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郎中，晴儿姐可是有什么不好？”杜三姐把钟郎中神色的变化都看在眼里，有些惴惴不安地出声问道。
“杜三小姐不用担心，无甚大碍，就是有些被吓到了，心神不宁。”钟郎中思忖一阵，脸上又挂上了得体的微笑，“那安神的药再多抓上几副，回去连续喝上几天，也就无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杜三姐今天这一惊一乍的心绪起伏不定的很，暗地里想着，这安神的药，自己回去也要喝上些才好。“那就不耽误钟郎中的时间了，家中还有些俗事等着处理，我们这就告辞了。”
“好说好说。”钟郎中见童山那边已经抓好了药，正笑眯眯地跟杜府的人算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还有一事相求，怕是要麻烦晴儿姑娘了。”
“钟郎中有什么事还请直说。她那个小丫头片子，整天闲的很。”杜三姐看不看苏雪晴一眼，就满嘴应承下来。
“咳咳。”倒是钟郎中扭过头来，对着苏雪晴说道，“晴儿姑娘近日可是又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花婶子可在我这里唠叨了许多遍了，你过几日要是方便，就随便做几样来堵她的嘴可好？”
“就是些吃食罢了，钟郎中何必如此客气？”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说了半天竟然就是些吃的，杜三姐好笑地回道，“等这边腾出了手，肯定让这丫头给你连送上几天不重样的。”
“这多不好意思。”钟郎中笑的有些腼腆，望着苏雪晴等她的回答。
“几样吃食罢了。”苏雪晴深深地看了钟郎中一眼，缓缓地站起身来，“旁人想往钟哥哥这里塞些东西还四处找不到门路呢，我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等回去准备妥当了，肯定亲自送来给大家尝尝鲜。”
“如此甚好，甚好。”听苏雪晴自己应了，钟郎中的眉眼才真正的舒展开来。正好这个时候又有病人上门，就简单地对着杜三姐等人行了一礼，转过去忙了。
杜家一行人从杏林小筑出来，径直就回了杜府。本来苏雪晴还想劝杜三姐返回玄妙观去帮衬杜家的展示，可刚说了一句就被给瞪的说不下去了。
看来，经过这件事之后，苏雪晴在杜家的话语权可得是被削弱了不少。保险起见，还是安安生生地在消停几天吧。
这边苏雪晴跟杜三姐一路再也无话的沉默起来，那边李小明的车厢内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诡异的沉默弥漫在主仆两人之间，让人有些透不够气来。
“这事，是属下自作主张了，还请少爷责罚。”犹豫了半天，薛景吾还是改坐为跪，低着头向李小明请罚。
“……”李小明闭着眼睛靠在车里的引枕上并不答话，只是用指节一下下地扣着旁边的矮桌，发出规律的“咚咚”声。
“还请少爷恕罪。”薛景吾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膝前的那一小块地方，开始冒起了冷汗。
“既然知道我肯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你怎么还有胆子行动呢？”李小明的口吻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更透出一丝孩子般的单纯好奇。
“属下要做的，就是要为少爷选择最安全的方式。”薛景吾瓮声瓮气地答道，语气中确是听不出任何认错的意味。
“你的意思是，杜家人是很好的肉盾咯？”李小明的语气仍旧是那么漫不经心，可这话的内容却是诛心。
“属下……”薛景吾被李小明如此直接的点破了心思，一时间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杜家的奴才，对杜三姐的话这么言听计从的。”李小明目光灼灼地盯着薛景吾，“要不，我这就把你送与杜家好了。”
“少爷，属下刚才只是顺势而为。”被李小明用话挤兑到这里，薛景吾憋红了脸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李小明闻言，沉吟片刻过后，脸上露出一种寂寥的神色，“如此，你倒是并没做错什么，又请的什么罪呢？”
“少爷……”薛景吾被李小明突然变化的语气给闹的不知所措起来。
“罢了。事已至此，那就过后再说吧。”李小明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又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假寐。
“苏姑娘那边……”薛景吾见状，最后有些拿不准的请示道。
“自有我自己去说。”想起苏雪晴在通道之上的那番态度，李小明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久久没能放松。
“喏。”薛景吾呐呐的应了声，端坐回去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帝都某个毫不起眼的宅子里，卓大海已经在地上跪到了浑身颤抖，却连抬头看一眼屏风后方的人影都没有勇气。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竟然还敢上门来复命。这么多年了，你倒是开了先河了。”四平八稳的男声听在耳中丝毫辨不出喜怒，卓大海的身形禁不住又矮了几分。
