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安世霆满身疲惫回到侯府。
一进锁桐苑,便见温婉端庄的妻子笑脸迎来,他不觉诧异。
妻子这些日子一直守在病重的女儿身边,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且每次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妻子就会匆匆赶回女儿身边。他体谅妻子的心情,对女儿的病重也同样关心,只是心底难免觉得被忽略,偶感孤寂,正是因此,当柔顺、乖巧、善解人意的钱姨娘来请他去翠芬院时,他点了头,后来更是屡次宿在那里。
钱姨娘惯会小意讨好,他几乎都要忘了贤淑雍容的妻子。
望着妻子疲惫中带着柔情欢喜的神色,他不由惭愧。
妻子为了他的子女劳心劳力,还要操持家务,他应该多体谅一些。
握住妻子柔软,却不似钱姨娘那般细腻嫩滑的双手,他柔声道:“可是瑾儿好转了?”
他没有漏过妻子眼底的欢欣与放松,想来那药方有效,女儿的病情该是好转了。
慕容氏柔柔一笑,脸上带着薄红,道:“可算是有起色了。”
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低垂的眉目柔顺娴静。
却是没有提半句心底对钱姨娘的怀疑。
安世霆不由心底微热,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今晚跟我好好说说瑾儿的情况。”
慕容氏颔首应是,脸上红晕更甚,她略带愧疚道:“妾身让下面做了好些世子爷爱好的菜色,算是给世子爷赔罪,妾身这些日子做的不好。”
安世霆一阵动容,心底更是柔软,他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好。”
两人柔情对视,气氛温馨美好。
相携进了外间偏厅,丫鬟们将准备好的晚膳端上来,慕容氏的贴身大丫鬟白兰笑道:“世子爷,这些都是夫人亲自为您做的,您可得好好……”
话未完,慕容氏微微皱起了眉头。
白兰忙垂头敛首,战战兢兢闭嘴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言。
慕容氏的陪房嬷嬷赵嬷嬷忙上前道:“丫头不知深浅,世子爷莫要见怪,白兰也是为夫人心急,才妄自多嘴,这些菜确实不是夫人做的。
安世霆扫了眼摆满桌子的精美菜肴,眼底闪过了然。
不管是白兰,还是赵嬷嬷,说的都不是实话,这一桌子的菜,确实大部分是府中的厨子做的,但也有那么两三道式样简单的,可以看出是出自慕容氏之手。
白兰的心思他明白,不过是想为主子争宠罢了,还算是忠心,就是急功近利了些。想必是这几日他时常歇在翠芬院,让锁桐苑的人多了几分担心吧。
这般想着,安世霆不免有些窘迫尴尬。
慕容氏自始至终安静坐在一旁,不喜不怒,神色间也不见有丝毫的怨怪,这般态度,更是让安世霆觉得愧疚。
见他面露窘色,慕容氏温和笑道:“菜该凉了,先用膳吧。”使了眼色,让白兰与赵嬷嬷退下。
知她是维护自己的体面,安世霆很是感动,亲自为她夹菜盛汤。
一顿饭吃的柔情蜜意。
饭后稍事歇息,说了些家常闲话,便到了沐浴就寝的时候。
这时,翠芬院却派了人来。
“姨娘一直不见世子爷过去,以为世子爷有事耽搁了,是以派奴婢过来瞧瞧。”
来的人是春草,说话很是婉转柔顺,脸上的妆容也比平日里精致几分。
正巧慕容氏从里间出来,手中捧着换洗用的衣物,见了春草,她先是脚下微微一顿,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走到安世霆身边,笑道:“想来水已经备好,世子爷快去吧。”
她将手中的衣物交给一旁的丫鬟。
安世霆微笑颔首,示意她打发春草后,便抬脚净房去。
见他一副要留在锁桐苑的样子,春草脸上闪过惊慌,忙是开口提醒道:“世子爷,昨晚您答应了今日去看姨娘,姨娘一直在等您呢。”
闻言,安世霆脚下一顿,这才想起,他确实答应了今晚去翠芬院,只是……望了眼贤惠端庄的妻子,他实在开不了口说离开。
他不是昏庸糊涂之人,钱姨娘的颜色虽比妻子好上不少,床底之间也更放得开,但在处事能力上,钱姨娘远远比不过出身大门大户的妻子,他一直谨记母亲的教诲,娶妻娶贤,纳妾纳颜,钱姨娘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比不过明媒正娶的妻子。
略微迟疑过后,安世霆道:“你去回钱姨娘,今儿我就不过去了。”
说罢,再次移动脚步。
慕容氏瞥了焦急不已的春草一眼,开口唤住他,道:“世子爷,大丈夫言而有信,您既是答应了钱姨娘,今晚就还是过去一趟吧。”
此话一出,不仅安世霆与春草,就连白兰都震惊不已。
恨恨地跺了跺脚,白兰不忿地瞪起眼。
春草却是面露欢喜,忙不迭附和道:“世子爷,夫人宽和大度,您就别辜负她的一番苦心了吧。”她期盼、满目春光地望着安世霆。
安世霆不悦地皱起双眉,一眼便看穿了眼前丫鬟的心思。
冷哼一声,他甩袖丢下一句:“既是要言而有信,说了不去便是不去。”随后径直出了房门去净房。
春草彻底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惊慌失措地离开。
白兰得意地哼出一声,觉得这几日受的气都出了,她道:“看钱氏还能嚣张到何时!”
