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儿!”
一进门,卫鸿熟悉的嗓音飘进耳朵。她下意识地想退出房间。
“眠儿!别走!”卫鸿紧走几步,关上门,把她拥进怀里。
她呆了一会儿,拉开他的手,“鸿哥,好久不见。你可是特意给妹子送喜糖来了?”
“眠儿!你知我未与方姑娘成婚,又何苦?”
“你与她有媒有聘,我岂会不知?何时成婚,不过你们俩人私底下之事,与我何干?”
“方姑娘跟随皇上回京了。”卫鸿轻轻吐出这句话,心中却是卸下万钧大石。
“什么?怎么会这样?!鸿哥,坐下慢慢道来!”吴眠倒是吃了很大一惊。
“皇上是寻你而来。戏班中无一人知晓,唯独方姑娘不知同皇上说了甚么,当夜便召她去了齐府。随后,皇上去了杭州,再次返回苏州便将她带走,我亦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留书一封,告知我,你往南京方向而去。”
这方霭云,还真多嘴!吴眠暗暗骂道。
“她不是与你有婚约吗?怎么?”
“她在信中说,我从未想娶过她,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她不想在苦苦等候我了。皇上应允封她一个答应,从今受富贵繁华去。”
“鸿哥,是你对不住她了。你为何不去追她?你追上去,她定会回心转意的!快去!快去!”将卫鸿一径往外面推。
“眠儿!”卫鸿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我是来将你带回的!你莫左頋而言他!”
“那你也听好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吴眠毫不示弱地跟他对着吼。
“眠儿!你不可如此啊!”卫鸿痛惜地摇头。
“我本该如此!我根本就是个坏女人,不值得你如此对待!”
没有守节,害了卫莺,逼走霭云,这桩桩错,都在我。如果不为卫莺报仇,在哪里都不会安心。
“眠儿,错不在你!”
“所以,我更不能让那些坏人嚣张不是?”
“皇上圣明,定会还莺哥儿一个公道的。”
“公道?若是他知道他几十个妃子牵连在内的话,他还会吗?”
“这,眠儿,你?”
“我一定要再进皇宫,手刃凶手!”
“可如今你不得靠近皇宫半步,你如何进去?”
“有机会,我还能进的。”吴眠的眼睛闪耀着嗜血的光芒,“鸿哥,你走吧!今后,我们再毋须见面了。”
“眠儿!莫再执迷不悟了!”
被推出门外的卫鸿拼命拍着门,但是门里一片死寂,吴眠说什么都不肯打开。
灯下,吴眠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布袋,数了数今天的收入,呵呵,还真是不错,又多赚了五两银子。
瑜娘对她收客人的打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放任不管的态度,很得她的心。
匆匆换了衣裳,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侧门。一路狂奔,来到一处偏僻的农舍。
“王大娘!王大娘开门呐!”她轻声喊着,不时回头张望着。
门吱呀开了,探出一张苍老的马脸来,“是澐漪姑娘啊!快请进来!”
“她今日怎样了?大夫怎么说?没什么人来过吧?”吴眠解下大披风,摘下头上的风帽。
“大夫开了些药方便走了,好了许多!没人到这僻静地儿来的,姑娘且安心罢!”王大娘一笑起来,那脸看来更丑上三分了。
“谢谢!王大娘。这是给你的!”吴眠掏出怀里的布袋给她。
“这,澐漪姑娘,您给的太多了!”王大娘推辞着。
“大娘,您客气了,多亏你照顾着她。这是您该得的。”
床上的少女动了动,挣扎着想坐起来,“漪姊姊!”
“莺哥儿,你醒了!”吴眠高兴地扶住她的身子,“怎么样?哪儿不适?”
卫莺摇摇头,“还好。哦,小文子公公来信儿了,你瞧瞧!”
“好。”吴眠抽了个绣花布枕给她靠着,接过信。
小文子写信来问卫莺的病情的。
那天她见她们人多势众,只好装疯卖傻,先混出宫去再想办法营救卫莺。小文子原来是个有武功的人,一直深藏不露,怕惹祸上身。在吴眠的请求下,他当晚就召集了几个兄弟,一齐把那井给掘了,将卫莺救出,并连夜送出了宫,安置到了这里。吴眠手上正好留着那颗保命丹,死马当作活马医,当下就给卫莺服下,没想到还真保住了卫莺一条性命。王大娘是这幢房子的主人,没儿没女,老伴早逝,生活每况愈下,见有钱得,高兴地接受了她们。
“莺哥儿,抽空给他回信儿吧!说你身子已无大碍。”
卫莺点点头。
“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想吃些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带过来。”
“漪姊姊!”卫莺拉住她的手,“莺哥儿有话要说。”
“说吧!什么事儿?”
