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无极道人和他的徒弟李恒方可就跟定在杨绅和郭云龙的上空走了——当然,没有谁看得见他们的身影——对于几百年前的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杨绅和郭云龙出了山海关就一路打马,往锦州方向狂奔。
不到半日,他们就跑出了两三百里路,却好与一只队伍迎头相撞。
两人勒马闪身站在路旁,看清楚了那是满清的队伍,最前面打的是正白旗,走在中间的是正黄旗。在正黄旗队伍之前,一把黄色的伞盖颤颤悠悠。
无极道人和他的徒弟仔细一看,哦,伞盖下面那屁枣红马上坐着的,正是大清摄政王多尔衮。
“原来清朝大军已经出动了,”李恒方问无极道人,“他们要在李自成立足未稳时攻打北京,与大顺争夺天下吗?怎么这样及时啊?”
“应该是,”无极道人回答,“我们不妨把时间再倒回去,看看大清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当师父的说完了,就开始引导着徒弟念咒掐诀。两个道士胸腹上的太极图案旋转了起来,时间的大书倒着翻篇,天地混沌,日星倒转。不过就是一会,他们就立身在一个多月前的大清都城沈阳里面的摄政王多尔衮的王府。
多尔衮正坐在几案后面闭目思索,却有人来向他报告:“报千岁爷!不知为什么,吴三桂的关宁军全军开拔,离开了宁远城,往山海关风向去了!”
“哦——”多尔衮应了一声,“看来是北京被李自成的大顺军围困得紧了,吴三桂是在应召勤王呢!这个李自成,我们曾经派出使者与他接头,要联合攻打北京,瓜分明朝天下,还被他拒绝了呢,果然厉害啊!”
“阿济格和多铎王爷的意思是不用管他,让吴三桂和李自成去狗咬狗,我们隔岸观火,坐收渔利就是了?”,那个使者说,“他们让我来争取千岁爷的意见!”
“英雄所见略同,”多尔衮高兴地说,“不知他们还有其他的意见没有?”
“他们还让我给千岁爷带来了两个人,正在门外等候您的接见呢!”
“什么人?”
“一个是汉族谋士范文程,还有一个据说是范文程的小舅子,叫什么边……边大授来着,在李自成的老家陕西米脂县当过县令呢!”
“哦,那快请进!”
阿济格他们派来的人出去了,多尔衮连忙站了起来,走出了屋子,一会儿就把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拉着,并排走进了屋里。
“范先生在盖州养病,这个时候跑回京城,是不是对本王有什么教诲啊!”分宾主坐定后下人献上茶,多尔衮便忙着问。
“摄政王爷日理万机,教诲不敢当,不过有些话要说说而已;还有就是我这个内弟曾经帮助崇祯做了一件荒唐的事情,今天成了大清的利好了。”
“荒唐的事,却对大清有利?”多尔衮纳闷了,“什么样的事啊?”
“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范文程回答,“具体的事,要请我内弟细细说与王爷听了!”
那个叫做边大授的明朝县令绘声绘色讲了起来——
原来崇祯皇帝家的祖坟在安徽凤阳县。
两年前的一天,崇祯忽然听闻老家凤阳被张献忠占领,祖坟遭到了张献忠破坏,心里立即紧张了起来,茶不思,饭不吃。
随身太监王承恩慌了,一遍又一遍地劝慰。
“凤阳有我家的祖坟地,张献忠到了哪里,架起柴火烧掉了我家祖坟,坏了我家风水,朱家已经坐了几百年天下了,本来旺气就在衰减,这下还不玩完啊!”
“不会吧?都知道坏人家风水是缺德的事,张献忠虽为草莽,也该知道什么叫做因果有报,那样会断子绝孙的啊!再说,他又不是风水师,怎么知道皇上家哪座祖坟发迹?”
“不,李自成手下谋士众多,其中有一个叫做牛金星的,心狠手辣,而且善于风水星象之术。他就说过李自成家祖坟叫什么蛇缠龟身,玄武得位,有龙兴之象呢!”崇祯凄然道。“牛金星把我家发迹的祖坟指给张献忠知道,还教会了张献忠破坏的方法。姓张的还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
“这——”王承恩有些吃惊,“皇上听谁说的啊,李自成有这样的祖坟地!”
“陕西总督汪乔年,”崇祯说,“牛金星看了李自成家祖坟后,说他家坟地龙脉短,旺气弱,争不过我家。李自成于是指示牛金星,让他蛊惑张献忠干了这件逆天的事!我委托高起潜偷偷替我前去查看受损情况,高公公也遭了张献忠的毒手——被架在柴火堆上活活烧死!”
“他妈的,”王承恩大骂了起来,“难怪高公公忽然失踪了,他可是我的恩公啊!李自成,你他妈那么不仁,就别怪我王承恩不义了!”
“王公公不要想太多,是我朱家天下合该休矣!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来……那……那样会断子绝孙的,万劫不复的。”崇祯喃喃。
“不!他们毁坏皇上家祖坟地,最多能让你家福力大减,我把他们家祖先挖出焚尸,一下子就能掐断叛贼的根基!”王承恩恶狠狠,“万劫不复我在所不惜,我他妈太监一个,本来就断子绝孙了啊!”
