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忙着计划让世家夫人太太们募捐的事儿,这两日日日出门,倒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后院的动静,等到事情办妥了,有了空闲,她才听说了几姐妹对峙的事儿,听完,她当即就笑了。
宋嬷嬷见老夫人面有得色,不放过机会,笑道:“四位小姐就是聪明能干,想来日后在哪儿都是不会吃亏的。”
老夫人知晓她是在说恭维话,摆着手嘴上满不在意道:“你就别夸她们四个了,这次的事是芸姐儿做得好。”
话是这么说,眼角眉梢却带着喜气,弯弯的。
宋嬷嬷立即顺着她的话说:“九小姐明理懂事,自然是好的,不过四位嫡小姐知道先去找少爷们解释,再为自己辨是非,可见四位嫡小姐把兄妹情谊放在第一,这份稳重和重情更难得,也可看出四位小姐与府上少爷们关系和睦。”
这话说得顺心,老夫人颔首道:“家和万事兴,他们兄妹和睦,侯府才能繁荣长久。”
“就是这么个理儿。”宋嬷嬷笑眯了眼。
主仆两人相伴四十多年,早已熟知彼此的性子,抬眉举手间包含的意思,自不必说就都懂得,老夫人看出宋嬷嬷是在逗自己开心,笑嗔她一眼,道:“行了,左右事情都过去了,就不提了。”
宋嬷嬷连声应着是,瞧她眼底阴霾少了,便说起旁的趣事欢乐事。
这几日,因为老夫人四处走动,宣扬募捐的事儿,老侯爷没少给老夫人脸色看,老夫人虽然面上不显,宋嬷嬷却知她心底憋着难受,是以这才想法子哄她。
老侯爷敲打老夫人,明里是告诫老夫人要安份,实际上,却是不想让老夫人在面子上压过他,名声上大过他。宋嬷嬷看得明白,老侯爷就是想让老夫人一辈子在这深宅大院里,做一个事事顺从,有德无才的木讷女人,最好是什么都不管,任他揉捏的哪一种。
其实相比从前,老夫人已经克制改变许多。
宋嬷嬷记得,年轻的时候,她的小姐,如今的老夫人曾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高傲耀眼,名冠京华的太傅嫡女,是京中公子哥们竞相追逐的对象。
只可惜当年挑花了眼,最终所托非人。
宋嬷嬷也感慨,如今这侯府里,也就几位小姐能让老夫人开心些了。
主仆两人说笑一阵,倒是心境明朗不少。
自对峙以后,安若丹水深火热,安若芸境况愈好不提。
白驹过隙,五日转眼即逝。
在安老夫人的动员下,盛京城的贵妇们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募捐活动,以安老夫人、孟老夫人、永宁侯老夫人为首的老诰命们带头拿出私房钱捐赠,无数夫人太太纷纷效仿,更是有年轻的小姐慷慨解囊,想为救灾出一份力。
到了募捐会召开的日子,安老夫人已经筹集到了数十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对西北的灾民而言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却代表了盛京城世家夫人们的心意,值得任何人尊敬。
安老夫人也没有白白让大家出银子,她制定了账册,但凡出了银子的,不管多少,都会记录在册,这一来,是为了感激大家,二来,则是让账目公开化明朗化,以免日后传出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只是募捐会当日,安老夫人并没有现身,她直接派人将筹集到的银子与账册交给募捐会的负责人,随后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念佛,为西北祈福。
虽然募捐会的发起人是赵宜与孟三少,但真正主持管理相关事宜的却并非他二人。他们也知道自己年纪轻,话的分量轻,无法令人信服,是以他们邀请了德高望重的周阁老处理募捐会的大小事宜,还请了声名赫赫的钟四爷统计账目,保管募捐所得的粮款。
这次募捐会也得到了朝廷的看重,皇帝不仅派了御林军看守粮款,还拨了官员从旁协助周阁老与钟四爷管理募捐会。朝廷的这一作为,在某种程度上,让一些世家贵族不得不拿出银子做善事。
为期三日的募捐会进行地如火如荼,所有捐赠银子的人的名字都将被刻在西北受灾地区的功德碑上,受万人敬仰。
在募捐会的最后一天,孟三少依照诺言带着安若澜去凑热闹。
躲在募捐会场二楼的雅间,看着不断被抬到台上的银子,听着司仪高声念出的捐款人的姓名以及银子数额,安若澜双眼亮晶晶的。
金灿灿白花花的银子多好看啊!
“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孟三少忍不住逗她,摇着扇子戏谑道:“你已经赚了哥哥们那么多银子,也该满足了,我可是听说,那日卫刑给你的银票,是足足五千两!”