慕容氏淡淡瞥了趾高气昂的白兰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身回里间。
白兰被那一眼吓得噤若寒蝉。
另一边,春草回了翠芬院,半句不提自己的表现,只说安世霆与慕容氏的言语行为。
明亮的灯光下,钱氏艳丽的脸庞爬上嫉恨扭曲,她冷哼道:“好个以退为进,慕容氏倒是好本事,竟能让世子爷出尔反尔。”
春草目光游移,在旁道:“可不是,瞧世子爷被她哄得很好,方才还因为姨娘派奴婢过去的事生气呢。”
“哄得再好有何用?等到安文晟废了,安若瑾病死,看她还拿什么跟我争!”钱氏不屑笑道,眼底满是狠戾。
“以后咱们五少爷就是长房嫡子,七小姐就是长房嫡女!”春草笑着应和,眼底闪过不着痕迹的嘲弄。
这话说到了钱氏心坎上,但转念一想,她心底始终还是不舒坦,道:“不能这般轻易让慕容氏得逞,没的让我失了面子。”
沉吟片刻,她道:“一会你再去锁桐苑一趟,就说我身上不爽,想见一见世子爷。”倨傲地仰了仰下巴,接着道:“安若瑾快不行了,安若澜我也得尽快解决了。”
春草眼珠骨碌碌直转,连声应下了。
待安世霆与慕容氏都沐浴好歇下,春草也再次到了锁桐苑。
时候不早,院门早已关上,门房没有放春草进去,而是问清楚后,进去给守夜的丫鬟递消息。
“翠芬院的春草求见,说是钱姨娘病了,求世子爷去瞧一瞧。”
今日在外间守夜的是白兰,她不情不愿地复述了门房的话。
安世霆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当即披衣起身,问道:“怎的忽然病了?怎么说的?”
门房还在外头,便答道:“说是今儿一日身上都不爽,这会愈发厉害了,是以才来请世子爷。”又道:“瞧着传话的丫头挺着急的。”
门房收了春草的好处,答应了会帮着说几句话。
闻言,安世霆眉头紧蹙,心底很是为难,只觉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钱氏在他心中的地位虽不如妻子,但到底是陪伴了他十多年的人,心里难免挂怀。
见他犹豫不决,慕容氏也坐起身来,扬声对外道:“若是病了,该请大夫才是,世子爷不会诊脉抓药,去了也是无用,你且去回话,让寻个好点的大夫来瞧瞧。”
安世霆转过头来望着她,眼底满是又惊又疑,又有几分不悦,但到底没有驳了她的面子,沉声道:“去回话吧。”
门房支吾一声,答了是,小跑着出去传话。
在安世霆隐含不悦的目光中,慕容氏坦荡一笑,道:“时候不早,世子爷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安世霆淡淡应了一声,转身背对着她躺下,随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慕容氏也重新躺了下来。
他等了好一会,始终不见慕容氏辩解,心底不禁有些恼怒,便粗声粗气问道:“先前你还劝我去翠芬院,眼下钱氏病了,你怎的反倒不让我去了?”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随后他感到背后贴上一个馨香柔软的身子,腰从后环抱住,耳边响起轻柔,带着几分羞涩的低语声:“妾身也是女人,还是……还是心仪世子爷的女人,宽厚大度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妾身做不到一而再地将世子爷推去别的女人身边。”
听得这话,安世霆满腔怒气瞬间转变成了柔情,心热得不行。
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看重在乎自己?
先前他去钱氏那里,何尝不是因为妻子将女儿看的比自己重?
安世霆转过身,将慕容氏抱进怀里,只是不等他吐出满肚子的甜言蜜语,就又听到一句调侃十足,又带着几分赌气的话。
“莫非世子爷还有大夫的那份本事,能替钱姨娘治病?若当真如此,你便去吧。”
说着背转过身去,假意不再理他。
安世霆忙将她抱进怀里,抚着她腰侧,轻声哄道:“哪都不去,就在这呢。”
****河蟹爬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