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味道自然不会好闻到哪里去，潮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是不知什么发霉的腌臜气味，偶尔还有老鼠蟑螂等来回窜梭发出的窸窣声音。
一丝阳光也无，除了墙角的小煤油灯外，唯一能提供光亮的就是烧的通红的炭盆了。可那其中同样火热的烙铁却把难得的温暖也变得冰冷刺痛起来。
对这一切，卓林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之前工作的地方，比这条件更恶劣，刑具更齐全。说来因为顶着一个“青面獠”的名头，他这些年也鲜少离开地牢被派去外勤了，这次还是为了为卓兴报仇，他主动请缨才得以见了几日光亮。
可没想到才刚呼吸了几天新鲜空气，他又被送回了这样的地方。只是身份掉了个个，如今已然是个奄奄一息的阶下囚罢了。对于这个结果，卓林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求仁得仁，如此而已。
从行动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就做了这个“自投罗网”的愚蠢决定。他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一想到卓兴的冤魂还不知在哪里飘荡，而李小明这个罪魁祸首还好生生的活蹦乱跳，胸中的那口恶气就如同最猛烈的毒药般侵蚀地他日夜难安。
这世上，唯一对他不离不弃，相依为命的兄弟没了，他还独自活着却跟死了也没多大的区别。如果能用这条不知所谓的命去换了李小明的命去，在卓林看来，怎么算都不是个亏本的买卖。
所以他在等，流水的刑具在他身上走了一遭，皮开肉绽，连牙齿都快要掉光，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说，只提一个要求，就是要等到见到李小明的这刻。
“呵呵，果然是金贵的人儿，为了见你一面，可真够难的。”“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血水，卓林看着面前的李小明咧着嘴巴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发出了一阵发自肺腑的愉悦笑声，“李公子，久仰久仰。”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见我。”笑声中的真切让李小明有些意外，却没功夫多想，“既然见到了，那么，你也该说了吧。”
“嗯，我说。”有些艰难地微微颔首，卓林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问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的话，作为交换，我也会给予同样能让你满意的答案。”
“放肆！”见卓林复又提出了新的要求，薛景吾脸色阴沉地一鞭子就狠狠地抽在了他身上。
“嘿嘿~”好似那鞭子带飞的不是自己的血肉，卓林的嘴角咧的更大了一些，目光一错不错得跟李小明对视，“怎么样，李公子？我的问题很简单的，你保证不吃亏。”
“你说。”一个眼神制止了薛景吾的继续毒打，李小明不疾不徐地说道。
“爽快。”见李小明应允，卓林笑的更欢，“我且问你，去庄子上围攻你的第一波人，最后怎么样了？可有活口被留下？”
“你们果然是一伙儿的。”虽然已经查到，可从卓林嘴里得到证实，还是让李小明不由得暗了下眸子，“你们也是真够执着的。派了一泼人来送死还不够，竟然还有胆来第二次。”
“那必须啊。谁让李公子你这人太过金贵，所以行情自然要好的多。”半真半假地回着话，卓林半眯着眼语气嘲讽。
“拿了银子，也要有那个命花才好。”李小明顺着卓林的话接道，“只可惜，你跟你先来的伙伴们，都已经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哦。”卓林闻言呐呐地应了一声，脸上还是那没心没肺的笑容，“死了也好，黄泉路上我再去找他。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尸首可曾入土为安？”
“哼，那你可问不着我们，得去问问城外乱坟岗上找食的野狗们有没有埋狗屎的习惯。”这次不等李小明回话，薛景吾就阴恻恻的开了口。
“哦。”又是一声没多少感情色彩的应付，卓林费力抬起头不再目光炯炯地跟李小明对视，“我要问的问完了，换你了。”
“……”拼死拼活的要见自己一面就问了这个幼稚可笑的问题，李小明瞬间有种被愚弄了的愠怒，顿了顿开口道，“你确定？”
“嗯。”卓林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字，略作思考后又轻轻摇头道，“没什么想要问的了。”
“为什么？”终于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李小明接着问道。
