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将要赚到大把银子的喜悦,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未消退。苏雪晴趴在床上强忍着没有哼出小曲儿,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连喝药都比平日利索了几分。
“咱们姑娘高兴成这样,还真少见~”竹青跟柳绿两个人搬了小凳子做在火笼旁取暖说话,内室苏雪晴吃了药刚睡着。
“是么?我看着倒还平常。”柳绿拿着长竹筷给铁丝网上的生花生翻了下个儿,“上次咱们月饼做出来大卖的时候,姑娘不也这样么?”
“才不一样好么~还说我心大呢~你这整天跟在姑娘身边的,这都看不出来?”竹青鄙视地撇撇嘴,从竹青手里抢过了竹筷,“我看咱们姑娘,兴许不全是为了那些瓷器欢喜。”
“呦~总算轮到你说道我一回。”柳绿夸张的调笑一句,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手,“那你倒是说说,姑娘还为了什么欢喜?”
“当然,是吕公子。”竹青故作神秘地左瞄右看了一翻,压低声音幽幽的说道,“这回瓷器烧成了,吕公子可是首功。听说是全是他不眠不休带着师傅们一次一次试出来的,那方子如今也是都握在他自己手里,吕家老爷都不知道。”
“真有此事?”柳绿闻言心中一动,本来还以为吕轻扬只是去监工做个样子,没想到他还真是下了功夫的。
“乐山送东西来的时候,悄悄跟我显摆来着。”竹青一脸笃定地点头确认道,“现在吕公子在吕家,那算是真正的咸鱼翻身了,船队再加上窑场,几乎已经是吕家全部的产业了。”
“那可是大大的好事,确实值得高兴。”柳绿见事无虚假,也欣慰地笑了起来,“怎起来,吕公子可是咱们姑娘的合伙人,他的情况好了,以后合作起来,就更好了。”
“啧啧~我看这吕公子,可不只满足合伙人这个身份~”竹青说着眼神就变得有些**,“咱们姑娘这过了生辰,马上就十岁了吧,再过两年,可就变成大姑娘了。”
“瞧你这张嘴~不想要了是不是~”柳绿一看竹青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作势就要上去撕她的嘴,“姑娘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
“好姐姐,好姐姐~快住手~我就是随便说说,下次不敢了还不成么~”竹青说着就站起身来躲闪,柳绿也不依不饶地跟了过去,两人围着火笼小声地嬉笑打闹起来。
“咳咳~”就在此时,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李小明轻咳一声推开了屋门,“你们家姑娘可还睡着?”
“李公子,您什么时候来的?外面这么冷,也不进来坐坐。”被人撞破了嬉闹无状的样子,柳绿却一点也不胆怯,开口就绵里藏针的讽刺起来。
“在下也是刚到不久。”李小明面不改色地撒谎,随手拂掉了貂皮大氅上的浮雪,“听过苏家那边有人来扰了苏小妹清静?还打碎了好些东西?你们可曾伤到哪里没有?”
“回李公子的话,没想到,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们姑娘还说过几日再找李公子说这件事,不曾想,您这就知道了。”柳绿尽管对李小明有气,可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话说的虽然不客气,却也没失了礼数。
“苏小妹对这事有章程了?”李小明进屋来也不坐,随意站在火笼烤火,伸手夹了烤好的花生剥了扔进嘴里。
“还是让姑娘自己跟您说吧,看时辰,也该醒了。”柳绿见李小明这幅熟稔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完就转身进了内室,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哦。”李小明见状也不生气,就着原地的小凳坐下,悠然地边烤边吃起来。
心里却默默地盘算起来,刚才竹青跟柳绿两人的对话,他恰好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
对于吕轻扬这个人,他自从见了第一面,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得知对方似乎也有跟自己一样的想法跟打算,就更加反感起来。
只是,反感归反感,以他自己的骄傲跟身份,真耍些什么手段去为难一介商贾,李小明他还真做不出来。更何况,苏雪晴要是知道,也肯定不会开心,甚至会对自己恨上了也极有可能。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想起苏雪晴之前咬牙切齿跟自己说过的话,李小明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你说你个闺阁女子,就算是长在商贾之家,可也不应该这么爱财才对啊~银子就那么好么?”