“漪姊姊,莺哥儿能猜出你在作甚,你别做了,同师傅好好儿过日子,好吗?”
“等你好了再说吧!”吴眠走到门口,停了一下,“你师傅本来跟你霭云姊姊差点儿便拜堂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毕竟还未拜不是?”卫莺扯着喉咙,“师傅对你一往情深,他不会喜欢霭云姊姊的!”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卫莺乍然给人痛打了一顿,受了不少惊吓不说,那身上的伤痕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
从来穷人就不能生病,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看病真贵,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她在现代为了芽儿四处筹措,到了古代又为了卫莺卖艺。命运轮回,她是不是上上辈子欠了谁?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艰辛劳动总算有了回报,老天爷毕竟也怜悯她自动跳进火坑,总会网开一面的。这不,卫莺已经可以在她的搀扶下,下地走动走动了。
“漪姊姊,莺哥儿好得差不离了,不若我们回戏班罢?”卫莺又开始敲边鼓。
“不好,我答应掌柜的要做到年底再走的。”她摇摇头。一直没告诉卫莺自己做那个,只说在一家客栈做打杂的。
“那你同他说说,莺哥儿很想卫鸰他们呢!”
“我知道,我也想他们。再忍忍吧!”
“漪姊姊,你压根儿没打算回去罢?别瞒我了。”
“是啊!不瞒你说,我等你好了,就上京去。”
“漪姊姊,你还放不下。事儿已经过了,何必再去自投罗网,以卵击石?”
吴眠让她说得有些心虚,“莺哥儿,你,不恨她们?”
“不。莺哥儿能替你受此罪,是心中最高兴的事儿。宫中多是非,人心皆不古,我们当初便不该蹚那趟浑水。”
“莺哥儿,是我不好,连累你受苦了。”
“漪姊姊,莫如此说。我知你心中所想。别等了,他不会再来,他若真心,便不会将霭云姊姊带回了。这世上,只有师傅一人,深情待你。”
“你怎么知道的?!”吴眠这下子傻眼了。
“小文子会告诉我。他后宫佳丽无数,且犯案的皆是如今正当宠的妃子,他如何断案?家丑尚不可外扬,何况皇家乎?他不愿颜面扫地,落人笑柄的。”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小鬼头!”吴眠点点她的俏鼻,耸耸肩。心里却是无限沉重。
“好吧!我答应你,等大夫所开之药你全服完,我们便离开这儿!”
“嗯!”卫莺笑咪咪地扬起小脸。
吴眠头一次深深思考起现在的状况来。也许自己太冲动了,做什么都是想到便去做,完全不考虑后果,结果害得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受到伤害了。
也许,她再也回不去了,那么今后的日子,还要让卫鸿难过下去吗?他的人,他的心,一直那么清晰地摆在自己眼前,自己从来就做不到视若无睹。
可是玄烨呢?那个要了自己,又不来找她的人,她真的该等待他吗?谁来告诉她,她是该去京城找玄烨,还是拖着残败之身跟着卫鸿?
百计思量,实在是不知如何自处。
在死了不少脑细胞之后,她总算想出一个自认为是万全之法:先回戏班,再为卫鸿找一个老婆,然后去找那个道士。这些目前都是火烧眉毛的急事,她老大不小了,再拖下去,说不定真的就没有机会回去了。
“妈妈,我想离开。”
“甚么!你当初不是说做满一年么?出甚事儿了?”瑜娘大惊失色,这台柱子走了可怎么办?
“呃,自然不能同外人道也。妈妈,家中事儿一了,我便再回。”
“你不会欺瞒一个老婆子罢?”
“断然是不敢的。妈妈,澐漪说话算话。”
“好罢!当初你来,我便已做好此打算,如今快了些,有些受不起。”
“谢妈妈!”没有卖身契,没有承诺,那还不是很快搞定!
“这个,你收回罢。我一向不爱强人所难,所到何方,多想想瑜娘!”魏瑜娘掏出一张纸丢给她,掩面出去了。
原来是当时她进来时立的那张字据,上面说自己是自愿入行,一切听从魏瑜娘之管束,他日若离开,须双方自愿。
吴眠结束了她短短的辉煌。脱下披金戴银,换上布衣荆钗。和卫莺一起回到了戏班。
“漪姊姊!莺哥儿!你们回来啦!”有认得她们的呼啦迎上来。
班里新收了不少小孩子,卫鸰他们这批长大了,大约能单独登台。卫莺正和卫鸰聊得欢畅。
吴眠私底下搜寻着卫鸿的身影,没见。卫鹥和卫鹔过来,打发了小孩子们。
“戏班多了不少孩子啊,卫鸿呢?”坐下后,她急不可耐地问道。
卫鹥回道:“鸿哥将戏班的担子搁在我和卫鹔身上了。”
“那他人呢?!”吴眠惊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