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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被发之叟狂而痴(下)

大胤钦天监 奥洛尔史官 3029 2024-11-17 23:48

  “禀官爷,城东北头有一处北碣镇,最近郡守老爷安排的朔州军的粮食,都是从那边出发的,”姜婆子开口道“如果您要出海的话,北碣镇那边有官家的船,您又有官身,可以说是再方便不过了。”

  孟新微微点点头,这个北碣镇听起来并不远,不过出海和寻求鱼母都是有些风险的事情,他开口道“这样,姜婆子,我拜托你一件事。我是京师人氏,不熟水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些可靠的船工船长。”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两个小银锭“先给你这些,权做定金。”

  姜婆子看到那发亮的小银锭,仿佛眼睛也倒映出银子的光彩一般,连连点头“好好好,肯定帮老爷您办,婆子帮您办事,万死不辞。”

  孟新点点头“不必万死,我明天会去北碣看船,回来就会告诉你大概要用多少人,你先把可靠的船长找了吧。”

  “好嘞!”

  随后,孟新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有关鱼母的问题,不过显然姜婆子自己了解的也不细致,最终只好作罢。

  很快,他打发走了姜婆子,让手下人去附近的书屋搜罗了些本地的志怪传奇拿来读一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而就在他读书的时候,他的窗口突然被一个沉重的身影撞开了。

  孟新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撞进他房间的身影,表情顿时大变,这人是厂卫中的几名暗哨之一,而他的右臂,则整个消失,腰间的刀也不翼而飞。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眼睛盯着孟新“大人。。。大人。。。”

  孟新表情大变,急忙开门先吩咐看门的厂卫“快!去找个能处理金创的郎中过来,实在不行就把本地郡兵的军医拉过来。”随后转身回到屋中“怎么了?”

  那人艰难地用剩下的一支独臂支撑着身体,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姜宅里,藏着,朝廷的要犯。。。”说罢,整个人便昏倒过去。

  姜婆子拖曳着脚步往家里的方向走着。

  她不算老,今年不过五十出头,压住她脚步的,并不是年龄,而是怀里的两颗小银锭。

  她是个俗人,纯粹的俗人。

  但是自庄赦住到她家之后,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同样的梦境。那个梦境如同一下下叩着门一般,轻敲着她的胸口。像是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心脏,一下下地挤压着。

  她已经撑不住了。

  姜婆子当然知道庄赦一行人是朝廷通缉的犯人,但是即便如此,她又能怎样呢?她早就把庄赦回来的事情告诉了闫文匡,但是闫文匡没有半点想要做些什么的意思。她就算想要要赏金,也要从闫文匡那里领。

  现在孟新的到来,反而给了她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够成功地贴上孟新这边,那么她完全可以把庄赦一众人卖给孟新,用来换赏金。孟新显然是出手阔绰的大官,轻易就能给出两个沉甸甸的小银锭,若是真的举报庄赦这样的要犯,她基本上下半辈子就可以吃喝不愁了。

  姜婆子沉浸在这美梦中,推开自家的家门,看到院落中的景象,险些叫出声来。

  满地的血浆,原本就满是裂痕的青石砖面完全被染红,而这石砖的上头,则摆着半条被切下来的胳膊。

  她想要尖叫出声然后转身跑出去,但是理智却让她没有那么做。

  庄赦背着的那把剑还有腰间的长剑,那两个姑娘腰上明晃晃的长刀。如果她现在跑出去的话,真的能保住命么?

  她缓缓地后退,想要退到大路上,然后跑回孟新所在的客栈随后报告这件事情,可是很快,她感觉自己在后退的过程中,似乎撞上了什么。

  她回头一看,盘发霞衣女冷眼看着她,开口道“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啊?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姜婆子浑身一个激灵,满脸讪笑“哪里敢哪里敢,姑娘您。。。”

  “进去说话。”盘发霞衣女推着霞衣女进到院中,那半条胳膊依旧陈列在那里,而盘发霞衣女则拎起一个水桶,打了些水,泼在那一地的血浆之上,将尚未凝固的血冲走。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姜婆子颤抖着看着那条胳膊。

  盘发霞衣女皱起眉“你家来了个蟊贼,被我砍了,我和姐姐还有庄赦要聊些事情,你把这胳膊埋了,然后院子清理干净,我们还有事情要谈,没时间做这些杂事。”

  说罢,盘发霞衣女便直接走进屋中,留姜婆子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她呆愣着看着盘发霞衣女关上门的背影,隐约间有种感觉。

  自己似乎是招来了一伙儿强盗住在家里。

  姜婆子顿时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她的其他几个孩子都不在东海郡本地,这座姜家的老宅也只有她一个人在住。实际上原因也就是,她舍不得姜家一直以来东海郡郡望的地位,即使在姜家被巫蛊案波及,死了一半人以上之后,她仍旧不想离开这里,而今天,是她第一次真的想要搬走。

  她艰难地清理好了院子,把那条断肢埋在一旁的树下,随后又在上面压了块石板免得谁家的野狗把这东西扒出来。清理完,疲惫让她艰难地拖曳着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窝在炕上,直接合上了眼。

  睡眠,或者说,落入睡眠之中,并不象征着安宁。

  梦境,无穷尽的梦境。

  她又一次梦到自己独自站在海边。潮汐拍打着海岸,而这一次,似乎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站”在海岸边。

  她仿佛是被绑在了一块巨石上。

  她仿佛是被绑在一块巨石上,被逼着听那大海无尽的潮汐声,那她的母亲,逼着她去聆听的声音。

  姜婆子的母亲,是真正的古岱国神官的继承人。她懂得过去的一切,也以过去的标准,要求着姜婆子和姜婆子的一切。

  她仿佛看着海水慢慢地上升,淹没了她的腿,淹没了她的胸口,又淹没了她的脑袋。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并不是一片漆黑。

  她仿佛被淹没在海浪之下,看着各色的天光透过海面,透过万顷的波光,照到水下,投射到她身边的一切上面。

  下一瞬间,她面前的一切都变了,变成了一片真正的漆黑,而这片漆黑的正中,则摆着一条胳膊,已经胳膊下面的一滩血迹。

  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盘发霞衣女的影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手中明晃晃的长刀,眼看就要招呼到她的身上。

  她醒了。

  姜婆子艰难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她跑出自己的房间,看着外面的天色。天色已经全黑,似乎已经过了子时,她看到庄赦他们的房间灯还没灭,便凑到窗下。

  她想要听到些什么,如果真的得到些什么信息的话,也可以送到孟新那里去表功。

  姜婆子的确能够听到屋中的小声交谈,但是她却越是想要仔细地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内容听得也就越来越不真切。而每当她想要,或是即将听清屋中的内容的时候,她的耳边便适时地响起了一种格外令人不适的滴答声,仿佛钟乳石上的水滴,滴入大湖一般。

  她隐约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地面上游窜进她的身体,她想了想,屋中莫说庄赦,那两个姑娘也是十分机灵,如果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想了想,转身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缩到炕上,把脚用又一床被子捂起来。她躺下,想要再睡一觉。

  但是她发现,她已然睡不着了。

  耳边无穷尽的滴答声,仿佛是在她耳中生了个钟乳石洞。而双脚之上的寒意,则无论如何,都仍然盘踞在那里,就像是缠绕上了她的荆棘一般。

  她不太在意,心想着这或许说老年病吧,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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