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多么缺乏逻辑的话,只要是出自安若澜之口,孟雨颜就没有半点质疑。
她只知道,只要跟丈夫冰释前嫌,日后就能时常见到澜儿。
这对孟雨颜而言,无疑是抵挡不住的诱惑。
只要是澜儿希望的,她什么都愿意做。
“九姨跟姨夫和好,只要澜儿日后还来王府看望九姨,九姨就跟姨父和好,澜儿可愿意再来王府玩儿?”孟雨颜红了眼角,隐忍着泪水,忙不迭地点头,就怕安若澜反悔。
安若澜怔了怔,微微皱起眉,九姨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旁边的三人见状都着急起来,孟雨晴悄悄推了女儿一把,周宓儿会意,忙故作不满地凑上去,撅嘴撒娇道:“九姨,还有我呢,您不疼宓儿啦?”
孟雨颜一震,立即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忙把周宓儿抱进怀里,抹着眼泪笑道:“哪能忘记你呢,九姨最疼宓儿啦,只要宓儿日后常来看九姨,九姨什么都答应你。”
“嘻嘻。”周宓儿展颜笑了,边笑边偷偷打量安若澜的神色,希望她没有起疑。
有那么一瞬间,安若澜心底是生了疑窦的,然在看到九姨对表姐的疼爱后,的那点疑惑就释然了,她只道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见她神色无异,其余人都在心底松了口气。
又在花房坐了一阵,孟老夫人就道要回孟国府了。
孟雨颜虽不舍,却还是吩咐人去套了马车,又准备了一堆补品玩物,让众人带走。
临着上马车,孟老夫人拉着孟雨颜的手,嘱咐道:“既然想通了,日后就对宜哥邈哥好些,宜哥年纪也不小了,该说亲了,你不想抱孙子,我还想抱重外孙呢!”
闻言,孟雨颜一阵恍惚,原来宜哥都这般大了,不禁心底又是一阵愧疚,她连声应道:“女儿记着了,母亲放心吧。”
孟老夫人见她是真的放心上了,便没再多说,又嘱咐她好好养身子。
孟雨颜都一一应了,记在心上,待孟老夫人说完,她亲自搀扶着孟老夫人上马车。
安若澜跟周宓儿从车帘后钻出脑袋来,笑着道:“九姨,说话算话,您可要记着啊,不然我们以后就不来看望您啦!”
“你们这两个丫头,怎么说话的?”孟雨晴叱道,嘴上却也道:“雨颜,这俩孩子倔着呢,你要是不守信诺,她们可是真的不会再来的,你可记好咯。”
孟雨颜不禁失笑,道:“我记着了。”双眼贪看两个孩子的笑颜。
“那来拉钩钩。”周宓儿俏皮地挑眉,伸出右手尾指。
孟雨颜笑嗔了她一眼,伸出尾指钩住她的尾指,摇了摇,算是赌咒发誓。
周宓儿吐吐舌,又道:“澜妹妹也要拉钩。”说着推搡了安若澜一把。
别看安若澜平日里卖乖撒娇的,到底心里还是个大人,她实在羞于做这样小孩儿的举动,然在周宓儿恳求威胁的目光下,她最后还是伸出了尾指,跟九姨勾了勾。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牵绊着摇晃,周宓儿在旁边唱起了拉钩的歌谣,那一刻,安若澜莫名地阵阵心悸,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九姨一眼,却见九姨双目失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小小的插曲,在安若澜脑海中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记,直到多年后,她才知道,这一刻,九姨到底在想什么。
一声吆喝,一声鞭响,马车缓缓向前驶去,孟老夫人坐在车厢里抹泪,孟雨晴开了车窗,对外摆手,喊道:“回吧,别送了,回去吧!”
孟雨颜无意识地跟着马车往前走,脚步摇晃,似挽留,似不舍,她紧紧握着发热的尾指,强忍了良久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安若澜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那个跟在马车后,在白雪间踉跄着前进的窈窕身影,心底再次涌起莫名的心悸,她赶紧放下帘子,不敢再看。
周宓儿心底酸酸涩涩的,她拉住安若澜的手,紧紧握住,抽了抽鼻子道:“以后我们常来看九姨吧。”
安若澜沉默地点头。
孟雨颜跟着马车走了一路,最后被仆妇们强行扶回了房间。
晋王一回到王府,就听说王妃的病情加重了,他连面圣的正装也来不及换下,立即就匆忙赶到了正院,看到虚弱地躺在暖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眼角发红的妻子,他心口像被针被扎一般。
他从未见过妻子如此脆弱的模样。
在他心目中,妻子永远都是孤傲冰冷,倔强坚韧的。
“雨颜。”他轻轻唤了一声,小心翼翼覆上妻子的手,然后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又是让他一阵揪心。
孟雨颜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并未睁开眼,却也没有如以往那般抽回手。
晋王一怔,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欢喜,他再进一步,抬手拨了拨妻子额前的碎发,柔声问道:“请御医来看过了么?怎么说的?”
