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杨维新的彝族首领,是安疆臣的弟弟----云南陇城宣抚使----安尧臣。
“二哥!”安邦彦亲切地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哥呢?”安尧臣没有回答安邦彦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见到他再说!”
两兄弟急急忙忙打马而回。
他们进入安疆臣营帐时,正遇杨寅秋抖抖索索地被人扶走。
“发生了什么事?”安尧臣问。
“播州杨应龙让他四姨太田雌凤来当说客不成,田雌凤便向监军杨寅秋暗下杀手,幸好大哥先看破了,出手杀了田雌凤,救了杨寅秋!”安邦彦说。
“哦,这就是了,”安尧臣说,“几天前杨应龙打着我的旗号袭击洪关,把洪关用于防御的火药集中到了洪关桥上,炸毁桥梁,又让杨兆龙水淹贵州军。虽然我们袭击了飞练堡,斩杀敌军超过两万人,也算奇功一件,但被下在狱中的童元镇一口咬定是我们把火药给了播州。总督这几天展开了追查----他突然清点兵库的结果----我们的用度不差分毫。总督作罢了,只是我受了童元镇冤枉,心中很不是滋味。有人报说一只人马抬着轿子和好些礼物往哥哥安疆臣的大营去了,我心里不安,怕引来杀身之祸......”
表面平静的安疆臣,此时心里正一阵阵的发凉。看着杨寅秋已经离开,帐里只剩下安尧臣和安邦彦,才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原来这田雌凤是万历宠信宦官田公公的养女。田公公负责东厂,这田雌凤是她专门为万历培养的耳目。她到西南的目的就是挑起事端,让万历找到剿灭南方彝族土司然后“改土归流”的理由。杨应龙的问题看着就要解决,安疆臣就成了她的下一个目标。于是她在朝廷大军还未形成合围时骗了杨应龙的银两、土地和儿子来投。这样既逃脱了性命,又希望能得到水西的信任。由于安疆臣生冷不吃,田雌凤就有了把“安疆臣与杨应龙合谋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坐实的想法,向杨寅秋使出了绣花针暗器。
安疆臣杀了田雌凤,救了杨寅秋,却不敢道破自己所做的一切,只说是为救杨寅秋不得已出手。他假意要安邦彦把田雌凤的尸体拉出埋了,又借故追出来,偷偷叫安邦彦搜搜田雌凤的身,再去追杀杨维栋等人。
安邦彦听了,往自己的贴胸处一摸,手里就摊开着田雌凤身上搜出的东厂牌子。三个人心里都在冒汗。
“是陈其愚探得的消息吧?”安邦彦问。
安疆臣看着他的两个弟弟,点了点头。
“问题是杨应龙知道我们杀了他老婆和儿子,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起兵前来报仇,我们如何应对啊?”安尧臣问道。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得罪了东厂,至于杨应龙,”安疆臣顿了顿说,“我们在飞练堡歼灭了他两万人后已经全线收缩以图凭险据守,各路人马也都迅速跟进缩小了包围圈,他要真的出来了倒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我们可以杀掉他的有生力量再次立功,减少逐地攻坚所造成的损失,也让朝廷不敢小觑我们。”
“却是如何用兵?”安邦彦问道。
“我们左边湖广军陈璘部现在已经占了领石牌坊,右边奢崇明的彝家军已经攻克桑木关。两处都是天险,杨应龙不会硬碰硬。倒是我们正面的二郎谷还在他们手中,这二郎谷的的地形很怪,我们这一面是一座险要的山关,播州那一面却是一条蜿蜒数里的山谷。这二郎谷关里不是有我们内应吗?今晚我们就取了二郎谷关口,在二郎谷设伏等待。”
无极道人听完了安家三兄弟的谈话,又是掐诀,念咒。他们隐着的身子又进了播州城里杨应龙的宣慰府中。
杨应龙正在听着田雌凤、杨维栋死于安疆臣之手噩耗。痛哭了起来,谁的劝阻也不听,只是嚷嚷着要来复仇。当即安排杨国栋带二万人守九盘山,杨兆龙带二万人守娄山关,自己与杨珠带了二万人奔往二郎谷来。
“安疆臣以为我们杨家已经势孤,要收缩阵地集中力量防御,正好通过二郎谷杀他过错手不及!”杨应龙咬牙切齿。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跟着杨应龙的人马来到了二郎谷。
二郎谷中部的山坡上泻下一瀑飞泉,泉水在谷底蜿蜒冲泻二三里后进入深不见底的二郎洞中。
这泉水酿酒奇香,泉水边两排茅屋其实是酿酒的作坊。苗兵们见了酒坊边纷纷谈论,他们说二郎泉流进二郎洞后形成了一条暗河,在地下流了几十里后出来,汇入了赤水河里,这一段的赤水河也特别适合酿酒。
杨应龙见了酒坊,便吩咐亲信去取一坛酒吃着好走路。
有两个亲兵去了一会儿,就各抱出了一个能装十多斤酒的陶瓷坛子。
“日怪了,酿酒的人一个都不在,酒也不是那么多了。”他们边走边说。
杨应龙接过来抱着喝了一口,流香的口立即又喊了一声:“赶路。”
许多苗兵此时都冲进茅屋各自抱了一个酒坛出来。
虽说只是四月初上的天气,正午的太阳却已火热。谷底的灌木丛都耷拉着他们的耳朵,谷中那些高大的杂木树上偶尔会传来几声蝉的哀鸣:“紧要事,紧要事......”
