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挺那边的事是李恒方后来才知道的--
原来刘挺知道杨应龙善于奇兵取胜,山峒被攻破后一定会设法报仇以稳定军心。
这个当时的西南第一名将一方面请求李化龙催促湖广兵急修烂桥,补足人马,固守马千乘、冉御龙等攻下的关隘,叫马千乘他们们火速撤回。
这时探马来报:周国柱与冉御龙驻防地之间的山路常有苗民往来,着几天往来的人数增加了不少。
刘挺估计杨应龙一定会打南川粮草的主意,于是集合了自己以及马孔英并石柱马千乘手下五万余人马会战南川。一个十面埋伏叫杨国栋只是单骑逃得性命,所帅二万硬军片甲不回。
李化龙大喜,自然设宴庆功不提。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只把眼睛盯着播州。
播州这边,杨应龙手下士气低落,好在他们的主帅很快就有了转危为安的主意:他要杨兆龙领一千人用粗麻绳结成一个拦河大网,把网安置在自己境内香水河下游的河面上,网的两端牢牢地捆绑着河岸的大树。在大网的内侧用石头以及麻袋装满泥土混合着筑成了一道堤坝,拦截住香水河的河水。
初春时节乌江的水量就小,现在上游的香水河一被堵住,乌江三岔河以下一段的河底就露出一块一块的大石头,石头与石头中间素湍绿潭,敏捷的人完全可以从一块块石头上飞跃而过。
杨应龙部署完毕,亲自与杨珠带了两万人马,乘黑夜从飞练堡新修好的关隘出发,叫一万五千人埋伏在蒙水播州一侧的半山腰,其余五千精兵都穿上彝人的衣服在飞练堡里待命,自己与杨珠只领着两百人,身穿彝人衣,不走洪关桥,偷偷转到江底。
月夜朦胧,江流地下的大石头上奔腾跳跃着穿着彝人黑色服饰的苗家兵,向一些幽灵,洪关墙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按杨应龙的说法,这一次他要把水西和永宁也拉来垫背。只要水西和永宁被迫造反,自己无异于增加了几十万大军。
彝家的黑衣还真适合夜袭。
杨应龙他们过了蒙水爬到了洪关关前,关里的守军还是浑然不知。
杨珠施展开他的轻功。只见他把随身的绳索往墙上一扔,那绳索头上的圈子就稳稳地套上了墙垛。
杨珠嗖嗖嗖往上猴爬。两三仗高的墙头眨眼就到。关墙上,一个士兵正在打盹,被杨珠左手从后面把下巴一抬,右手的短刀一下子就割断了脖子,魂魄从梦里就直接飞升到了地府当中,
杨珠如法连续摸掉了几个士兵,一根根绳索从墙上垂下。
几个苗兵抓住了杨珠扔下的一根根绳索,纷纷上了关墙,杨珠把手一指,领头扑向了关门。
守关门的士兵倒是被惊醒了,不够他们来不及叫喊,杨珠的飞镖就扎进了他们的咽喉。
关门开。杨应龙指挥苗兵鱼贯而入。
守备白明达并三百守关军士还在梦中,就一个个做了刀下之鬼。
天一亮,飞练堡这一边看到洪关关门洞开,两千骑兵带着杨应龙、杨珠的战马和刀枪一起奔向了洪关。杨应龙、杨珠上了马,打着安尧臣的旗号,大摇大摆就往贵州总兵童元镇的兵营来。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踏空而行,走在了播州苗兵的队伍上面。
贵州总兵童元镇的兵营离洪关关隘不过五六里。
童元镇从渝州参加完誓师大会,再到山峒观战了一日,才回到军营没几天。
刚刚有人又报说刘挺在南川又建奇功,心里痒痒着想什么时候也大胜一场,自己也好扬眉吐气。
监军张存意也催促了两次,正要请人传令要安尧臣、岑绍州等商议如何进军,听说有一队彝家军马从洪关往这边来,料想这是彝家人立功心切,是安尧臣请战来了。
忽然听到外面马嘶人喊,一片哗然。
一会儿部下就来报:“安......安尧臣反了!”
“什么?”童元镇大惊,一下子暴跳起来,急急披挂上马,出了中军帐来。
杨应龙所扮彝军已一掠而过,就像一阵风,只留下身首异处的监军张存意,守备陈云龙和几百个士卒还在流血的尸体。
童元镇咬牙切齿,传令通知岑绍州,叫全军出动,追到哪里也要把这股叛军赶尽杀绝。
童元镇所驻大营到洪关之间,杨应龙的骑兵五千人在前,童元镇的马步军二万余人在后,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童元镇的骑兵在前面追赶,步兵也在后面一路狂奔。
杨应龙且战且走,所以跟在骑兵后面的那些贵州来到步兵也与骑兵一样的快。
来到了洪关,杨应龙与杨珠各回马再战,杨珠突然发威,那杆枪就被他舞成了一条玉蟒,一枪刺身后的骑兵守备阮士奇于马下。
这时杨应龙已经穿关而过,上了洪关桥头。
两千军马过了一半,后面个一千来骑兵似乎看到桥上太拥挤了,出了关就在杨珠的带领下滚鞍下马,胡乱地往乌江的江底便跑。
童元镇来到洪关上时,洪关内到处是自己的士兵乱七八糟的尸体。
这位总兵更是怒不可遏。他认为眼前的彝人已是慌不择路往河底逃,就叫自己的步兵也紧紧跟在了后边。
那些彝家的士兵纷纷跳跃过一块块中间是湍急流水的石头,他们连滚带爬,气喘吁吁,有的跌进冰凉的河水中,又慌忙爬起,到了河的那一头就都趴在岸上喘气,仿佛再跑就要断气了一般。
跟在他们后面的官军显然也很累,却被他们长官驱赶着,一窝蜂在石头上往江流的那一边上蹿下跳。
眼前的彝人爬起又跑......
