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衣幼年的时候,因为寒渊之中充满了剧毒,因此师傅唐秋决不让她下到寒江之中,只是告诉了她寒渊之所在。直至唐秋死了数百年之后,寒渊之中的剧毒慢慢消解了,幼衣才敢潜入寒江,回到底下的寒渊里,查看这里的情况。
初衣每次回到寒渊龙穴,心中都充满了悲伤,一直也没有仔细查看自己族人身上的细节特征。因此她每次见到唐幽然时,虽然觉得她所拿的所谓鹰爪斩有些眼熟,但始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她龙族身上之物。
而她看了扶苏身上的所谓蛇鳞甲时,心里已起了极大的疑惑,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过于恐怖,她宁可自己猜错,也不愿朝下细想。但这时听了犹天的叙述,她便知道,自己所猜到的情况,全是真的!
所谓的鹰爪斩,其实是龙爪斩!所谓的蛇鳞甲,其实是龙鳞甲!这些唐夏王族流传下来的宝物,其实均是初代唐夏国君,人称智尊的唐夏,将龙神初瑞身躯吃掉之后,从它身上所剥离下来的!
扶苏与初衣这时同时想到了这些情节,心里只觉得又是恐怖,又是愤怒。扶苏想道:“这个唐夏不知道丧心病狂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唉,幽然这么美丽温柔,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祖先!”他身子一抖,突然想到,这些事情恐怕幽然是知道的。但另一个念头又浮起来:“不会的,幽然不会知道这些可怕的事情的。”
初衣将扶苏这些表情变化一一瞧在眼中,心里明白他的想法,于是冷冷的道:“你还以为唐幽然是好人吗?哼,我藏在古井中,偷听偷看了唐幽然几年的时间,她的阴险卑鄙,比她的祖先也差不了多少。嘿嘿,她遗传了她祖先的绝顶聪明,自然也遗传了她祖先的阴险毒辣!”
扶苏身子机伶伶的发抖,虽然摇着头想要否认,但隐隐又觉得,恐怕初衣说的都是真的。
初衣最后说道:“你不相信我也罢。如今我带你来过这寒渊了,按照约定,我要你偷听我与唐幽然的对话,到时候那小贱人是什么禀性,你自然就会知道!”
初衣不再说话,伸手拉起扶苏,身子飞快的向上浮起。扶苏心里乱纷纷的,任由她拉着自己,一路潜游回到了古井中。
他们回到了废园中时,月光已偏向西边,天就快要亮了。初衣跪在废园破墙前的一簇细竹前,嘤嘤的哭个不住。扶苏知道在这竹根之下,埋着的定然是当年龙神初瑞的尸骸,他想起初瑞死得那样惨,禁不住不断的摇头叹息。
在这面破败的墙前,一共有三处位置长着稀稀拉拉的细竹,扶苏一眼看去,知道另两处竹子下,埋的就是武尊唐秋、毒尊唐冬的尸首。扶苏分别在三处细竹前深深伏下身子,鞠了一躬,追思起千年前的悠悠往事,心中思潮澎湃。
初衣哭了好一阵,才渐渐止住哭声。她缓缓站在身子,恨恨的道:“父亲,师傅,我活了千年,但现在才知道你们当年的故事。你们的一生,都被唐夏害惨了。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扶苏一惊,道:“初衣,你说什么?你要去杀幽然吗?”
初衣哼了一声,道:“你不必担心,我在师傅面前发过誓,没有修习到‘九幻剑诀’第九重巅峰时,决不去找唐家的人报仇。眼下我还没有练完,是不会找唐幽然动手的。”
扶苏听她这样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不知怎的,他现在心中忐忑不安,竟然盼望着不要那么快见到幽然才好。他想起答应要将月华石交给唐智,现在他虽然取到了月华石,但一则这是初衣之物,二则他也不愿将这东西交给唐夏的后人。心里矛盾极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他与初衣便一直在废园中修习。扶苏试着练习幻灵术,但心绪不宁下,进境不大。倒是初衣没日没夜的按着墙上的剑痕修习“九幻剑诀”,不时的叫扶苏与她切磋,几日下来,她的临敌经验大大丰富了起来,剑招与身法越来越圆融如意,剑术突飞猛进,可谓是一日千里。
她的剑招本来就精妙无比,几日练习下来,扶苏在不使用法术之下,已根本无法招架,往往是几个照面下,便被初衣制住。就算扶苏施展出法术,初衣展开幻形术,长剑总是能从扶苏意料不到的地方刺来,神鬼莫测,让扶苏难以抵挡。
在第八日上,扶苏正在陪初衣练剑。他的技击之术在与初衣的切磋中也大有进步。他们才斗了两招,初衣突然停手,道:“唐幽然来了。扶苏,你要记得你的承诺,躲到井里去。我不叫你出来,你绝不可出来。”
扶苏犹疑道:“你,你要对她做什么?”