“心安。”卓林的眼神中的唏嘘一闪而逝，“你们杀掉的那个小头目，他的名字叫卓兴，是我唯一的兄弟。不问上一句，我不死心。”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李小明有一瞬间的愣神，“所以你这次是为了报仇而来？”
“报仇只是顺便。”像是是放下了身上所有的包袱，卓林的笑容中透出一种看透生死的明悟，“我们这种人，当然是主子指哪儿就打哪儿呗~身不由己啊~”
“你的主子是谁？”李小明一字一句问道，目光如刀地笼罩住了卓林。
“咳咳，噗~”也不知道是伤势过重还是如何，就在卓林准备答话的时候，一开口却是一阵惊天动力的咳嗽，随后就是大口血喷了出来。
“少爷，小心。”警惕的薛景吾一闪身挡在了李小明身前。
“无妨。”在这样的时刻被打断，李小明有些心急地拨开薛景吾，朝着卓林再次问道，“说，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咳咳，我的主子，主子是……”好似刚才的那一口血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气，卓林的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灰败起来。
“快说！你到底是听命于谁？！”李小明见状心下一沉，大踏步的欺身上前，近乎咆哮地吼道：“是谁要非要我死！是谁？！”
“是，是……”好像真的被震耳欲聋的吼声吓的回光返照，卓林无力的耷拉下去的头又缓缓的抬了起来，慢慢的张口答道，“我！”
说时迟那时快，李小明只觉得卓林抬起的那张脸上疯狂快意的笑容一闪，一股带着腥气的劲风就迎面袭来，由于两人离的太近，一时间他竟然来躲闪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束手无策。
“少爷！”关键时刻，只听薛景吾一声大吼，手中的鞭子又狠又准地“嗖”的一声缠上了李小明的受伤的那条腿，自己也三两步窜到了卓林面前，蒲扇般的大掌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劈下。
“咄！咄！咄！”三声短促地闷响在地牢狭小的空间内显得异常厚重，卓林嚣张的笑声刺耳的不停地回荡着，“李宏基！你死吧！哈哈哈哈！亲眼看着你死了，我下去才能给我兄弟带好啊！哈哈哈！”
“贼子去死！”余光看到李小明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倒了下去，薛景吾丧失理智的睚眦欲裂，手下十成发力，朝着卓林的天灵盖就是一掌。
“且慢！”听到这边诡异的动静，那边刚审问了一半卓大海的周明升匆忙敢了过来，一推门正好看到这一幕，口中高喊着阻拦道。
可怒气上头的薛景吾哪里听的到，就算真的听到了也会装没做没听到，含怒一掌下去，卓林的癫狂的笑容还凝在脸上，人却已经七孔流血，片刻就没了呼吸。
“快！让开！”解决了卓林，薛景吾第一时间俯身去查看李小明的情况，见对方短短几息胸前就被血沁红了一片，急的眼珠子都红了，拦腰抄起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这，这……”仅仅扫了一眼，周明升心下就猛的一沉，扭头盯着已经气绝身亡的卓林，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直窜的头皮发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雪晴当然不知道此时李小明棋差一招被卓林绝地反攻，又一次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危局。刚刚从杜家正房脱身出来的她，正脱力地瘫软在椅子里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
“姑娘，你再坚持坚持哈~怎么也得洗把脸再睡啊~”看着苏雪晴疲乏的样子，柳绿有些心疼地劝道。
“嗯，嗯。”眼睛都懒得睁，苏雪晴胡乱点着头应了，晃晃悠悠的被扶着站了起来。
“姑娘，小心脚下。”柳绿小心翼翼地护着苏雪晴往内室走去。
“啪！”一声突如其来的炸响在耳畔，苏雪晴一下子就被惊醒了，浑身一僵的睁大了双眼。
“没事，没事，就是个花瓶，许是姑娘刚才不小心碰到了。”柳绿也被这声响给吓的一跳，深呼吸几次稳了稳神，这才温言安慰道。
“不对，我刚才没碰到东西。”待看清楚地上碎的是李小明跟自己一人一只的那对摆瓶，苏雪晴的心头猛地就是一跳，一阵莫名的心慌让她的呼吸都为之一紧。
“那估计就是那个小丫头打扫的时候粗心，没放稳。”见苏雪晴跟遇到什么大事似的白了脸，柳绿赶紧出言解释道，“就个花瓶而已，库房里有的是，姑娘明个儿再去选个好的摆出来就是。”
“不对劲。”目光迟迟地无法从地上的碎片上移开，苏雪晴当机立断道，“不行，我要再去一趟秦国公府！现在，立刻，马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