“你那媳妇儿就那么好?!仙女下凡还是怎么滴?给家里丢了这么大的脸,还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她了?!”宋家小院里,宋老太的喝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听的人头皮发麻。
“娘,娘~您消消气~啊~”宋康安此时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劝道,“您这样大呼小叫的,让邻居听到,岂不是更要笑话?青娘她已经知道错了,我这回屋里好好修理她一顿,给你出气!”
“你就这儿忽悠我吧~你倒是舍得动她一指头我看看!”宋老太也知道传出去不好听,音量慢慢减弱了下来,“自从进了咱们家,你说说,又懒又馋的,还一肚子的小心思,除了那个模样,还有哪儿好?早知道是这样的人才,白贴给咱们家,也不带要的!”
“娘~您说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要是真气出个好歹来,让儿子可怎么活啊~”宋康安知道宋老太在气头上,也不跟她计较,“您坐着喝口茶顺顺气,仔细听着,我这就去给你出气去。”
“哼!”看着宋康安火烧尾巴似的往苏青娘处去了,宋老太余怒未消的哼了一声。
“青娘,青娘~”宋康安一撩帘子进了屋,果然看到苏青娘整个人小小地缩在床脚,肩膀可疑地抽动着,却是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娘也就是气急了,说你两句,别放在心上,啊~”宋康安一见苏青娘这样,就心疼的不得了,连忙过去揽在怀里安抚,“你要觉得委屈,就大声哭出来,正好我也做个戏,给娘看看,成不?”
“嗯。”苏青娘哽咽地应了一声,胸脯一挺一挺地直抽抽。
“你说你,娶了你,咱家里可曾安生过?!啊!今天还不声不响地叫了娘家人来丢我们宋家的脸!有你这么做媳妇儿的么?!”跟苏青娘一说定,宋康安就扯着嗓子故作愤怒地喊起来,“害的咱娘也跟着一起丢人!有你这么做媳妇儿么?!不听咱娘的话,你是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反了天了你还!”
“呜呜呜~~~”随着宋康安的责难,苏青娘先是呜咽,后是大哭,再后来就真的凄凄惨惨地哭倒在了床上。
宋老太在隔壁听到这厢的动静,这心里积压了许久的那口恶气,才终于算是顺畅了。
苏青娘刚开始还是做戏,可哭着哭着,就收不住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手里抓着床单,恨不得抠出个洞来。
她苏青娘是谁啊?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从小到大,苏家二老明珠似的养在手心里,几个哥哥姐姐,都让着她。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家里顶好的?可你再看现在,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苏青娘一边哭一边回想,觉得自己着实是命苦的很。复又想到苏雪晴,一下子就仇恨值爆棚了。
“都是她,全是她!要不是她,我怎么能落到这步田地?!”苏青娘暗自恨恨地念叨,“事事都要踩我一头,变着法儿的来害我!就见不得我一丁点儿好!全都是因为她!她怎么不去死?!”
在苏青娘看来,如今自己的不幸,罪魁祸首就是苏雪晴。当初要不是被苏雪晴奚落在先,坏了好事在后,她也不会冲动,不冲动就不会被拐子盯上从而被宋康安救了,最终嫁到宋家来。
要是当初苏雪晴能痛快的送了应时的桂花羹方子给她,而不是什么夏天的酸梅汤,她这时早在宋家立住了脚。好好地做她的捕快夫人。
“好好地过日子都不成,非得要来害我!”苏青娘泪流不止的趴在床上,任由旁边的宋康安怎么拉也不起来。
其实,刚刚嫁进宋家的时候,苏青娘也开心过一阵。怎么好歹她也算是完成了之前的愿望,跟苏雪晴平起平坐成了城里人了。
可没想,还没等她刚适应了这个身份,苏雪晴那边又跟达官贵人扯上了关系,连自家夫君都要上赶着去巴结想要沾个光。又比她强了何止一倍。
多宝阁上那林林总总自己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摆着,哪怕是被自己故意都打碎了,也没听到苏雪晴难过的哭上一声。
这说明什么?赤裸裸地显示着,她苏青娘跟苏雪晴之间,已经横贯了一道无比深邃的鸿沟,她可能一辈子都跨不过去了,终其一生都要保持仰望的姿势。
羡慕,嫉妒,最终全都化作了一腔烈火烹油般的恨意,这股恨意就像一座翻腾不息的火山,无时无刻地在煎熬着苏青娘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