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人他们看着王三善所领六万中军在左右两翼的配合下,乘夜突击,控制了五显台以及周围的悬崖,渡过了蒙水。一路向鹰岩、营盘山挺进。
驻守营盘山的是前些日子在青岩袭击广西军粮食后分给苗民的李阿二。
那日安若山叫他小心防备官军,就领兵离开了青岩,不想李阿二第二日还真的就出事了。
江西总兵戚继祖赶到青岩,用鲁钦在马肠坡所用的办法,对苗民进行了血腥屠杀和围剿。
李阿二抵敌不住,只身逃到了佛顶山去找宋万化。
到了佛顶山的李阿二等于是去为宋万化和阿伦他们收尸。
李阿二悲痛欲绝,他在各地收拢了五六百逃得了性命的苗族兄弟,投奔了水西。
驻守水西城的彝家将领陈方礼就叫李阿二领他的手下驻守营盘山。
营盘山上的营寨全是黑石垒成。
李阿二就叫人做了一面大旗,旗上大书了三个字:“黑石寨”。
黑石寨并不在官兵进攻的道路上。陈方礼亦吩咐过李阿二:“官军进攻时,不要去主动招惹他们,只等他们大队人马经过,再断其粮道可也。”
这一天李阿二听说朝廷向水西发起了攻击,于是顺着山脊到官道边上来观察官军的动静。
山下经过的是先锋秦翼明的队伍,土家装束,亲一色的白杆子枪。
李阿心头那个无名怒火这下子按捺不住了,他忘不了秦屏明在八姑荡血洗苗家的情景,忘不了自己的好多亲人都是死在眼前这些土家人的手的。
“奶奶的这些土家兵,帮助朝廷与我们苗家作对,”李阿二眼睛都红了,下令:“把山上这些活动石头往下滚。”
土家军在山下走,却不提防有好些大石头雷轰轰从云外砸下,抬头时一个个的傻了眼。
大石头在陡峭的山峰上弹跳,一路轰轰隆隆地撞击着山崖的洪钟,天地震惊,鬼神遁藏。
它们直接奔向了土家人的头颅,许多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生灵转瞬成了肉饼,有的石头在山崖上每弹跳一次就分成了数块,到了山下就成了一阵石头冰雹,溅起一片血红的马嘶和人喊。
李阿二在山上大笑。
苗兵们来了精神,六七个人联合,把一个又一个的大石头推滚下来,然后站在山上拍手狂欢。
“隐蔽。”秦翼明大声地叫喊。
他把人分散得远远的,自己就躲在一块凹陷的巨石后观察了,接着用手势下了命令。
秦佐明,秦佑明立即分成两队,领石柱兵一个个隐入了山崖间的灌木丛。
山上活动的石头毕竟有限,不一会就被苗兵们搬弄殆尽了。李阿二要大家准备好最后的石块,说等这些明朝的走狗再次露脸时,大家放了最后一次就赶紧回撤。
有人提醒他:“土家军会不会正躲在暗处往上爬?”
“我们苗族是最善于爬山的了,没有一两个时辰,能爬到这里吗?”
李阿二不知道的是土家军爬山更快,原因在于他们手中的杆子枪。秦佐明、秦佑明他们进入了灌木林,分成两队摸到山的两侧,就立即倒转过枪杆,把枪后的套环套住树枝、石头、岩缝等,下推上拉,爬得比猴子还快。
李阿二在山顶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土家兵露头,有些蹊跷,不提防人家一下子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排箭叫苗军倒掉了一大片。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不好”就抢先沿山脊逃窜。
秦佑明、秦佐明领兵紧紧追赶在后边。
秦家兄弟箭无虚发,每一声弓弦响过,都会有一个苗兵嗷嗷地叫着倒下。
山脊及其狭窄坎坷。倒下的身体总是往陡峭的两面翻滚而下,那悲惨的叫喊被拖得好长。
李阿二的苗兵用的是火铳。土家军不给填充火药的时间,李阿二只得领着手下一路奔逃。
“老子跑到石头寨,把寨门一关,看你如何对付我。”李阿二一路这样想着一路奔跑。
他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离寨门还很远就成了孤家寡人。所有的跟班都倒下了,后面射出的箭依旧还在嗖嗖。
山脊愈来愈窄,越来越蜿蜒弯曲。
前方一山兀立,黑石头垒成的营寨兀立。
山脊拦腰而断,那边寨门上的吊桥缓缓地放下了。
李阿二飞过桥去。
吊桥没有被重新拉起,放下吊桥的士兵扑倒在了寨墙上,额头上插进了一只箭,伤口汩汩地流血。
跟在李阿二身后的秦佐明、秦佑明飞过了桥,石柱的几百杆子军跟着飞在后面。
进入关中的李阿二拼命要挪动关关的大石门,想不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一摸身后,有两支箭不知什么时候插进了自己的后腰,血已经开始凝结。
李阿二爽性左右手同时用力拔出腰里的箭,又同时插进了自己的喉管之中。
他转过身眼睛鼓鼓地瞪着跟到了身前的秦家兄弟,口里涌出红血,身子缓缓地后倒。
土家军不等他们的头领下令,在黑石寨中席卷残敌。
“看来水西被王三善突破了,安邦彦说是这叫诱敌深入,那么他自己去了哪儿了呢?”李恒方问。
“这好办,”无极道人笑了笑,“我们就到他所去的地方看看如何?”
