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飘飘洒洒的落在玄妙观雕刻繁复华丽的屋檐上,惊醒了一对贪睡的燕子,又慢慢的溜进了窗棂,柔柔的在窗前的小几铺满了一层,玄妙观就在这金色的抚慰下,开始新的一天。位于黎山镇外五十里处的玄妙观,据说是前朝国师李元朝风光最盛时所建,当时李元朝凭着一手伏羲卜卦算法,上算日月星辰,下测命数气运,更是于先皇结交于微末之时,后随先皇南征北战,从龙之功那是头一份。先皇初定国祚,就封了李元朝为国师,当是时,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一时无两。
但李元朝在一次月夜占星后,上书先皇,请求建立玄妙观供自己修行传法,并坚决辞去国师之位,说是助先皇乃天意运势,自己只是顺天而为,如今国邦稳固,自己也到了功成身退之时,若贪恋俗世繁华,有损道心不说,元寿也会大大折损。先皇恳留数月无果,只得应了李元朝所请,建了这座道观,御笔亲题“玄妙”二字。
玄妙观香火在前朝一直鼎盛不衰,李元朝在观中传道十九年,与双修道侣周解语恩爱非常但无所出,便于知天命之年,收了亲传弟子凌真道人一人,以传其道统。坊间传言,先皇驾崩之时,曾秘密召李元朝入京,意嘱李元朝为托孤大臣,李元朝推拒不受,当夜留书一封后更与周解语云游四方而去,从此杳无音讯。新皇登基后,改信佛教,上行下效,玄妙观就此冷清下来,没了往日的人流如织。
“师父,师父,那院子里的又吵闹起来了,看院子的妙语师姐遣我来问问,可要打昏了喂药。”妙音跑了大半个玄妙观,才在摘星楼下找到了一清早就玩失踪的凌真观主。
“妙语的这性子还是这么急躁,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就不怕手下一个不留神,给人打出个好歹来?那是人的脑袋,可不是西瓜。”凌真观主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自己的这几个徒弟,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自己的教导不当,一个个都那么的有“特色”。大徒弟妙语性子急躁,二徒弟妙慧一颗心都扑在炼丹上,三徒弟妙灵倒是沉稳,就是心思深沉,让人看不透,小徒弟妙音年岁还小,还无法下断言,但单就这“爱吃”一项却是看的再清楚不过了。
“左右也是疯了,跟西瓜也没啥区别。还不如西瓜能吃呢。”妙音小声的嘟囔到,手里抓者自己的一片裙角绕着打圈。
“慎言。为师教导过你多少次了,修道之人,要谨言慎行。”
“喏,弟子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凌真道长柳眉倒竖。
“没有,没有。”妙音见师父真的生气了,连忙吐吐舌头,连摆双手否认着。
“走吧,切不可再犯,那日你因多吃了二牛婶子一块酥饼,不小心说漏了嘴,已是闯了大祸,罚你抄了三天道法还没长记性么?”
“要不是妙灵师姐疏于看守,也不至于让二牛婶子隔着门缝看见了,才嚷嚷了出去,如果只是我随口说说,二牛婶子肯定不当真的。”
“你还狡辩。可是还没抄够道法?”