崇祯似乎没有听清王承恩说了什么,只颓然瘫坐一旁,唉声叹气。
第二天,王承恩也不向崇祯告辞,就偷偷出了宫门。他先假传密旨给陕西总督汪乔年,要他设法毁掉李自成的祖坟,焚毁尸骨,断其龙脉,泄其王气。
汪乔年不愿出手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却答应王承恩愿意帮助他与米脂县令边大绶接上了头。
这天,边大授正在衙门里与师爷贾焕坐谈,突然有人击鼓喊冤。
衙役们喊了堂威,被传唤进来的却是一个十分怪异的人:已经衰老的身体,却是一张娃娃脸,没有胡须。
“大人,我冤啊!”公鸭一般的嗓音里似乎带有许多锯齿,叫人心里有些麻麻的痛,“我是来米脂买蒜的,有人说我是朝廷中的公公,把我买的蒜和我装蒜的口袋一同抢劫了。大人要替我作主啊!”
“大胆!”贾焕大叫一声,“既然是来报案的,见了大人为何不下跪?”
“我都说了我是朝廷里的公公,边大人才应该下跪接旨啊!”王承恩笑道,“至于你们这些人,按理应该回避才对。
“你——”看着来人嬉皮笑脸的样子,贾焕有些发懵。
边大绶却一下子就傻了眼。他看到王承恩从怀里取出了一条卷轴,哗的一下抖开。卷轴后面骇然出现了两个金色的字。
“真的是圣旨到了?”边大授不敢怠慢,慌忙跪了下来。
手下纷纷避让,往门外走。
“我是万岁爷身边的公公王承恩,谁把我来米脂的消息走漏了出去,我一定会要了他的狗头!”王承恩的公鸭嗓音追在夺门而出的衙役们后面大喊。
看着所有人都出去了,王承恩却未宣读,而是把圣旨凑到了边大授跟前。
边大授看了王承恩一眼,战战兢兢地接住。
圣旨的内容让他惊恐不安:他知道朱家天下已经朝不保夕,一旦李自成知道自己去掘他的祖坟,那自己一家和三亲六戚都要化为乌有;但是抗命不尊,眼下自己就得到阎王爷那里去过堂。
想来想去无计可施,边大授还是偷偷地向师爷贾焕透露了圣旨地内容。
贾焕知道了县太爷的心事后,犹豫了好久。还是皱着眉头道:“原来是这事啊!我给老爷找来一个人,应该可以让您忧愁尽解。”
“谁?”边大绶急问。
“县衙里的捕快张自祥。”
张自祥平日在捕快中沉默寡言,边大授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今天他到来时,却见贾焕两眼一翻,厉声喝道:“好你个张自祥,你明明姓李,却为什么要改为姓张?!”
“这——”张自祥身子一震,双膝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的底细,我其实全部知晓:你本来是李自成的亲哥哥,潜伏在县衙里,和其他二十多个捕快歃血为盟,准备在李自成打到米脂县城时,开门放贼,以为大人不知?作为贼首的亲戚,不但不自首,还甘为内应,该当何罪?”贾焕厉声大喝,一边偷偷向边大授做了一个搀扶的手势。
张自祥一下子吓傻了,只知道咚咚咚直磕头,额头都嗑出了血。
几案后面的边大绶什么都明白了。他走下堂,轻轻将张自祥搀扶了起来:“你既是闯王的亲哥哥,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吧!看样子,大明也蹦不了几天了,天下恐怕会改为你们李家的,届时我的一家老小还要依仗你来保全,我才不会做自断后路的事情呢。”
贾焕也立即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笑脸:“刚才我也就唬你一唬,想要搞清你的真身。李兄放心,我们不但不会为难你,还要和你结拜为兄弟呢。”
张自祥一看,知道自己不但性命无虞,还能够跟县令大人结为异姓兄弟,也是求之不得。
三人于是焚香结拜,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从此,他们天天在一起喝酒,聊天。
有一天,他们聊起了风水。边大授和贾焕连赞李家祖坟一定选在了风水宝地。
张自祥已经醉醺醺了,被人夸得飘飘然。
“我祖父名叫李海。他死之后,同族一个名叫李守成的风水师为我们家点了一穴地,就在三峰子的龟爬山上。有人说那叫蛇缠龟身,玄武得位,山势环拱,福力无限;有人又说那里叫破军之星,气象狞狰,主大盗灭族呢。不过这几年我兄弟在外面干的事你们是知道的,好像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哟!”
“谁说不是呢?兄弟啊!”边大授接着说,“良鸟择木而栖,眼看这大明已经不明了,我们不能在一根树上吊死啊!前几天朝廷派了一个太监来,说是李自成还有家人在这米脂县里居住,要我们出兵剿灭呢!我才不会那样傻。为兄的手里现有白银一万两,就与你做盘费,你就领着县衙那二十多个兄弟,一同去投奔闯王如何?我只希望你能给我拉上关系,能让我和贾师爷一家在将来能保全性命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