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幕秋水轻笑,“我屋里的人都可以证明。还是你想看看被打碎的白玉花瓶?”
孟灵曦心一沉,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白玉花瓶是幕秋水昨夜恼怒下自己摔碎的。至于她屋里的人,哪个敢站出来说明真相?
是她大意了,幕秋水既然调走了翠儿,又岂会轻易把人还给她?
“不管白玉花瓶是不是翠儿打碎的,姐姐若是喜欢,我买一个给姐姐便是。”孟灵曦的话有些底气不足,她很清楚,幕秋水答应的希望渺茫。
“我知道妹妹家有的是钱财,但是这样教导奴婢可不行。”幕秋水得意地一笑,转头看向大夫人,“母亲觉得呢?”
“行了。你们也不必为了个下人争执,家有家规,奴才犯了错必然要罚。”赵慧茹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就小惩大诫,赏二十板子,以儆效尤吧。”
大夫人的语气倒是云淡风轻,可是二十板子对一个女子来说,可以直接要了半条命。
“母亲,这事是不是要调查一下再做定论?”孟灵曦不禁急了。
“家和万事兴,难不成你情愿信个下人的话,也不信自家姐妹的话?那以后你们要如何一同和睦地伺候逸儿?”赵慧茹冷了脸,“这事就这么定了。用完刑,灵曦便可将翠儿领回去。来人!”
门外的婆子立刻冲进来领命,便要将翠儿架出去。
情急之下,孟灵曦脱口喝道:“都给我住手!”
两个动手的老婆子被她吼得一愣,顿了顿动作。
赵慧茹脸色一黑,幕秋水趁机煽风点火:“妹妹这是想忤逆母亲吗?”
孟灵曦与她对视一眼,却不想与她争执,转首看向赵慧茹:“母亲尚未调查,就听信一面之词,不觉得有失偏颇吗?”
孟灵曦就好似急于护着小鸡的母鸡,张开翅膀,立起眼睛,陷入战斗模式。
“大胆!”赵慧茹在府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质问。她一拍桌案,怒而起身,正要发难,便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她眸光微闪,忽然捂上胸口,跌坐回椅子上。
“好哇。老身是惹不起公主,连个犯了错的奴婢都无权处置,不如这个家以后就交给公主来当。”赵慧茹痛心疾首地道。
见她如此,孟灵曦刚刚的急怒也退了去,正欲解释自己并无冒犯之意,只听背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本王的王妃,难道你想嫁入震威王府的第二天就因犯七出之条,不敬父母,而被休吗?”
孟灵曦一惊,循声望去时,一脸冰寒的萧白逸已经跨进了大厅。
“师兄!”幕秋水第一个奔过去,挽上他的胳膊,一脸崇拜之色。
萧白逸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闪了闪,心疼地问道:“昨夜哭了?”
幕秋水本来带笑的脸,猛地垮了下来,委屈地没有回话。
“水儿……”萧白逸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转首看向孟灵曦,“王妃一大早就摆这么大的阵仗,是威风给谁看啊?”
“王爷就不先问问前因后果吗?”孟灵曦不禁又竖起了身上的刺。
“本王不需要知道因,本王只看到你对长辈不敬。”萧白逸的脸色又沉了沉,“李妈,你带王妃去祠堂,罚跪一天。今天不许她吃饭,让她好好地思量一下,怎么才能尽好自己的本分。”
孟灵曦双眼冒火,刚欲反驳,就听萧白逸又道:“水儿,本王听说,昨儿晚上从你屋里扫出来不少瓷器碎片,怕是屋子里的摆设也砸得差不多了,一会儿本王再让人给你送些过去。但你这性子可要好好收敛一下。”
幕秋水原本得意的脸色一窘,动了动粉唇,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得尴尬地别开视线,不敢与萧白逸对视。
孟灵曦心口一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萧白逸,未料到他会帮翠儿。她眼中的火气顷刻退去。只要不伤及翠儿,她跪两天又能如何?
她又打量一眼面色一如既往冷沉的男人,转身跟着李妈退了出去。
萧白逸冷冷地一扫愣住的翠儿:“还不跟着你主子?”
“谢王爷。”翠儿惊喜交集地谢恩,小跑着追了出去。
“师兄!”幕秋水气得一跺脚。
“行了。”萧白逸沉了声,“她到底是皇上送来的人,若她能安分守己,便不要去招惹她横生是非。”
话落,他直直地看向大夫人,问道:“母亲觉得呢?”
赵慧茹尴尬地笑笑:“逸儿说得有理。”
幕秋水委屈地撇撇嘴,话说到这份上了,不甘心也只能闭嘴。
“本王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们用早膳了。”萧白逸随口扔下一句话,抽出被握住的胳膊,便转身离去。
大夫人望着萧白逸离去的背影,渐渐眯起了眼睛,遮住眼中的情绪。
“娘,您说师兄为何那么护着那个女人?”幕秋水一开口,便满含怒火。
“他们昨夜不是洞房了吗?”赵慧茹摸着中指上的戒指,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是啊!可是……师兄不是恨孟家的人吗?”幕秋水拧紧秀眉,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美人在怀,哪个男人能坐怀不乱?”赵慧茹嘴角的冷笑渐渐扩大,眼中一抹精明的算计稍纵即逝。
幕秋水的心情彻底跌入了谷底。难道,她就不美吗?