他比了一个巴掌,表情夸张,抽气道:“不愧是东北的土豪,那出手叫一个大方!”
“什么是土豪?”安若澜满脑疑惑。
“咳咳,”孟三掩饰地清咳两声,扇子半掩住嘴,道:“就是很有钱的意思。”
“哦。”安若澜似懂非懂。
孟三少岔开话题,道:“听说卫国公夫人也捐了不少银子,看来传闻非虚,卫国府家底确实很丰厚。”
“嗯。”安若澜淡淡应了一声,心底却是喜滋滋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孟三少突然挪揄道:“小六,你也算赚了不少,先前不是说要捐银子的么?这都最后一天了,怎么没看你有动作?”
安若澜斜眼看他,哼哼道:“我早就捐啦,在祖母那边捐的。”
想来她就觉得肉疼,在永宁侯府得的银子她都捐出去了,就连卫刑送的也没留下,可想而知心里有多舍不得。
孟三少诧异,他看过安老夫人送来的账册,上面并没有小六的名字,倒是安大夫人慷慨地捐赠了一万两银子,难道说小六的算在了安大夫人名下?
心底蓦地一片柔软,孟三少温和了目光,揉着安若澜的头道:“小六啊,哥哥跟你打个商量,日后若是你嫁不出去了,哥哥就跟你搭伙过日子。”
聪慧善良,内敛不爱出风头,这样的丫头应该一世顺遂。
闻言,安若澜先是惊骇地瞪大了眼,随后小脸爆红,又羞又气地啐道:“呸呸呸,你才嫁不出去呢!”
脸上眼底满是嫌弃。
哟呵!孟三少挑起眉,竟然还有人敢嫌弃他!
掐住眼前人白皙粉嫩的小腮帮子往两边扯,孟三少横眉嗤道:“好你个臭丫头,竟然敢顶嘴,你哥哥我本来就不用嫁人,你还是操心自个吧,凶巴巴,牙尖嘴利,看谁敢要你!”
手下的触感绵软滑腻,孟三少坏心眼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脸颊被扯得生疼,眼底不受控制地迅速聚起雾气,安若澜倔强地不肯落泪,瞪着眼一边掰掐着自己的手,一边不服输地跟孟三少斗嘴。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赵宜及时出现,将安若澜从孟三手下拯救出来,看着她被掐地红彤彤的脸颊,赵宜满眼心疼,对着孟三少责备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对女儿家动手,你看你把澜儿伤成什么样子了?!”
孟三少也后悔心疼,但还是嘴硬道:“这丫头脾气太坏了,我不过稍稍教训一下,手下把着度得的呢,你太大惊小怪了。”
闻言,赵宜不认同地皱起眉,安若澜适时假哭,呜呜地控诉无良表哥的恶行。
孟三少才不在意呢,撑着下巴,慵懒笑道:“随你怎么告状,反正你宜表哥又不能拿我怎么样。”微微扬起的尾音,显得嚣张非常。
赵宜一挑眉,道:“哦?那外祖母跟大舅又如何?”
“咳咳咳——”孟三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故作镇定地不屑冷哼道:“向父母长辈告状,不是君子所为。”
“我不是君子。”安若澜双眼一亮,得意地摇头晃脑。
孟三少狠抽嘴角,沉痛扶额:“古人诚不欺我,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头疼的模样惹得安若澜与赵宜哈哈大笑。
在欢声中的,募捐会圆满落幕。
赵宜跟孟三少要去一起结算筹集到的银两,两人不放心安若澜一个人留在雅间,便吩咐晋王府的长随先送安若澜回侯府,安若澜知晓两人有正事要忙,点头答应。
三人一起出了雅间,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也要离开的钟四爷。
望着被抬在红木步辇上的红衣男子,安若澜有些移不开眼。
这就是缔造了大庸商界传奇的人物。
与她想象的一样,钟四爷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全身上下无一不显出他体弱多病,微挑的凤眼似睁不睁,仿似随时都会睡着一般,充斥着慵懒的味道。
面如冠玉,眸如点漆,鼻如悬胆,唇如春花,青丝如瀑,身姿风雅,这无疑是一个出尘的美男子,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无论男女。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清新雅致,安若澜知道这是常年喝药造成的。
“四爷,这就回了?”赵宜上前招呼,态度恭谨有礼。
钟四爷双手拢在袖中,大红艳丽的衣裳愈发衬得他面色如雪,他敛首为礼,牵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轻缓道:“精神不济,先回去歇歇,晋王世子与孟三少爷多担待。”
凤眸轻扫,目光落在安若澜身上,淡色的双唇勾起一抹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