,才声音虚弱地解释道:“我怕吵。”
“嗯。”他点点头,没有再深想。
“绿儿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在房中?”他有些不悦地问。
“我让她去……去甜香阁买些糖果……”她嘴角微微弯起,说完这句话虽有些费力,惨白的脸上却洋溢着一丝幸福神情。
“你喜欢吃甜香阁的糖果?”他哑然问道。
在他看来,糖果那东西不过是哄小孩子用的,也就是孟灵曦那种有着孩子一样执拗性格的女人才会喜欢。
而像何冰柔这种亭亭玉立的女人,也会喜欢这种东西?
何冰柔前一刻还有着一丝甜意的笑容,此刻已经被涌上来的苦涩代替。
只是,即便那笑容即将维持不住,她仍旧弯着嘴角,笑得让人看了不禁心酸。
“柔儿喜欢吃,本王以后天天买给你。”紧了紧攥着她柔荑的大手,他的心被愧疚挤得满满的。
如果被她知道,她今天想要吃颗糖果的时候,他正在为别的女人买,她会怪他吧。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除了知道她喜欢吃梅花酥,似乎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喜好。给她的,似乎都是他认为好的。
而她,一直只是默默地接受,不会对此评论一句好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