初衣将脚一跺:“你快下去,她就要来了。哼,我答应你,这时决不与她动手,不会伤到她一根毫毛,行了吧?”
扶苏无奈,只得按照约定,跃入井中,藏入井壁上的小洞中去。
过了一会,扶苏果然听到废园里有脚步声响起。接着,幽然柔美的声音惊讶的道:“呀,李琉斯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扶苏奇怪极了,想:“咦,李琉斯在上面吗?我怎么没见着?呃,是了,是初衣幻形成李琉斯的样子,在与幽然对话。嗯,那日我与李琉斯在废园上的小丘上较量,初衣一定是见到了李琉斯,因此可以幻形成李琉斯的样子。”他心中这时紧张极了,手心中不觉冒出汗来。
只听得李琉斯的声音道:“嗯,公主殿下,我到处闲逛,无意中见到这园子,便进来看看。”这声音学得像极了,连那冰冷的语调也一模一样。
幽然“嗯”了一声,便不做声了。
“李琉斯”道:“殿下,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幽然轻笑一声,道:“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客气啦?有什么事,请问吧。”
“李琉斯”道:“这里刚巧无人,那我就直接问了。我之前碰到了扶苏……”
幽然“啊”的轻呼了一声,显得有些惊讶。
“李琉斯”不理她,仍是自顾自的说道:“扶苏又与我打了一场。他向我说道,你始终还是喜欢他,只是因为你父王的意思,才不得不与我和亲。他现已取到了寒江底下的宝石,他说要将这宝石献给你父王,你父王便会取消和亲之议。殿下,扶苏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是假的,当然是假的!”幽然不假思索,紧接着“李琉斯”的话说道,“扶苏自从在楚沧国见了我,便对我生出爱慕之意。他也多次向我表白,但我向他说道,我喜欢的是你呵,李琉斯殿下!”
“真的吗?”“李琉斯”声音仍是冰冷,但语气略有了缓和。
幽然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殿下,我前几天向你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那天夜里,我向你说的话,难道还不够表明我的心意?唉,扶苏的几句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比我说的话更让你相信么?”
扶苏听到这里,全身的力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紧紧靠在洞壁之上,才勉强保持着站立,全身如坠冰窟,一个声音在心底大叫:“不是的,骗人的,不是的,这都是假的!”
废园之上,幽然与“李琉斯”都保持了一阵的沉默。一会儿之后,“李琉斯”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可是扶苏说道,他身上穿着你送给他的皮甲,这皮甲是你们唐夏王宫的传家之宝,我因此才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也怪不得你。我当时听他说道,他要到寒江底下去寻找一件东西,因此才将这件皮甲借给了他。想不到他竟然借着这件皮甲向你说事。唉,我真是看错了扶苏。”
“李琉斯”语气缓和了下来,道:“哦,是这样,嗯,那是我错怪你了,幽然,你可莫怪。”
幽然轻轻笑了笑,温温柔柔的说道:“我怎会怪你,李琉斯。我即将是你的妻子了,你有什么话,尽管可以向我说。夫妻之间,若是有了误会隔阂,又怎么能做倒相敬如宾呢!”
“李琉斯”道:“我不喜欢扶苏这个人,你最好少与他来往。”
幽然道:“这个自然,你过几天离去之后,我不会再见他了。嗯,不过,李琉斯,你可要早日前来迎娶我才好,不要让我等你这么久呢。”这句话说得旖旎缠绵,满含情意。
扶苏在井下,听得脑中“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又听得“李琉斯”道:“这个自然,好了,幽然,我有事要与怀斯长老商量,先回去了。”脚步声响起,初衣倒是真的走出废园去了。
过了一会,幽然的声音再次在废园中响起,一向温柔的声音却换作恶狠狠的腔调,冷冷的道:“哼,这个可恶的扶苏,差点坏了我的事,等我将他找到的宝石骗了来,一定要想个法子好好治治他!”
扶苏听完这话,再也无力站立,整个人瘫倒在井下的洞里。他这时终于知道,初衣所说的,全都是实话,他心中爱慕的这可人儿唐幽然,真的既遗传了她祖先唐夏的工于心计,又遗传了唐夏的阴冷善变。
不,扶苏想,她还遗传了她祖先毒尊唐冬的蛇蝎手段!
这便是血淋淋的真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