“够了,够了,抄的我的手腕都酸的抬不起来了,师父饶了徒儿吧,可不能再抄了。”
“那就闭紧自己的嘴巴,去,去厨房看药煎好了没有,好了就端过来。”
“喏。”
凌真看着妙音一蹦一跳的朝着厨房去了,终于忍不住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当日就知道自己接了杜海燕这个烫手山芋到观里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原想着只当是帮杜家一把,没料到,被这几个粗心的弟子一折腾,看来是帮了倒忙了,这可让她怎么跟杜老夫人交代。还好,师傅留下来的秘法能用上一用,至于能不能唤回杜海燕的灵智,那也只有看三清师祖的情面有多大了。杜海燕此番遭受连续打击,丧子之痛让她一时灵智迷失,内心里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了,平时里积攒的怨气跟怒气,都一起发泄了出来,以至于差点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苏雪晴。
本来凌真法师是不想管的,但是在混乱之中的某一瞬间,她忽有所感,再加之师傅的预言在前,让她几乎想也没想的,就挺身而出为杜家解了围。当年李元朝进京之前,师徒两人曾密谈一刻钟,李元朝再三叮嘱她说,他们这一派秉承的就一个“缘”字,修的既是自身的缘法,也是天下的缘法。李元朝当时适逢乱世,于是先修天下,再修自身,但凌真却是生于太平,故而要先修自身,再修天下,而她的缘法,杜府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要她时刻留意。一旦时机到来,她自然会有所感,到时便要她便宜行事,顺势而为。因此,这些年来,凌真法师一直遵循师训,跟杜府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妙语,杜海燕今日正常了几个时辰?”走到安置杜海燕的小院前,凌真出言相询。
“回师傅的话,如果安静的发呆算正常的话,足足有四个时辰。”妙语干脆利落的脱口而出,语速极快。
“那就好,比前几日有进步就好。证明你师祖的秘法还是起效了。”
“依徒儿看,师傅大可不必在这恶毒的妇人身上浪费功夫,徒儿接替妙灵看守此院已有三四日了,杜海燕正常时也跟她聊过,这妇人不仅无知愚蠢,慈母之心也所剩无几。杜海燕是真的厌恶极了她女儿,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那女孩儿也早晚让她磋磨致死的。”
“唉。”凌真法师一声叹息,轻声的替杜海燕辩驳。“这世上重男轻女本是常态,她那样想法,也无可厚非,女儿家,生来就较男儿家的命苦些。”
“可那是她自己的亲身骨肉,女儿家有什么不好,她厌弃自己女儿的时候,何曾想过自己也是女儿身呢?杜府老爷和夫人从小也是捧她在手掌上养大的。”
“罢了,这属于别人的家事,我们不好过多的参与。”凌真转换了话题,“听着院里并无吵闹,你可还是打昏了杜海燕?”
“徒儿见师父迟迟不到,那恶妇又吵闹不休,徒儿听了烦躁的很,就打昏了她。”妙语一脸无所谓的回到,光棍的很。
“你呀,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脾气,师父也就对你放心了。”凌真挥手示意不远处的妙音上前快走几步,推开院门,准备给杜海燕做今日的治疗,走过妙语面前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低声说,“我知道你也是侠义心肠,平日看苏雪晴受苦多有照拂,二牛婶子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只罚了妙音跟妙灵,但是,你需记着,本派虽然是修自身的缘法,讲究顺势而为,却也不是任性而为。”
说完,凌真法师头也不回的进了小院,妙音也赶紧快跑几步跟上,唯独剩下紧抿着嘴一脸倔强的妙语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妙语知道自己私下里跟晴儿姐相交的事情瞒不过师父,也没想瞒着,这次杜海燕一住到观里来,她就想着帮晴儿姐出一口恶气,正好又赶上杜海燕状若疯癫,妙语自觉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就趁着苏家村二牛婶子来时,略施小计,让二牛婶子撞破了小院里的秘密,进而把杜海燕疯癫的名声就自热而然的传了出去,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师父发现了。妙语的手缩在袖子里握成了拳,紧了又紧。
苏纯生驾着自家老旧的牛车,一颠一颠的走在崎岖的村道上,朝着往玄妙观的慢慢的赶车。其实,走不远处的官道要更快一些,但是今日他内心里希望这条道一直走不到头才好。昨日,苏纯生的父亲跟母亲一唱一和非要他休了海燕,他起先顾忌着夫妻情分跟孩子们怎么也不肯答应,可后来,老父亲语重心长的分析,母亲又拿了四妹的亲事来给他施压,苏纯生最后真的顶不住了,父母之命,他这当儿子的,怎好违背,本来依着苏家人的意思要直接送休书去杜家的,经过苏纯生的再三恳请,才折中说,先去玄妙观去确定了实际的情况再议,如果真是疯了,那再送休书不迟。今儿一早,苏老爷跟苏老太就催着苏纯生起了,还给他架好了牛车,让他去玄妙观确认实情。
苏纯生晃晃悠悠的走在这条走了无数次的道儿上,离苏家老宅越来越远,杜海燕的好处越来越清晰起来,两个人虽然成亲的时候有些波折,但是海燕是个能干的,家里家外的收拾总是干干净净的,又给他生儿育女,功劳苦劳都有了。如今自家父母逼着自己休妻,苏纯生自觉遇到了人生中最纠结的大事,一边是妻子,一边是自己的父母,抛弃哪个都舍不得。一向孝顺的苏纯生毕生第一次无比虔诚的向漫天神佛祈祷,祈祷自己的妻子没有真的发疯,这样自己就不用做痛苦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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