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苏雪晴的心思一直放在莲藕上,顺便寻了个合适的时机把流水线的工作原理给杜老爷推荐了一下。
还好这个时代也有王羲之兰亭集序的故事,流觞曲水的雅事哪怕是如今也时有人模仿。祖孙俩蹲在院里的假山池子旁比划了一阵,所有细节问题也都迎刃而解。
杜老爷当即就乐的一路狂笑着出了门,迫不及待地跨上马就赶到作坊里去试验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把杜家的其他人给吓到了。还以为杜老爷跟杜海燕之前一样,犯了什么疯病。
随着玄妙观大集日子的临近,杜老爷这几日心情一直都闷闷不乐的。眼看着大好机会从眼前溜走的滋味,着实是不那么好受。
虽说经过杜老夫人的开导,杜老爷也知道自家还得低调点稳妥。可当听到容氏木器行放出风声来说要在这次大集上压过自家一头的时候,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被挑了起来。
这生意场的事,总也是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借由架子床跟摇椅,杜家木坊算是独领了一段时间。
可大家都是在这一行里打滚的手艺人,再新鲜的东西,也只是一时。这场水灾虽然给黎山镇上下带来了不小的损失,但是也给了有心人机会。
趁着这段时间,容氏木器行把杜家架子床跟摇椅的工艺给仿了个七八成,这次就是要赶着这个好机会把“容氏架子床”的名号给打出去。
自家的原本大好的声势被一场大水给冲了个干净,竞争对手又嚣张地在后堵截。杜老爷的心情要是能好了才有鬼呢。
为了不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更多的人,杜老爷最近总是独自待着,连作坊里也去的少了。
所以众人看杜老爷突然欣喜若狂的奔出门去,一时间还真有点接受不了,加之有杜海燕的情况在先,故而瞬间就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了。
最后还是苏雪晴又当着众人的面大致解释了一通,这才算是控制住了局面。自然,她可没敢说那是自己出的主意,只道是杜老爷散步时灵活一闪有了新点子,忙着去试验证实去了。
既然知道了原委,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除了杜老夫人随后派了两个人去打探消息,其他人也都放宽了心,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了。
只是杜三姐最后离开的时候,随手弹了苏雪晴一个头蹦儿,用只有她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你个小机灵鬼,以后有什么事,先跟三姨说,你外祖父年纪大了,老这么一惊一乍的,怎么受的了?还净连累家里人操心。”
苏雪晴就知道瞒不过杜三姐,嘿嘿讪笑了两声,谄媚地拉着后者的胳膊摇了几下,算是蒙混过关了。
说起来杜家的宅子也不小,可这次再搬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在帽儿胡同住习惯了,苏雪晴总觉得各种不方便。
本来她是打算找杜老爷跟杜三姐一起说流水线的事情的,毕竟布坊里的一些活计,也能借用到这个模式。
可自从杜大姐回来,几乎每日都要在杜老夫人或者杜三姐处聊天说话消磨时光,李姝欢也总在一旁跟着。要单独甩开这母女俩像以前那样说话,确实比较难。
无奈之下,眼看时间也耽误不得,苏雪晴这才寻了杜老爷落单的机会,把事情给了了。
“柳绿啊,这城里的房子是不是空着的很多啊?”苏雪晴看着远处忙碌的小丫鬟们,若有所思的问道,“我听说衙门里这两天开始准备出售绝户的房子了?”
“姑娘这是听谁说的?”柳绿给苏雪晴重新续上一壶热茶,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不明摆着呢么~人家苏青娘都嫁到城里来了~”苏雪晴那日虽然没有去参加婚礼,但是回来还是从别处听来了很多消息,“我可不觉得那姓宋的有那个家底在镇上置产。”
“姑娘自己推断的可不做数。”就知道苏雪晴还是对交出去的酸梅汤方子耿耿于怀,柳绿也不说破,暗自偷笑一声回道,“改日我让岐黄去打听打听,要是真有这事,官家肯定是要贴告示的。”
“嗯。尽快去办吧。这马上就要下雪了。”似乎是为了应证苏雪晴的话,一阵寒风吹来,让刚跑过来准备禀告的竹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揉了揉发酸的鼻尖,竹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取出帕子擦拭,“姑娘,咱们留在帽儿胡同的那辆车今儿木坊的师傅去看过了,回话来说是泡了水不得用了。修起来麻烦的很,还不如直接做辆新的。”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对那辆陪伴了自己一夏天的小摊车,苏雪晴还真是有些感情的,“那双层木桶可还能用?”
