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人看得明白:那个马千驷的魂魄离开了身体,却不是即刻飘散,而是纠结成了一丝黑气,飞向了向南的山丫。
山丫里,一个砍柴的樵夫正在呆呆地往这边张望。
马千驷的魂魄撞向了那个樵夫。樵夫仰面朝天倒下,在地上翻转了一下身体以后就爬起就跑,步伐轻灵如同练家子,一举一动像极了刚刚死去的马千驷。
“鬼上身了!”无极道人一拉李恒方,隐着身形的师徒两人踏空飞了起来。
被鬼上身了的樵夫向前奔跑着,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往前有跌了一跤。
正要翻身爬起,他额头上却被贴上了一张黄色的符印。
樵夫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口里却在骂骂咧咧地说着话:“谁他妈的这么缺德,让老子做了鬼也不放过我?”
“做了鬼还要拉上樵夫来殉葬,那就更不道德了,这是要永远寂灭,永世不得超生的节奏哟!”无极道人和李恒方来到那农夫面前,做师父的手摇拂尘,开始说话。
“你们是......”樵夫的眼珠子在滴溜溜旋转着。
“东方无极生太极,专捉恶鬼灭杀气!”
“哦,我知道错了,道长不要灭了我的元神,让我投生去呀!”
“那也不是不可,这里离酆都的枉死城不远,一个时辰后前去报道还来得及,不过你要贫道师徒放了你,那你得给我们讲一讲杨应龙为何要造反的事!”
马千驷的灵魂急了,于是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个杨应龙本是唐朝将军杨端的后代,唐僖宗时期杨端收复了被南诏占领的播州,于是让杨家世代世袭为播州侯,明代改名为播州宣尉使。
杨应龙生得豹头环眼,虎臂熊腰,幼年在四川青城习得诸般武艺,使一口鬼头大刀,临阵万夫不敌;暗器为苗家蛊毒,碰着非死即伤。
隆庆六年继承播州宣慰使官职。曾多次随总督侍郎冯岳征讨喇嘛。攻九丝,捷足先登;战腻乃,杀敌无数;击杨柳沟,势如破竹。
每次出征,杨应龙都发现四川将领软弱,总是向土司借杀敌首级报功;贵州兵力亦是不济,畏首畏尾,止步不前。
杨应龙逐渐傲慢无礼起来。他轻视起了大明法度,住处渐渐僭越,后来居然把他在播州城的住所都装饰起龙凤图案了。
水西宣慰使安疆臣暗当中来劝过几回。
“你他妈胆小如鼠,不堪大事!”杨应龙非但不听,还这样挤兑人家安疆臣。
“朝廷正在找机会要除掉土司,改土归流呀!”安疆臣暗暗叫苦。
万历二十六年,朝廷非但没有惩治杨应龙,还赐给了他一个小妾,叫做田雌凤。
田雌凤,尤物也。梨花面,杨柳腰;微睁凤眼传情,半露玉齿含笑;十指春笋随歌舞,三寸金莲缓步摇;更那堪枕边情话稣心,学会了被底呻吟销魂。一来就让杨应龙神魂颠倒,哪里还看得上正房王氏,二房熊氏那两大脚板的黄脸婆,连三夫人张氏也被冷落在了一边。
一日,杨应龙喝得薰薰,觉得田氏更是千娇百媚,趁人家给予自己摸背捶肩时,伸手便把田雌凤往怀里揽。田雌凤却不像平时那样顺从温柔如一头小羊,却用两只手使劲把杨应龙往后推,做出拒绝的样子。
“怎么了?”杨应龙迷惑不解。
“不怎么,只是主子日日恩宠小妾,且不冷落了你的三夫人张氏?”
“冷落了她又怎样?”
“不怎样”,田氏嫣然一笑:“三姐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想想也怪可怜的,时间久了要怨恨小妾独占她的夫君;还会怨恨主子你对她的绝情。那么漂亮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惹人眼的,万一熬不住孤苦,做出什么事来,且不毁坏了您的一生英名了。”
杨应龙有些迷惑:“这......你听说过什么了?”
