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今正值危机时刻,宫里人心惶惶之下显得比平日里更加安静,可苏雪晴此刻站在栖凤宫的宫外,却还是敏感地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寂静味道,不由得脚下有些乱了节奏。
“苏姑娘大可不必紧张,二皇子向来很得皇后娘娘的喜爱,想来姑娘跟娘娘也会很是投契才对。”察觉到身后苏雪晴的停顿,程公公安抚地开口道,“皇后娘娘贤名在外,姑娘不也是有所耳闻?”
“呃,多谢公公关心,我倒不是很紧张。”苏雪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只是觉得这里安静的有些过分罢了。”
“皇后娘娘凤体微恙,这几日都在调养,自然多喜清静。”程公公微笑着为苏雪晴又解释了一遍,“好了,姑娘这就进去吧,杂家就在此处候着了。”
“啊?!”一抬头果然看到前方隐约有个宫女的身影袅袅而来,苏雪晴晃了一下神,这才应道,“哦,好的。请公公稍等,我一会儿就出来。”
大庆国的皇宫是在前朝旧宫的基础上扩建加固而成,主要的格局跟宫殿位置都较之前并无多大的改变,只是废弃了原先某些年久失修,或者颇多忌讳的楼宇不用,继而推到重建或者另择新址。
其中,最大的改变之处就当属这皇后所居的栖凤宫了。原先的皇后在皇宫被攻破之际选择了自焚殉国,华丽辉煌的坤宁宫在一把火中化为了灰烬。
李文耀登基临朝之后,遍下旨在旧址上重新修筑了新的皇后寝宫,并命人仿制前朝“椒房之宠”以示宠信。后又改坤宁宫为栖凤宫,以彰显新朝气象。
跟在小宫女身后不时偷偷地左顾右盼,哪怕是早就已经领略过了皇家的奢华气度,可苏雪晴还是被栖凤宫的华美给小小地震撼了一下。高大的飞檐直插云霄,顶上的琉璃比天边的晚霞都来得绚烂夺目,如梦似幻的纱帐随风摇曳中反射着夕阳的色彩,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苏姑娘,前面就是娘娘的寝殿了,还请姑娘在此略作等候,奴婢这就进去通禀。”就在苏雪晴为美景所迷之时,脚下却已经踏入了这座壮美楼宇的深处。
“哦,好。”苏雪晴稳了稳心神,微微颔首应了。心下却升起几分期待,这样一座美轮美奂宫殿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望着小宫女飘然远去的背影,苏雪晴有些微微的出神。
“如何,可曾有些失望?”蒋秋烟望着眼前坐的规规矩矩的小丫头,笑的很是温柔,“我长得不如我妹妹美,是不是?”
“咳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苏雪晴自觉已经把情绪藏的够好,可还是被上座的人给一语道破了行藏,“皇后娘娘跟秦国夫人两人如春花秋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着实无法比较,更无高下一说。”
“哈哈~你这小丫头,平日可也是这样说话的?”被苏雪晴那一脸严肃的神情给逗笑了,蒋秋烟花枝乱颤地问道,“你今年才多大?总这样学大人说话,不觉得累么?”
