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信侯府与威远侯府是世交,两家关系向来亲厚,来往也密切,就在春节期间,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也就是谢五的父亲谢大爷,还曾带着妻儿到文信侯府给老侯爷拜年。明面上说是拜年,实际上却是来探口风的——谢家长房的嫡子与安家长房的嫡女都到了适婚年纪,谢家早就有了结亲的念头。
谢家过来侯府拜年时,安若澜还在孟国府,这事儿是她回侯府后,听安若珂安若妍说的,听完后她直接吓了一个激灵,自那以后,她一直很不安。
如今见到谢五,她心底的感受着实复杂。
眼前的男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端的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不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算的是人中龙凤,加之又是如今盛京颇有名气的青年才俊,这样的男子,确实是婚配的上佳人选。
只可惜,命不好。
安若澜始终记得,前世二姐十四岁嫁给谢五,十五岁被害滑胎,十七岁就丧夫,年纪轻轻就做了无儿无女的望门寡妇不说,还被生生说成了是克子克夫的不祥人,落得后半辈子只能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凄凉境遇,可谓无辜可怜至极。
倒不是说她怨怪谢五连累了二姐一生,毕竟他也是个可怜人,说是天妒英才也不为过,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二姐重复前世的悲剧。
她希望二姐能有合满幸福的一生。
这一世,她并不想只为了自己而活,她希望今生给予了她疼爱关怀的人,都能有个好的结局。
是以,被指责自私狠毒也罢,在知晓了谢五早逝的命运后,她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二姐孤苦凄凉一世,即便会因此而害了旁的姑娘。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望着眼前斯文温和的男子,安若澜眼中既有同情,又有不可动摇的坚决。
谢五听得安若瑾的介绍,目光总算是从安若瑾身上移开了寸许,他笑望向安若澜,态度很是谦逊温和,拱手道:“原来是安六妹妹,有礼了。”
边说着,一边快速地将安若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视线最后停留在她皎洁明艳的脸庞上,谢五细长的眸子眯了眯,眼底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安若澜直觉的不舒服,谢五的目光让她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后背不觉一阵凉飕飕的。
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她矮了矮身子回礼:“谢公子有礼。”
安若瑾显然也发现了谢五不规矩的目光,她往前一步挡在安若澜身前,始终半掩着脸庞,敛首道:“我姐妹二人正好回府,就不打扰谢公子了……”
告辞两个字还未出口,谢五忽地上前一大步,抬手拦住了姐妹两人的去路,柔声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妹妹们缘何这般急着离开?哥哥晓得前面有处茶楼不错,不若两位妹妹赏脸,与哥哥一同去坐坐吧,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遇到神女呢,不知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面上的笑容依旧谦和斯文,说出的话却与地痞流氓无异。
见状,百灵巧绿等丫鬟赶紧围了上来,护住两个主子。
神女?安若澜皱了皱眉,随即却是被谢五举动气笑了,好一副斯文嘴脸,好一个衣冠禽兽!
就这样的品性,还能算是盛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传言果真不可尽信,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跟周表哥他们相提并论!
与安若澜的气愤不同,安若瑾是着急害怕,大庭广众之下,被男子当街拦住,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她们姐妹的名声恐怕就要扫地了!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敢反抗——比起被男子拦住,与男子当街拉拉扯扯更加有损闺誉脸面。
安若瑾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谢五却是怡然自得地欣赏着美人无计可施的着急可怜模样,心下颇为得意。
他就是算准了安家姐妹不敢反抗,才故意为之!
谁让前些日子,文信侯府驳了威远侯府的面子,没有在两家联姻的事上给个准话呢?
若是今日能坏了安若瑾的名声,那就更好,看到时除了他,还有谁愿意要她!
安若瑾他是要定了的。
谢五挑高了眉,笑容依旧谦和有礼,眼中却满是邪肆,志得意满地望着两姐妹。
安若澜瞧着他那副胜券在握的得意嚣张模样,心中大为火光,若不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以她的烈性子,早就不管不顾地一脚踹过去了!
压下心底的怒火,她把安若瑾拉到身上,泰然自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谢公子要请我们姐妹喝茶?”
谢五见她如此镇定,不禁微微一愣,又见她姿态端庄大气,眼底便闪过一抹精光,浅浅笑道:“如何?两位妹妹可愿赏脸?”