“回姑娘的话,木桶好着呢~”在帽儿胡同后院淤泥里找到那两个大桶的时候,竹青差点喜极而泣,“就是有些脏了,要好好洗洗才能使。”
“那就好。”关键的东西还能用,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苏雪晴知足地点点头,“都别浪费时间了,抓紧把东西准备起来,整天不是窝在屋里就是院子里,你们不烦我都闷死了,赶紧搞好了,咱们出摊儿去~”
“喏。”柳绿跟竹青两人欢喜地对视一眼,齐声应道。
就在苏雪晴带着一票人马紧紧张张的准备重操旧业的时候,临时休整出来的黎山镇码头上,几艘略显破旧的大船正缓缓地朝岸边靠来。
“少爷,咱马上就要到家了。”崇文望着越来越近的陆地,喜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崇文跟尚武俩兄弟,是吕轻扬母亲陪嫁庄子上出来的年轻后生。之前一直做的是跑船的行当。这次吕轻扬单独首次出海,也是多亏了这兄弟俩的照应,才能一路平安。
崇文性子活泼,总喜欢跟在吕轻扬身边逗趣。尚武则沉闷一些,做事谨慎老道,话少的很。
“嗯。到家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不到半年时间,可如今的吕轻扬看起来比之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人不仅黑瘦了一圈,身量也抽穗似的拔高了不少。尽管声音里还透着少年的稚嫩,可语气中,却增添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跟沧桑。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那一场大水来的这么邪乎,受灾的肯定不少。”崇文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朝前望去,嘴里不停地碎碎念道,“还好咱们家人都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嗯。”吕轻扬此时倒没有多少近乡心切的情绪,闻言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次他们一行人按照原定计划刚走了一半的行程,就得到消息说恒河爆发了水患,黎山跟泽林两镇受灾严重。
消息一公布,船上立马就炸了锅。忧心家里人安危的船员们纷纷要求立马掉头回航。
且不说季风还在持续,航程才堪堪过半,补给消耗殆尽还未补充。光说装载的货物也只才卖出去不到四分之一,就这么回去,不等他们到达黎山镇,吕轻扬就要彻底破产了。
当即回航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回,船员们的情绪又要怎么安抚?船员们可不比宅院里的小厮丫鬟,那要是犯起狠来,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面对如此危局,吕轻扬心神反而出奇的平静下来。先是巧施妙计让众人情绪冷静下来,紧接着又恩威并施向他们讲明厉害关系,最后发挥出自己的商人本性,给大家画了一张大大的馅饼。
这才终于成功化解了危机,在到达最近的一个补给点清仓货物后,拉着一大堆赈灾急需的物品风雨兼程的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黎山镇。
“少爷,你看,那是不是嬷嬷跟大力叔,还有乐水。”崇文雀跃的叫喊把吕轻扬从回忆中唤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王嬷嬷等人心焦地等在码头不停地张望着。
“看来,这信还是送到了。”看到熟悉的面孔,吕轻扬的心头涌过一丝熨贴,原本僵硬的脸上也带出几分笑意。
“我就说嬷嬷肯定会来接少爷的!”崇文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咱们是先回府还是回嬷嬷那儿?”
“我看你是欢喜的傻了。这么蠢的问题也问的出口。”吕轻扬懒得理明显已经丧失思考能力的崇文,扭头对尚武说道,“吩咐下去,一会儿靠岸了,留几个人在船上看着,先不要卸货。等我的消息行事。”
“喏。”尚武沉声应了,强行拉着兴奋过度的崇文下了船头的甲板。
“咦,姑娘,你看,前面那不是王嬷嬷么?”出来踩点考察市场的苏雪晴一行人,刚走到码头,柳绿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嗳~还真是王嬷嬷~”苏雪晴手搭凉棚地看了一会儿,便确认了柳绿的判断,“不是说这几天她儿媳妇要生了么?不好好守着人家孕妇等着做奶奶,跑到这儿吹什么冷风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