“就要死,就要死......”不知谁在模仿着蝉的声音。
“你他妈会不会说一句吉利话?”杨应龙破口大骂。
前方的高处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笑了起来。
杨应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二郎关关门边。
关门紧闭。高高的关墙上有一个老头,五十来岁,笑态可掬,手里也抱着一个酒坛,俨然杨应龙手里的那一个。
杨应龙大惊----这老头竟然是安疆臣。
“怎么见了老朋友都不请喝酒了?”安疆臣问。
“我日你祖宗十八代的。”杨应龙气得眼睛都喷出了火来。
“你不请我,我就请你。”安疆臣说着,把手中的坛子向杨应龙扔来。
杨应龙头一偏,坛子碎在地上。接着关墙上,二郎谷两边的山坡上,一边是安尧臣领兵,一边是安邦彦领兵,他们把无数的酒坛砸了下来,有小的坛子,也有大的坛子。有的苗兵被砸着了,没有被砸着的人,也被酒贱了一身。
二郎谷谷底的道路上流成了一条酒的河流。
杨珠急喊撤退。
这时八方的箭雨纷纷
一支支点着火的箭,把那一条酒的河流“噗”地一声点燃了。
二郎谷窜出了一条淡蓝色的火龙。火龙中腾跃着许多冤死鬼的哭喊。
杨应龙和杨珠的身上也着了火。
杨珠一拉他的伯伯杨应龙,两匹马就冲撞开一个个成了火人的士兵,往回飞跑。
他们的战马刚好到了二郎飞瀑边被烧趴下。杨珠急忙拉着杨应龙,滚进了流泉之中。
他们身上的火苗倒是一下子就被滚熄了,可是脚下青苔湿滑,素湍飞涌,那里能够站得起身来,只得随着水流向下翻滚而去。
翻滚到酒坊那一段时杨应龙抓住了岸边一根老藤。此时酒坊却又燃烧了起来,里面剩下的酒坛接二连三爆炸。
身上燃着呼呼火苗的士兵们纷纷跳入水中。
杨应龙只得放手随波逐流,可是越往下岩壁越光滑陡峭。
杨应龙看见滚在他前头的那些士兵,在一路哭爹喊娘着被冲进了二郎洞里。
“末日到了!”杨应龙干脆就闭上眼睛一路滚向地狱。
也不知道杨珠什么时候在杨应龙身上捆好他随时带在身边用于攀爬的绳索。
杨珠看着就要滚到坑口,一下子飞跳起了身,就到了洞的那一端,接着将手中绳索一拽,把杨应龙拽了过去,又伸开双手稳稳的接在怀中。
杨应龙硕大的身躯还是让杨珠一屁股往后跌倒。
封堵在前面坑洞边上的彝家军看得呆了,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境况下逃脱,被杨珠在地上两手向后一扬,四把飞镖同时刺进了四个人的咽喉。
杨应龙和杨珠站起身来,两人各抢了一匹马,弯腰各拾起一条枪,上了马扬长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