“呃……”被别人取笑了苏雪晴或许可以犀利地反击回去,可此时看她笑话的是大庆国的皇后,李宏基的母亲,她除了咽下那口喷涌的老血之外,还得陪出了微窘的笑脸出来,“这个,小地方出来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则个。”
“黎山镇虽说是个镇子,可也不算是什么小地方了。”好容易收了笑声,蒋秋烟似有所指地接道,“我妹妹她宁可抛了京都的十里繁华不要,非在那儿一守就是十几年,逢年过节的,连我这个姐姐的面都不来见上一见,可见黎山镇这个地方有多大吸引力了。”
“这个,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个人喜好问题,不作数的。”果然,每个皇后最后都会变成一个大醋坛子,连个地方的醋都要吃,也真是刷新了世界观了。苏雪晴内心腹诽不已,面上却一丝也不敢露出来。
“也是,从小我跟秋霜的性子就南辕北辙的,玩儿不到一块儿去。”蒋秋烟意兴阑珊地抽出手帕来半掩了嘴角说道,“可总归都是姓蒋,又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她这心里也有我这个姐姐呢~否则也不会那么尽心地帮我照顾宏基了~”
“嗯,嗯,皇后娘娘明鉴。”劝人这种事,还真不是苏雪晴的特长,既然蒋秋烟喜欢这么自说自话,那也算为她省了脑细胞了。
“哦,对~还没好好的谢过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蒋秋烟拉过苏雪晴的手,十分恳切地说道,“要不是有你,哀家怕是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宏基了。这宫里但凡有你喜欢的,你就张口,哀家定没有不允许的。”
“皇后娘娘过誉了,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一听蒋秋霜换了自称,苏雪晴心头就是一凛,待听得后面的话,整个人就感觉跟一桶凉水当头泼下似的,表情说话间就僵硬了起来。
“这可是救命再造之恩,岂能儿戏?!”把苏雪晴的反应尽收眼底,蒋秋霜当即沉下脸来继续道,“今日哀家一见你就觉得亲切,不如,就收了你做义女可好?末了再让陛下选个好的封号予你,也算是全了我们为人父母的一片心意。”
“……”莫非这年头真的十分流行认干亲?内心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苏雪晴心底里对蒋秋烟的那点儿不错的印象彻底化作了飞灰。
就在苏雪晴跟蒋秋霜两人心口不一地对答之时,那边等在偏殿茶饭处的程公公也迎来了自己真正等待的人。
“事情可安排妥当?”借着出恭的时机避开了其他人,程公公不着痕迹地跟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内侍搭上了话。
“万无一失,还请公公放心。”隔了一个隔间的小内侍低垂脸,嘴巴没动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只待明日子时,一切按原计划行动。”
“嗯。”程公公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手腕微动,贴身的短剑滑入了手中,“事关重大,切勿要保证半点差错也无。”
“公公多虑,奴婢的拿项上人头保证,从密道入口到玄武门外的出口,都会清理干净,必定保证到时护送圣上顺利撤退。”小内侍的信誓旦旦地保证完,收拾利落了衣襟就要离开。
却不料此时,只听得“咄”的一声轻响,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小内侍就捂着脖子靠着隔断缓缓地倒了下去,殷红地鲜血汩汩地顺着他的指缝往外冒着,趁的他惊恐放大的双眼是那么的死不瞑目。
“小邓子,好歹拐着弯儿也能喊我一声大舅爷,既不幸进了宫来,杂家这把老骨头怎么也能保你活出个人样儿。”看着小内侍渐渐涣散的瞳孔,程公公蹲下来就着他的衣襟把手中短剑上的残血擦干净,“这回有这样大的功劳也想着你,可你转手就把杂家给卖了,这可不是一个孝顺外甥该做的事哦~”
“我,我……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小内侍还试图为自己辩白。因为他清楚,有时候,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怎么就不长长脑子呢?”程公公说不出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恼怒多点,“我可从头至尾没告诉过你这栖凤宫里的密道出口在哪儿。”
“……”过犹不及,说的就是他这种自认聪明的傻瓜,小内侍自知狡辩无用,最后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程公公。
“你死就死吧,还要连累你宫外的家人,何苦来哉?”程公公从身上摸出一个特制的哨子无声地吹了两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死透了的小内侍,碎碎念地往外走,“更何况,你这次坏了圣上的大事,唱不成这出空城计,说不定还要连累杂家,真真的是该死的很!”
原本十拿九稳的计划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了问题,程公公一刻也不敢耽搁,几乎脚下生风地出了离了此处。没过片刻,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普通内侍装扮的人来到了小内侍的尸首旁边,悄无声息地处理起来。
苏雪晴可不知道就在自己跟蒋秋烟废话的这会儿功夫,栖凤宫里就发生了这样一样足以颠覆大局的事情。此刻的她盯着手里已经见底的茶碗,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告辞才比较容易脱身。
“小丫头,你是不是觉得,哀家这宫殿很漂亮啊?”蒋秋烟笑的倾国倾城地望向苏雪晴。
“呃,嗯,是的,好看。”搞不清楚蒋秋烟深意的苏雪晴呐呐地答道。
“那等某一天,你住进来好么?”窗外的阳光凌乱地撒在蒋秋烟脸上,苏雪晴被晃的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不好。”苏雪晴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而后才亡羊补牢的补充道,“娘娘的宫殿,自然要娘娘来住。我个乡野丫头,没那个福分,压不住的。”
“你是嫌弃这宫殿冷清吧。”蒋秋烟叹息似的喃呢一声,朝苏雪晴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但愿哀家不会一语成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