孟雨颜自然不会回答他。
张妈妈在旁边恭敬回答道:“御医说是忽悲忽喜,一时情绪过于激动,才会伤了身子,仔细调养一阵就好了。”
闻言,晋王英挺的双眉皱了起来,他不赞同地望了妻子一眼,低声叱道:“明知自个儿身子弱,禁不得这些,怎的还不注意着些?”
孟雨颜微偏过头去,显然不想搭理,然晋王却对她的反应喜出望外。
被无视冷落了太久,即便只是不耐不悦的回应,也能让他欣喜。
心底一片柔软,晋王替她掖了掖被角,笑道:“好好歇着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说不高兴是假的,但高兴的同时,孟雨颜又难忍悲痛,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因为她舍不下,放不开,又无法原谅。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和解,然而到了此时,她却又说不出口了,她只能对自己说,再等等吧,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会放下以前的种种。
她也不想再蹉跎岁月。
孟雨颜背过身去,不愿在面对丈夫温柔的目光。
晋王并不介意,只让汪公公取了往日爱看的书来,倚在床头翻看起来。
一室静谧。
回到孟国府,众人低落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孟老夫人很是倦怠,下了车,就让步辇抬着回了自个的院子,直接歇下了。孟雨晴晓得她是难过,也不去打扰,只让周宓儿跟安若澜去寻孟雅蕙玩儿,她自个则派人去周府送信,说是明儿再回复。
安若澜与周宓儿怏怏的,并没有玩耍的心思,她们到了孟雅蕙屋里,径直脱了鞋爬上炕,往褥子上一趴,话也不说一句,倒是把孟雅蕙给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孟雅蕙放下绣到一半的帕子,推了推趴着不动的两人。
安若澜脸埋在引枕里,只摇头不说话,周宓儿也是一个德行。
孟雅蕙就觉得奇了怪了,又问了两遍,两人还是不答,眼珠一转,她不再追问,拿起帕子兀自又认真绣了起来。她不问了,趴着的两人反倒不自在了。
周宓儿先爬起来,似模似样地幽幽叹了一声,道:“唉……伤离别,伤离别,古人诚不欺我,离别果真伤人。”
孟雅蕙嗤笑了声,继续不搭理。
安若澜瘪瘪嘴,似是想到了什么,翻身坐起,抱着石青色缎面的引枕,拨弄着边角垂下的流苏问:“诶,宓儿姐姐,我今儿瞧着小胖子表哥对宜表哥比对九姨跟九姨夫还亲,这是怎么回事?”
周宓儿张嘴刚想答,孟雅蕙抢先道:“那是自然,邈哥儿是宜表哥带大的,自然跟宜表哥最亲。”
“哟,这事儿连你都知道?”周宓儿故作惊奇道。
“又不只你时常去晋王府。”孟雅蕙哼了声,一边娴熟地穿针引线,一边又道:“九姑爷平日里繁忙,九姑身子又不好,邈哥儿三岁不到就是宜哥照看的了,他们两兄弟的感情自然好得紧。”
指尖起落,素白的手帕上很快便跃然而出一朵惟妙惟肖的梅花。
“你是听舅妈说的吧?”边问着,周宓儿边伸长脖子去看她手中的帕子,眼底全是惊奇,怎么她就绣不出这般精致好看的花儿呢?
孟雅蕙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安若澜也伸着脖子看她做绣活,点头道:“原来如此。”
一左一右两个人越挨越近,孟雅蕙被挤在中间,手都动不了,她不禁叫道:“你们挤到我啦,快让开些!”
周宓儿涎着脸笑,呵呵道:“好妹妹,你性子好,手又这么巧,不如你来教我女红吧,我院子里教女红的妈妈性子太急躁啦,我不想跟她学了。”
孟雅蕙斜眼看她,恐怕不是人家妈妈性子躁,是你太不受教了吧?
安若澜也道:“我也想学我也想学!”
前世母亲只让她读书练字,根本就不教她女红绣活,旁人的话她又不听,以致出嫁后她连张手帕都绣不好,还是重得生命后,她跟着瑾姐姐学了会做荷包。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做贤妻良母,女红她是一定要学的,而且要学好!她还想着日后出嫁时,要自个儿绣床喜被呢!
孟雅蕙被两人缠得无法,只好先应了下来,反正等两人回了各自府上,就不会再烦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