道长说完就开始作法。
李恒方和他的师父就一下子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
水西安邦彦到底去哪了?谁也想不到,他这时出现在介于贵州贵阳和云南昆明之间的普安。
原来陈其愚不止探得朝廷对水西的军力部署,还打探到了朝廷最近用于围剿水西的全部粮饷,都出自云贵边上的普安城。
普安刚好是云贵的门户,朝廷把军需都集中到了那里,供云南、贵州两省共同使用。
安邦彦听到消息后大喜。
他连夜偷偷把他手下的四万彝军带到了织金,叫安若山领三万兵暂时在以那架一带的大山中休整、操练。自己与兄弟阿伦领了一万兵马,日夜兼程偷偷地从小路往普安来。
普安是由黔入颠的咽喉,正是西南的要冲。
为防止西南各少数民族滋事,明朝在这里就设置了卫所,驻军三万有余。
为了保证军需供给,朝廷对普安卫实行了军屯制度。驻军七成军需自给,只有三成是国库支付。
最近朝廷要征讨水西,便把南方各地征得的粮草军需用船沿珠江东进,再经由北盘江拉纤而上,集聚到了这里,着落驻屯军都指挥使毛世龙防守普安,按文书发放调配钱粮以及各样供给。
安邦彦还未到普安,早有陈其愚安插在这里的细作接着,告知了普安城里备细。
说是细作,其实是驻屯军第十二营的把总龙文治和他的副将尹杰。
龙文治是尹杰的姐夫,两人都有一身的武艺。他们本来是水西彝人,十年前被陈其愚安排来这里投军,凭着他们功夫和机敏慢慢地到了今天的位置。
夜深了,普安城静静地躺在星光注视下的一两声蛙鸣中,各军营的灯火在一朵朵地凋零。
毛世龙正准备睡觉时,手下却来报告:“第十二营把总龙文治和他的副官绑着一个人,求见将军。”
“绑着一个人?”毛世龙心里狐疑着,口里却在答应,“叫他们进来。”
龙文治和尹杰进来了,真的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这人好大的个子,虎臂熊腰,一张满是胡须的脸看上去就像黑煞神。
毛世龙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又一下子想不出。
“我们来向将军献上大功一件。”龙文治一边拱手向毛世龙施礼了,一边说。
“大功一件?”
“是的,我们抓住了朝廷钦犯安邦彦。”
“这......不可能......”
“我就说你不敢收下我这个钦犯哟!”不等毛世龙把话说完,那个被绑着的大汉突然双手握拳一使力,身上的绳索寸断。
他说,“既是你不要这份功劳,那对不起,你今天就成了我安邦彦手里的功劳了!”
说话间他的手就从衣袖里抽出了一把小刀,锋利的刀刃贴紧了毛世龙的咽喉。
毛世龙到底是武官出生,不惧生死。
自己把脖颈往安邦彦的刀刃上一拉,噗,一线红血,身子也往前扑倒,四肢抽搐着,慢慢僵直。
“还真的是一个汉子!”安邦彦大惊。
好在尹杰眼疾手快,一把就把急欲逃出的毛世龙亲信抓住了。
安邦彦和龙文治他们立即按照亲信的口供将毛世龙的治所内翻了个遍。
没有毛世龙,他们还是找出了他的印信和好些模板印成的文书。
一个时辰后,安邦彦领一小队人马在龙文治和尹杰的带领下来到了城东的军械库。
他们凭着毛世龙的军需调拨文书,混进了军火库里,点燃了里面的火药。
普安城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全城三万官军只顾忙着去城东救火,而城西的大片粮仓又被阿伦带一万水西兵趁虚而入,一个个放火烧着。
烈焰冲天,漫天星斗都在战栗,落泪。
官军一个个都成了无头苍蝇,一会儿东门,一会儿西门的乱撞,然而东西南北几面的城门,早就已经被龙文治的第十二营全部封死。安邦彦与阿伦分兵两路,在普安城中往来横突,四处掩杀。
直杀到天明,水西彝军也不去清点斩杀,只将库房里的金银悉数搬出,用马驮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