“没......没......没有,只.....只是”,田雌凤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
“我三姐的叔叔张时照,近日常打发他的部下何思来,把三姐接去他的家中......”
“我日她奶奶”,未等田雌凤把话说完,杨应龙早已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扑向板壁取下来那把圆月弯刀,炸雷般的一声喊:“来人”。
两个恶狗似的家人应声而至,杨应龙把刀扔给他们:“给我把我那老婆娘,姓张的那个老母狗的脑壳割来,顺便绷了何思,我要亲自割下他的卵子......”
家人出去了,田雌凤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我咋的惹主子生气了?”
杨应龙起身将田雌凤从地上拉起:“宝贝你别怕,是当初何思用山歌把那母狗从吊脚楼上唱了下来,被我强行抱来家中,不料这对狗男女还在暗中勾勾搭搭,往我头上扣绿帽子”
田氏将头埋在杨应龙的怀中,呜呜地哭泣。
那时,杨应龙手下总兵张时照,正在自己家里坐卧不安。副将何思出去了几个时辰不见回来,他有些预见到事情的不妙。
他明白何思一定是去找自己的侄女去了。哥哥的女儿从小跟何思要好,他看在眼里也觉得这是天造地设。俩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料宣慰使杨应龙偏在这时看上了侄女。无可奈何中张时照只得把一个泪人塞进了轿子,何思几次拔刀都被自己死死抱住。近来杨应龙有了新欢田雌凤,何思总是半天不见一个影子,张时照看到了厄运正一步步的逼近了自己的家......
咚、咚、咚,有人敲门。
汪、汪、汪,有犬狂吠。
窗户外面一片红光,河对面的山路上,是无数奔跑着的火把。
张时照刚刚打开了门栓,何思满身是血地撞了进来,背上背着的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现在满脸煞白、目瞪口呆的那个女娃。
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我,杀......杀了杨应龙的仆人......”
不等喘着粗气的何思结结巴巴说完,张时照早就抢下了挂在外面吊脚楼屋檐下的牛角。牛角声点亮了寨中的灯火,点起了扑向寨门的脚步。一会儿,全副武装的宋世杰、罗承恩奔进了张时照的家。
看到何思与张时照侄女,宋世杰、罗承恩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得罪了杨应龙,无疑是在老虎屁股上摸了一把。前年,余庆、黄平二司的长官毛承云、张涛全得罪了他。剿杀二人全家后,竟然劈开了自杀了十余日的毛承云棺材,将尸体大卸八块;去年,杨应龙去南川、江津劫掠,最后兵临合江,逼迫他的仇人合江县令袁子升从城墙坠下,不然就要屠城。袁子升的尸体被他砍成了碎片。最近时期,杨应龙开始厚待各部苗族,组织了“硬军”。他将境内比较富裕的人都抄家了,妻女钱财赏给了贫穷的苗民,多数苗民都愿为他冲锋陷阵。现在杨应龙心里,天王老子都得让他为第一。
河对面的火把更多了,在黑夜中似一条蜿蜒的火龙向这边奔来,前锋已经抵达了山下的河沿,后面的山垭,还在络绎不绝的往前涌。
“祸是何思惹的,”张时照不让二人多想,立即发布了命令:“请何思带手下到寨门抵挡,其余赶快组织家小,取近道逃向贵州地盘,向贵州巡抚江东之求救。”
“不,覆巢之下,安得完卵,”罗承恩应声说:“何思已是重伤,怎么抵挡得住那些饿狼攻击,还是我同宋世杰断后,也好叫主公您和我们的家眷都走远些。”
“对,还是我俩人留下的好。”宋世杰亦高声喊道。”
“只是......”
“快别只是,”不等何思说完,罗承恩就打断了他的话:“快带张家妹子走啊。”
对面那一条火龙逼得更近,照亮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