又仿似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用折扇敲了敲额角,拱手歉意笑道:“是谢某唐突了,因偶遇若瑾妹妹,在下太过激动,竟一时失了分寸,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拦住两位妹妹,真真是罪过了,还望两位妹妹莫要怪罪。”嘴上说着罪过,却是一步都不曾退开,依旧死死拦在拦在两姐妹身前。
“不过——”他话锋又一转,坦然自若道:“谢家与安家向来亲厚,又早有联姻之意,谢某与若瑾妹妹也算得是青梅竹马,想必旁人也不会对此多说什么,再者,你我之间清者自清,若瑾妹妹大可不必在意旁人的诟病。”
后面这话,是对着安若瑾说的。
闻言,安若瑾也不禁恼怒起来,什么联姻之意,青梅竹马,清者自清,她们之间本来是没有什么的,但如今被谢五这般一说,反倒像是她们之间有什么似的!
忍无可忍,安若瑾怒斥:“谢公子请自重!”被帕子掩着的脸颊气得通红。
安若澜也沉下脸,不欲再与他周旋,冷然道:“还请谢公子往旁借步,我姐妹二人要回府了。”
说罢,拉着安若澜往旁错开一步,打算越过谢五离开。
谢五自然不可能让步,他跟着往旁一步,借机抚了把安若瑾的手背,轻挑地搓了搓指尖,淡淡笑道:“两位妹妹怎的生气了,莫非是谢某有何失礼之处?若真如此,谢某再次赔罪了。”
说着,当真歉意十足地拱手作揖。
“你——”安若瑾气结,眼见着渐渐有人往这边看来,还都指指点点的,她眼眶都红了。
安若澜皱起眉,眸底怒火跳跃,她脚下微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撕破脸给对方一记窝心脚——谢五就站在门口台阶上,这一脚下去,难保不会让他摔个四脚朝天,到时她们姐妹就能脱身了。
正迟疑着,忽见一道黑影闪到谢五身后,安若澜下意识拉着安若瑾往旁退开几步,下一刻,便听得一声惨叫响起,再抬头时,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谢五已经狗啃泥一样趴在了她们方才站着的地方,那狼狈至极的模样,让方才憋屈的不行的主仆几人心底大为畅快。
“是谁?!谁暗中偷袭,伤我家少爷!”等在一旁的,谢五的仆人立即一拥而上,叫嚣着将谢五扶了起来。
安若澜在心底抚掌大叫痛快,也抬头去看踢翻谢五的人,这一看,却是险些惊叫起来。
是卫刑啊——!
还未立春,气温虽有上升,但依旧寒凉,眼前的卫刑却没有穿着厚重的棉绒大氅,而是披着单薄的披风,身形愈发挺拔结实,让人见而生畏。
一个月未见,他明显又长高了,脸部的轮廓也愈发明显深邃,透着英气,那双凌冽深邃的眸子,更是黑亮的吓人,安若澜几乎看痴了,眼珠子都不舍得动一下。
安若瑾也认出了卫刑,在松口气的同时,她又不由担心起来,事情闹到这步田地,恐怕是不得善了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是当做事不关己,趁机离开,还是上前劝阻?
正着急着,转头却见堂妹一脸痴呆,那傻样让她忍俊不禁,想着出手相帮的人是堂妹的心上人,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为了堂妹,眼下她们都不能离开。
谢五一行也看出了踢人的是卫刑,一群青衣随从立即便围了上去,叫嚣起来。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粗鄙小子,竟然敢对咱们五少爷动手,还不快速速磕头赔罪!”
“对!不磕头赔罪,爷爷们叫你……”
后半句还未说完,叫嚣的随从就跟他主子一样,被踹翻在地。
谢五已经被扶了起来,怒发冲冠地站在一旁,见卫刑如此直接,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被踹到的脊背痛得他险些直不起背来。
轻咳一声,维持着最后几分风度,谢五彬彬有礼,却强势不服输道:“光天化日之下,兄台无缘无故动手伤人,敢问律法何在?!今日兄台若是不给出个缘由,谢某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被踹翻的随从自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胸口,连声附和道:“对!不给个说法,咱们就去见官!”
听到要见官,安若瑾慌了,她想要上前劝解,却被安若澜拉住。
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安若澜津津有味的欣赏卫刑傲然威武的风姿。
闻言,卫刑只是冷冷扫了眼狐假虎威的随从,双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挡路。”
“噗——”安若澜忍不住喷笑出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