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然的声音,一如前世那般温润有礼。
只是这样的声音却像是万支利箭一般,反复穿透谢安莹的身心。谢安莹的周身仿佛瞬间被浓郁的血腥气息包围,前世最后一刻的仇恨,潮水肆意弥漫开来,将她瞬间没顶。
谢安莹溺在这仇恨中,无法呼吸,不能自拔。
她双目猩红,被苏君然抓住的那只手,就像是石塑一般僵硬,没有一丝温度,只死死攥着,用尽全力抵御苏君然的一切侵略。
两人这样胶着了一刻,帘子之后的苏君然终于叹息一声,走了出来。
苏君然生得面如冠玉,气质温润,尤其一双桃花美目,像是有说不尽的柔情与故事一般。
他本就是偏偏佳郎,从前落魄时尚时常有人赞他容姿非凡,如今境遇大好,顾盼之间多了傲然的自信,夺目当然更胜从前。
“你我之间,非要如此吗?”苏君然的带着浓浓的惆怅,“我母亲曾上你府上提亲,虽然未得回应,但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可是你……”
苏君然与谢安莹不过一步之隔,说话间,便神情款款地注视着谢安莹那迷雾一般的眼睛。
谢安莹忽然有些想笑。
……可是我如何?可是我辜负了你?
谢安莹余光扫过苏君然的一身穿戴,回想起自己乘着轿子挤花街时,前头那辆华丽马车上下来的青年公子……
看来这一世,不但是自己境遇不同,苏君然也今非昔比了。
不过仇人当前,谢安莹可没有闲情顾念旧情!
“公子既然知道我府上并未回应婚事,就知道这桩婚事仍有作罢的可能!”谢安莹虽然双目无神,但脸上还是露出了鄙夷之色,她轻摇了摇被苏君然紧握的手臂,冷笑道:“莫不是公子身份尊贵,由不得我平阳侯府拒绝!?”
谢安莹话音刚落,便觉腕上一紧——正是苏君然狠狠用了气力。
命都折了一条,捏断又能如何?
望着谢安莹仍旧不屑的表情,苏君然何尝不是心绪纷乱!
眼前的谢安莹仍旧像他记忆中那样美艳逼人,可她对自己的态度,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谢安莹在听见他脚步归来时,便会小心翼翼地迎着出来,会关切地问他饥饱冷热,在他身边时也从来都是欢欣雀跃。
只要他高兴时对她和声细语些,便能哄得她一脸知足,期期艾艾地盼着为自己效力……
可这一世,他有了翻云覆雨的本事,却为何独失去了与她的缘分?
苏君然记得清楚,前世里,分明是王氏绞尽脑汁将这个女人硬塞给他。可今生他等了又等,等来的却是她人尽皆知的才名,还有她妄想勾|引李承霆的消息!
不久之前,谢安珍哭得梨花带雨跑来告诉他,说是谢安莹千方百计想要接近李承霆,还想与姐妹共侍一夫。
苏君然在平阳侯的寿宴之上,就曾经遇上过谢安莹与李承霆之间的首尾,听了谢安珍的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已然是信了三分!
另外七分,并非是他相信谢安莹的人品不至如此,而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生的谢安莹长硬了翅膀,早已振翅高飞,飞出了守着他盼着他的那方寸院子。
苏君然当场便与谢安珍达成了约定。
谢安珍照旧等着李承霆的婚事,而谢安莹这边,便交给他来解决。
至于要怎么解决谢安莹,那便要看谢安莹的表现了!
可是谢安莹今晚的表现令苏君然非常失望……
她在平阳侯府接下小福送上的盒子,说明她与李承霆的确有私。
之后看见那盒子中的内容,不但没有将盒子退回,反而不知廉耻地前来赴约,这更是印证了谢安珍所说的话。
而接下来,她通过医术一步步的上楼,苏君然的心更是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原来,她在闺中的时候就已经精通医术,看来前世的她,对自己也并非是毫无保留!
现在,她居然还对自己说要拒绝自己的婚事!?
一时间,苏君然心中的怒火和妒火越烧越旺,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谢安莹狠狠地揉进怀里,疯狂地占有她。
可他暂时不能这样做——他还没有疯狂到忘记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上辈子,谢安莹死后,是她的师父前来为她报仇,用长剑收割了自己的性命。苏君然也是这一世才知道,原来谢安莹的师父竟然是帝师闲歌。
谢安莹此时既已通医术,说明她跟闲歌早有往来,若此时对她用强,恐怕也不明智。
苏君然强压住自己掠取她的**,眼中的****渐渐化为哀求,紧握着谢安莹的那只手也微松了一些。
他略有些悲伤地开口道:“我的身份你早已知晓,不过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子……只是,自从母亲去你府上求亲。我就没有一日不盼着你答应。”
不等谢安莹回答,苏君然继续道:“你可知道一见钟情的滋味,我曾在书画铺子中与你相遇,只一眼凝望,便仿佛前世相识一般。当时我就暗下决心,今生非你不娶。”
苏君然将这早已编好的情话,用他最深情的方式说出,就连他自己都快要感动当真了,他就不信谢安莹会无动于衷!
谢安莹的身子晃了一晃,若是前世的她听见这番话,必然会像只小猫小狗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可如今听来,却是满心苦涩。
苏君然这是把她当傻子呢……
若真是像他所说,只是单纯的一见钟情,小福送来那盒子里,就该是苏君然亲自相约……又何必借了李承霆的名头约她出来?
一步步苦心经营,屡屡试探,诸多猜忌,还有最后这如砒霜一般的蜜语甜言——无论他做什么,最终都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苏君然。
谢安莹深吸了一口气,今生她若还会对这些情话动心,那真是白死了一回。
“公子,你还是放手吧。”谢安莹将脸转向一边,漠然道:“京安城中钦慕与我的,又何止公子一人?你方才所说的‘一见钟情’我已经从他人口中听了好几遍了。难不成每个对我一见钟情的男子,我都要以心相许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