杨应龙领一部分骑兵飞过了洪关桥。守在桥头上身穿彝装的苗兵立即点燃了早就安放桥上的数吨火药。
火药爆炸时童元镇指挥的官军刚刚追赶到了桥上。巨响。地动。桥毁。人喊马嘶,纷纷乱乱。后面的人马收不住脚,纷纷连人带马,跌进离桥面几丈高的河里;勉强停住脚步的也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爆炸声一响,上游不远处守在香水河边上的杨兆龙,立即下令砍断兜抱着巨石泥土麻绳。蓄聚了好几天的河水已经成了一个湖泊,现在夹泥沙巨石而下。
如同一条巨龙带着风声顺流飞速蜿蜒,雷轰轰排山倒海,隐隆隆地裂天崩。
站在洪关上瞭望的童元镇只叫得苦。他麾下的两万步兵在参将杨显的带领下已经追击敌人到了那一边岸上,大部分还在江流中的的石头上跳跃。
一转眼,无数军人就被吞噬进那一条黄色巨龙的腹中。
杨显和那些跑到河对岸半山上的士兵回头一看时全都傻眼了,两腿战战兢兢,身体踉踉跄跄。
杨珠回身一枪,那条枪直扎进杨显肚子,咔嚓一声枪头从后脊梁钻出。
剩余的士兵个个变得呆头呆脑,被半山上的伏兵突然冒出,一个个砍杀。
“只是苦了那些彝人了,莫名其妙就遭受了这不白之冤!”看着屠杀的李恒方在感叹。
“看来你不了解这些彝人,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化解这个危局的!”无极道人回答。
“还真能化解?”李恒方很诧异。
“是的,”无极道人说,“既然来了,我就领你去看看。”
原来安尧臣听说有人扮着彝人偷袭童元镇军营,大惊。他一面派人飞报贵州巡抚郭子章,一面安排步兵守寨,还一面带两千骑兵飞奔到五十里外的沙溪来找哥哥安疆臣。
安疆臣骇然:“这个反叛的罪名如何担当得起?”
还是宣慰同知安邦彦有主意:“杨应龙袭击洪关,目的一定是引童元镇出来,好在飞练堡之前设伏歼灭,要证明我们没有背反朝廷,现在只有从偏桥赶赴飞练堡后,奔袭天邦囤,三百落,伏击杨应龙回撤的人马,用苗兵的尸体,以示清白。”
“好!”安疆臣当机立断,“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马上点一万骑兵都穿上苗族衣服出发。”
不到半个时辰,彝家骑兵就出发了,一个个都是白色的苗家服饰在身。
都说彝人的队伍是一条黑色的河流,而现在这一条河流变成了白色。
白色的河流从偏桥涌出,在播州地界汹涌的流动。
河流流过天邦囤,天邦囤的守军以为是去增援杨应龙的队伍,远远地就为他们打开了关门。
天邦囤的三百守军一下子就死于非命。
河流流过三百落,三百落的守军依然没有半点防卫。又有三百人稀里糊涂就成了冤鬼。
河流流到了飞练堡,飞练堡新修成的关隘后门洞开,安疆臣他们一涌而进。守关的五百兵刚好为杨应龙的两万人造好了饭,几乎没有反抗就被全部解决。
乌江边上的杨应龙看着官兵被淹,以为大获全胜,心中大喜,叫士兵们休息了一两个多时辰,看看太阳红着脸躲进那边的山坳,才带着兵慢慢往飞练堡来。
挨到飞练堡,却见关门紧闭,杨应龙在关下大声骂娘。
黄昏中却见关墙和两边山上自己的兵都在咬牙切齿地举起刀,把套着檑木缴石的绳索砍断。
死亡雷轰轰从天而降,里面夹杂如雨一样的疾矢。
杨应龙的心中一阵叫苦。
士兵们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纷纷跑进了阎王殿中;不死的一个个是断胳膊断腿,只能在地上大声地嚎丧。
杨应龙用大刀左挑右拨,拔去了大的石块和滚木,身上却中了两箭;杨珠弃了马躲闪腾挪,自己虽未受伤,他的坐骑确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声嘶鸣倒地毙命。
天愈来愈黑。
杨应龙心想:“自己和侄儿的命要交到这里了。”
这时关门大开,一彪军涌出,为首的大叫一声:“快走。”
杨应龙听出是杨兆龙的声音,急忙跟着他逃命。杨珠飞身到了他父亲的身后。三个人挤进关来,从前关杀到后关,还是杨兆龙手下的一千人马拼命血战,护住关门,保得他们三个人的性命,逃回了播州城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