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友们无话不说的时候,彼此会说家里的事,房里有人这句话,再一次被念姐儿问出来。现在二妹问,念姐儿也给她一声凉气。
二妹是糊涂,又从来是个处处不服气的孩子:"不能问吗?"念姐儿颦着小眉头:"房里有人,就是父亲多了侍候的人。"
"是丫头,我知道了,母亲房里有好多人。"二妹马上明白状。念姐儿笑嘻嘻:"不是,就是侍候多了父亲会疼她,我问过褚先生,先生说妾是侧室,母亲最大。"
二妹一听父亲会疼她,就要皱鼻子不喜欢:"父亲多疼丫头?我会打她!"念姐儿费尽唇舌解释了一会儿,她自己尚且不太明白,没有亲眼见到,只知道姐妹们都不喜欢。
有的人是家里有妾贤淑,也是一样的不喜欢。有的人压根儿就是不喜欢。带得念姐儿也不喜欢。
二妹跟着姐姐,现在也不喜欢。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念姐儿把指间小纸条要收起来,刚一动,二妹问题又来了:"是刘家的小姑娘要给张家的公子当妾?那齐家的姑娘以后可以打她?"她扮个鬼脸儿:"看在齐家的姑娘和姐姐好的份上,我可以帮她打架。我最会打架,小王爷说,对了。"
她飞快跳下榻去,寻自己的弹弓:"小王爷说明天带几个活的东西给我打弹弓。"慌里慌张打了一回,喊她的丫头。
念姐儿对着烛火又看一遍,想为自己朋友齐姑娘掬一把同情之泪,奈何二妹让丫头打开房门,冷气呼呼进来,二妹还在高喊:"小鸽子,取我的弹弓来!"
念姐儿最后笑起来,笑嗔妹妹:"丫头不能叫小鸽子。"二妹的丫头名字,凡是她起的,都稀奇古怪。
郭家在纵容孩子们方面,也算是京里首屈一指。
第二天念姐儿去上课,二妹照例先在房里玩上一通,她现在打拳也好,打鸟也好,凤鸾都不再怪她,反而怂恿着二妹一早打拳,让自己想一想郭朴在时,一大一小身影在一处,二妹的独家拳法实在好笑。
每每挨几下,二妹才老实不打扰父亲。
褚敬斋进来,师徒坐下,当师傅地先问:"今天姑娘们可有信来?"念姐儿恭恭敬敬回答:"先生料得不错,张家小公子果然要退齐家的亲,要定刘家的姑娘。"
要是让郭朴听到这些话,不知道会不会剥褚敬斋的皮。要是问褚先生,他会翻着眼睛振振有词:"公子不纳亲,保不住小姑娘们遇到这样人,我当先生的,当然是教以致用。"
凤鸾多么相信他,郭朴多么相信他,情投意合的一对夫妻,不是没有考虑过女儿长大的事情,但是现在还小,十二岁再说不迟。
这京里的环境,让念姐儿提前开了蒙。
褚先生摆出高人架势:"大姑娘,你贤淑贤德,外面不贤的人多得是,处处要小心。"念姐儿和褚敬斋几年相伴,很有感情,她手托小腮帮:"要是,和父亲一样的人,多好。"
"像公子这样的人,千年万年难遇一个。"褚先生清咳一声,拍拍书:"今天我们学三十六计中第二计,前天学的一计瞒天过海,那刘家的姑娘已经用得很好,是不是?"
念姐儿佩服地点着小脑袋,褚先生更有得意:"今天我们学围魏救赵,就是分散敌人兵力。比方说那齐家的姑娘,给刘家的姑娘定一门亲事,也就是了。"
小小惊呼从念姐儿嘴里逸出来:"真的。"她想一想,似乎是可以。褚敬斋对她的惊呼不满:"大姑娘坐好,坐要端正。"
念姐儿嘻嘻一笑,收敛笑容坐直。褚先生满意时,再缓缓道:"刘家的姑娘和齐家的姑娘是表姐妹,所以才能瞒天过海,让张家的公子以为她是齐家的姑娘见到面,一直在来往。现在很好办,齐家要是有聪明人,给刘姑娘定上亲事,这就无事!"
他一拍案上响木:"三十六计说完了,我们来上课。"
课到中间,念姐儿趁褚先生出去走动散乏时,飞快写好一个小纸条,交给晚来的二妹:"帮我送到齐府去。"
二妹对于出门儿跑的事,从来不讨厌。又是姐姐交待的,她去回凤鸾:"让长平哥哥带我出去逛。"
长平跟着,凤鸾也是放心人。二妹一个人大摇大摆坐上车子,长平跟着,先装腔作势在街上逛一回,再大模大样去齐府:"我去看她们做什么,好回来对姐姐说。"
没到齐家门口,遇到程知节,认出来是郭家的车,欢快地叫一声:"二妹!"他和母亲汾阳王妃坐在轿子里,汾阳王妃点他一手指头:"舅舅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你过了年,就要定亲,不要再二妹二妹的!"
马车里欢快回出来一声:"小王爷,随我办事儿去。"汾阳王妃抿紧嘴,这都是什么话!有心说郭家的孩子不好,自己儿子先这么样!
程知节又欢快答应一声:"好,我就来!"见母亲面色不豫,程知节猴在她身上缠:"让我玩一会儿,我才陪你见过客,晚上还要见客。"
"记住了,你是小王爷,是个男孩子,那是郭家二妹妹。"汾阳王妃再狠狠交待,程知节答应着,如脱缰野马般出轿子,他新会骑马,披紧斗篷在轿后小马上,随着二妹马车去齐家。
汾阳王妃拿他没有办法:"人家的小公子都斯文得如女孩子,怎么我们这一个?"随她轿子的贴身丫头笑:"这是王爷的主张,王爷年青的时候,也不是斯文人。"
要是斯文,也不会误闯庵门,无意中见到长阳侯府的二小姐。
把儿子当斯文女孩子养的,比如公主府上,养大了只让廖大帅扼腕叹息,悔之不及。把儿子当男儿汉养的,比如汾阳王,只要有人跟,没有太多拘束。
到目前为止,不过就是爱和郭家的二姑娘玩,这在古代可以纳妾的制度下,不是什么大问题。
忠武将军家,不是系出名门,至少是个可靠家庭。
程知节带着几个人,好似郭二姑娘的一份仪仗,边走边高谈阔论:"我才养了一头鹰,还不熟,不能带出来给你看。父亲说我现在不能学熬鹰,其实我想学人熬鹰,弄不好就被鹰叨一口,你敢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