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慕容倾雪颔首,忽而想到了什么,朝丽妃道,“出门那几日,这是岳父大人寿辰,委屈你一个人回去了,是我疏忽了。”
“世子哪里这样客气,您的有心人,虽未到,却还记得送礼物,父亲说的,您的礼物是他最喜欢的,叫我记得多谢您。”
慕容倾雪浅浅一笑,忽而眉角一弯,“听父亲说,前几日在朝堂上,与岳父大人因西北狄族之事起了争执,岳父大人面红耳赤,忽而犯病,休养的好些日子,陛下亲自探望,昨日才得以从新上朝,眼下可大好么。”
“妾身这些日子都不曾回府……不过,父亲身患旧疾,每每受到刺激的时候,便会休养几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但凡知晓一点朝事的人都知道,左相的病向来不过是为了恫吓一下朝臣罢了。
慕容倾雪看着面前低眼,泫然欲泣的女子,伸手扶了下她的肩膀,安慰道,“丽姿,等什么时候我陪你回去看看。”
“多谢世子。”丽妃笑答,漫天流云,映衬着她的笑很美,却明明只在眼角晃荡,不达眼底。
“那便……”
啊的一声,两人顿住,侧眸处,那红衣女子手中纸鸢,不知何时撕裂了两半,她蹙着眉,纤削的指尖朝那突出来的脆弱的竹签戳了戳,极其无辜的语调,“我不晓得,这纸鸢这么容易毁坏,怕是放不成,你们聊着罢,我先回去了。”说着,脚底抹了油一般欲走,她早已听得不耐烦。
“回来。”他说。
“何事?”
“就说一会儿,你就这样等不了么?”慕容倾雪点了下她的鼻尖。
夜离影抽嘴,“可不是,就是等不了的,不然你现在陪我玩秋千,推推我好么?”
慕容倾雪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胡闹,夜离影一把将纸鸢塞到他手中,低低哼哼,自顾自的走到秋千处坐下,侧眸朝他大笑,甜腻腻的长长的唤他,“雪……”
慕容倾雪似笑非笑的看她,她轻然踢了几下地面,荡漾起秋千来,秋千载着她缓缓飞扬到高处,猛地松开抓着两侧的绳索的手,闭着眼睛,魅惑的声音,在风中弥漫,“雪,你快来啊,呀,我要摔倒了,我要掉下去了,怎么办?”
慕容倾雪惊,只见这个古灵精怪的红衣女子,坐在荡漾不稳的秋千上,随着秋千飞到高处,毫无畏惧如鸟儿般展开着胳膊,似要拥抱远处的流云,诩栩飞扬的发丝如同一根根无形的线,绕过滚滚纷扰红尘,牵动着他的心脏一颤一颤。
众人亦是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啊,未及看清, 慕容倾雪早已丢开纸鸢,几乎小跑到秋千后头,恰然秋千荡到低处,他伸出双臂从她身后将她狠狠抱住,微怒道,“胡闹……你……”
夜离影笑了声,温顺倚在他胸膛,“谁叫你不理我的,再不理我试试,看我怎么惩罚你。”
慕容倾雪不语,只是紧紧抱着她,眉宇微动,整个头颅埋进夜离影的肩膀,丽妃见状,恭敬道,“妾身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先走了。”
慕容倾雪纹丝未动,夜离影笑着朝丽妃招招手,“姐姐慢走,下次再聊。”
一堆人簇拥着离开了,夜离影松了一口气,真是麻烦,挣了挣身子,却挣不动,她提醒道,“慕容少爷,人已经走远了。”
身后的人仍旧未动,气息微喘,夜离影心下怪异,想要说话,贴着耳根处赤
裸肌肤却觉察到有些温湿的液体密密沾满,心中一颤,她猝然起身,一时一刻,那伏在她身后的身形一斜,人已然半瘫在地上,徒留一只手艰难扶着秋千绳子。
“雪,你还好么?”她半蹲下搀扶他,他微阖着双目,从衣袖里拿出丝绢擦拭了额角得到点点冷汗,冰晶的脸色越发剔透。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琢磨着你府里就这一个有分量的女眷,估计你找我回来就是气她的,是不是我做的过火了,你原来是喜欢她的,对么?……那我替你向她解释解释。”
慕容倾雪睁开眼睛,定定的望着她,夜离影觉得那眸光十分不善,完全不是自己平日里看到的模样,补道,“你是不是还想和她聊聊,要不我将她喊回来。”
她要叫唤,慕容倾雪低声打断,她没听清楚,随凑近他嘴唇,喃道,“什么?”
慕容倾雪骤然一把将她抱住,叹道,“我说,你再也不能作这样危险的事情了,这么高的秋千,你居然也敢放手,你当真为了帮我还丢了性命不成?”
“你想多了,这点高度与我来说,我可是个习武之人,这不算什么?”夜离影说。
慕容僵了僵,怅笑了下,“也对,是我一下子忘了……回去罢。”
“要不要找侧妃来看看你?”她好意道,他温软的环抱忽而冷了,松开抱着她的手站起来,侧眸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有淡淡的阳光照进他眸中,可是,那里头,这一刻,漆黑如夜,一点光亮都没有,他欲言又止,然后颓然一笑,走掉了。
夜离影一阵战栗,啊,啊,啊,真是个怪人。
抚了抚衣裳,她直起身子,一枝绯色踯躅花颤巍巍的探到她脸颊,她伸手捻了几朵,将花儿在捧在手心嗅了嗅,笑着朝房间走去。
剔透寂寥的钩花长廊,她一路数着花瓣儿走过,踏入门槛的时候正好数了第三遍,门中传来微微的咳嗽声,于是她将花朵丢到台阶处的一只花盆里,可是居然没有丢准,散了一地,忽而有些生气,她一脚踹在那盆上,倒了一地的土叶,倒是遮住了那绯色花儿,她淡然的走了进去。
一抬头,正正看见那白衣胜雪的男子静然的坐在雪锦圆桌旁,一手支着桌面,一手执着那一把折扇,眸中柔情万千的望着它。
夜离影打量那把扇子,碧玉制的扇骨,莫约八支,托着白色泛着浅光的扇面,扇柄尾头微翘,坠着碎碎白色流苏,对着她的那一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绘画、没有提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