……
翠儿被屏退在祠堂外,李妈领着孟灵曦一人进了门,先一步在蒲团旁站定。
“王妃,请吧。”
孟灵曦神色淡然地走到蒲团旁,从容地跪了下来。
李妈走到桌案前,点燃三支香,递给她:“王妃拜拜吧。”
孟灵曦接过香,抬头看了眼桌案上的牌位,在最下边一排找到了萧天正的牌位,而萧天正的牌位旁边,居然诡异地摆放着一块无字牌位。
“王妃?”李妈从旁提醒。
她连忙收神,举起香,拜了三拜,却不是以儿媳的身份拜萧家的祖先,而是真心在拜为国捐躯的英雄萧天正。
李妈接过香,插到香炉中。
“王妃,老奴还有事要忙,就不在这里陪王妃了。”
说罢,李妈向祠堂外走去。
孟灵曦直直地跪在蒲团上,看着堂上的牌位,不禁叹气。才嫁入王府第一天,她就被罚来了祠堂跪着,还真是出师不利,只怕以后的路更加难走。
这事她倒是不怪萧白逸,若非他出面,只怕今儿的事情会更僵。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大夫人执意要打翠儿,她就请出黄马褂。只是这样一来,大夫人就会更加怨恨她了。如今,跪着饿一天,倒真是最好的结局了。既给了大夫人颜面,也保住了翠儿。
祠堂里倒是清净,只是可怜昨儿一天就没怎么吃东西的孟灵曦,今儿早膳还没用,就被罚来了这里。
她倒是真羡慕堂上的那些牌位,闻着香火就能饱腹。
天色渐暗,眼见着一炷长香就要燃尽,她便想起身再点一炷。哪知道腿已经跪得发麻,才一起身,又向下摔去。
“小心!”一双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扶住她。
她一惊,抬头看去,撞进来人眼中。
“之……”
后边那个“轩”字,在没有成音之前,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萧然生微微一笑,扶着她在蒲团上坐下,打开带来的食盒。
“我给王妃带了些吃的来。”
孟灵曦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仔细地在这张脸上找着与秦之轩不一样的地方。
“王妃?”萧然生试探着轻唤,似怕惊了她。
孟灵曦的瞳孔微微一滞,迅速别开视线,淡淡道:“不用了,被你家王爷知道,指不定还会连累了你。”
“王妃不必顾及然生。”萧然生扬了扬嘴角,唇边挂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
孟灵曦被他的笑容吸引住视线,一时间愣住。这一次,她终于找到了萧然生和秦之轩的不同之处,那就是秦之轩从来没有笑得如此没有负担过。
秦之轩很少在她面前笑,即便笑了,也总是笑得有所保留,仿佛有很重的东西压着他,让他连好好地真心笑一次的权利都没有。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跟勉强的人在一起,便也笑得勉强吧!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下,她缓和了半晌,才能强作镇定地对萧然生道:“我不想吃,如果你是为我好,便离开吧。”
她不想再给大夫人和幕秋水小辫子抓,更不想连累了萧然生。
萧然生见她态度坚决,只得道:“既然如此,然生就不勉强王妃了。”
他默默将食盒的盖子盖好,站起身,走出祠堂。
……
夜,渐深。呼呼的风吹起,吹得祠堂中的纱帘不停地摆动,映衬得祠堂中的气氛恐怖异常。
孟灵曦用双臂环紧上身,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恐怖的事情。只是,越是努力不想,脑中越是纷乱,吓得她心慌。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箫声徐徐响起,竟莫名安抚了她躁动的情绪。
她稳了稳心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瞠圆了眸子。
《相思引》,这曲子是《相思引》……
她激动得全身不停地颤抖,右手拄着地面就想要站起身。
末了,又沮丧地跌坐回蒲团上。就算是他来了又能如何?覆水难收,他们注定回不去了。
她的眼底不禁泛起泪光,往事涌上心头。
一年前,她闯了祸,爹爹罚她跪,她也是在昏暗的厅堂里被吓得瑟瑟发抖。
后来,之轩来了,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只对她说了两个字:“别怕。”便出了厅堂。
须臾,她就听到了这首曲子。那夜,她为这首曲子赋名“相思引”,来纪念她和秦之轩间的甜蜜回忆。
那之后,每当她要秦之轩为她吹奏一曲时,他总是以各种借口推托。让她甚至怀疑,也许那夜吹箫的人并不是他。
只是,当她疑惑丛生时,他又亲口承认,那夜确实是他。
往事如洪水一般吞噬着她,在箫声的安抚下,她再无恐惧,却心如刀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