“此番我们前去一共三十四名顶尖好手，如今就剩了小的一人苟延残喘。还请大人怜惜。”斟酌再三，卓大海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小的虽没带了目标人物的尸身回来，可如今，那位的亡故，却也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大人明鉴啊~”
“呦~我这不是来错了地方吧。你到底是风雨阁出来的刺客，还是烟雨阁出来的头牌呢？”头顶上的声音似乎揶揄地打了个弯儿，可卓大海却抖的更加厉害了。
“大人……”抖如糠筛的卓大海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两只手撑在地下暗地冰冷的地面上出了一手心的汗。
“你甘心么？”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屏风后轻飘飘地传出一句模棱两可的问句。
“不甘心。”卓大海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电闪火石之间却又改了心思，“可阁里有规矩，一事一毕，不得寻私仇。”
“倒不如说，‘风雨阁不杀没银子拿的人’，来的更贴切些。”男子不急不缓的语气快要把卓大海逼疯，“你们那个大东家，从来都惜力气的很。”
“大人……”对于这点，卓大海当然是再明白不过的。这次弃了专门接头的人派了他过来，就是大东家直接授意的结果。
从他上次逃回阁中到现在，大东家除了让人送来了必要的生活物品跟伤药，就再也没有别的指示。
卓大海本以为这次全军覆没的事情就要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自己也会是被随便重新编个小队的结局。
没想到，今天早上他从烟雨阁的头牌床上醒来之后，就看到了床头上留下的字条。继而被人接到了此处。
“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守秘密。”就在卓大海跑神的空档，那男声又响了起来，带着些许感概。
“大人，小的可是风雨阁出来的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卓大海一听这话，立马就慌了神，飞快的膝行两步就要靠近屏风，却瞬间被两枚暗器钉住了衣袍，吓的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带下去吧。”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卓大海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知觉，只有耳朵里还能听到些细碎的声响。
“那位说，今日不宜杀生，留着可能还有其他的用处也说不准。”内侍的声音再怎么伪装，语气中的娘娘腔却总会像黑夜中的大红灯笼一般皆是他们的身份。
“不就是能多射几只箭么？能有多大的用处？”平稳的男声里终于带上了应有的情绪。
“那位说的话，某只是负责带到罢了。”内侍闻言却也不恼，似乎还轻笑了两声，卓大海脑中昏昏沉沉的，听不真切。
“那位最近是越发的任性了。”男声里透着些许无奈，却也有着无限的宠溺，“也罢。几日好歹也算是个忌日，就遂了那位的心意吧。”
“如此，风雨阁那边也好交代了不是？”内侍嗤嗤笑了几声，“总不能让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我自有分寸……”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卓大海就无从得知了。
浑身僵硬的他被人像破麻袋一样的拖了出来，然后又粗暴的扔在了一辆马车上。紧接着脑后又被狠狠地补了一手刀，他就彻底地堕入了黑暗，人事不省了。
“如此甚好。那位的意思，也是到此为止最好。”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内侍抽出手帕来揩了下嘴角，“但是那影子就这么放在外头，要是被有心人得了去，将来估计也是桩麻烦事。”
“再怎么翻腾，也是个影子，日头一照，就现形了。”男声不在意地回道，“不过，总挂记这事却也不美的很。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不日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你办事，那位放心的很。”内侍小小的一记马屁拍了上来，声音中透出一股谄媚，“那位今儿还念叨，说大人告假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露露面了。省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整日里出来蹦达，让人瞅着厌烦的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