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历来重视对外贸易,广州是唐朝唯一设置市舶使的城市,因此在帝国的对外关系上有着特殊的地位。从广州出发的航线成为当时沟通亚非两洲、世界上最长的一条远洋航线,这也使广州成为当时世界著名的港口。
大唐显庆六年(公元661年),伴随着繁荣的对外商业贸易,唐朝政府在广州专设“市舶使”,总管各国朝贡事宜以及海路通商、征收“舶脚”。
可如今贞观五年(公元631年),机缘巧合身处广州的胡涛,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在广州‘安远造船厂’搞了个大肆造船的动作。无意中便引爆了广州城中早已开始酝酿的海商运动,也将广州城轰轰烈烈的对外商贸进程大大提前了。
明面上胡涛的造船举动为人所察觉,但其目的却始终未曾泄露,正是因为胡涛一开始便进行了防范,知情之人寥寥无几。毕竟未知的探索,风险是何其巨大,胡涛不希望无知之人妄送性命,也算是尽了一个拥有后世灵魂之人的怜悯之心。
远洋探索计划正式启动的同时,程大将军终于安心的返程了。
一来,皇命不可违,平乱已毕,回京交旨是为正理。
二来,远洋探索之事,胡涛已经答应将牵头人的身份安排给他,如此坐享其成,自然让好占便宜的老妖精心情愉悦至极。不过老妖精也算地道,临走之时自做主张将三百精兵交付给了胡涛,以充远洋船队武力担当。
平衡作为中国官场文化的精髓,是非常考校官场中人政治智慧的高等艺术。胡涛虽年轻,却也不是官场小白。程咬金乃朝之重臣,曲迎巴结理所当然;而地头蛇冯盎也是一方豪杰,更是怠慢不得。于是胡涛在讨好了程咬金的同时,顺理成章的将远洋探索资助人的名头安给冯盎。
如此以来,胡涛不仅获得的冯盎的好感,更落得了实惠。
好感,源于认可。冯盎身处岭南,对新近崛起的胡涛并不熟悉;花了些时日,通过亲信情报,方才知晓胡涛的一些故事,而后在亲身接触下,这才有了对胡涛的另眼相看。
至于实惠,冯盎一早夸下海口,‘自愿提供冯家的一切造船便利’。话虽好听,可这‘便利’的程度是多少,并没有量化明确,弹性空间也就大了去了。可如今,在胡涛的‘高帽’引诱下,冯盎为了坐实远洋探索资助人的名头,于是豪气的表态‘新造船费用冯家一力承担’。
得如此实惠,笑逐颜开的胡涛也不敢不投桃报李。不仅把自己所记得的欧式远洋商船草图送给了冯家的‘安远造船厂’,还给冯盎支招,应对广州城正悄然升温的海商热。
“市舶司?”冯盎疑惑的问道。
“对!专司海路通商诸番事宜。”胡涛回道。
“贤侄可否说得更详细些!”冯盎追问道。
“在广州开启‘海上丝绸之路’......”胡涛此言一出,只见冯盎眼中‘金光闪闪’。真得是‘金光闪闪’啊,丝绸之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实打实的金子、银子啊!冯盎岂能不知!冯盎已是地方豪主,他虽无制霸天下的野心,但扩充自家家底,为后世不肖子孙多留一份败家的资本,他还很是乐意为之的。
见到冯盎这意料之中的反应,胡涛心头宽慰,顿了顿继续下猛药的说道:“《史记》有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海运之利,冯公定然心中有数。现如今不管成因如何,这广州城中的海商之热已然成形,且有越演越烈之势。冯公何不因势利导,在这某些短视之人眼中的穷乡僻壤,造就一个无上繁华的大唐‘南京’。”
“啥???南京!!!不可!不可!”一直以来泰然处之的冯盎,终被胡涛的惊世之言震到,肃然起身瞪满圆目,动容道。
“冯公莫急,稍安勿躁!小子知您所虑之处,请容小子细说。”胡涛急忙安抚冯盎道。
待冯盎稍稍平复,缓身回座。胡涛这才继续解说道:“小子非是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之徒。冯公大可放心,先前‘南京’之说,也非是小子头生反骨,胸怀不臣之心。只是提出一个标准,一个为之努力的方向。”
“怎么说?”冯盎追问道。
“西汉改都长安,东汉改都洛阳,因此称洛阳为东京,长安为西京。前朝杨坚篡周,建立大隋,以长安为首都,称西京;以洛阳为东都,称东京。这是众所周知的史实,也固化了大家的观念:‘都即京,京即都’。其实细化而言,京也好,都也罢。无非都是指一国的首善之地。通俗说来,也就是一个国家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小子在此所提的‘南京’,发展方向仅仅定在经济、文化中心两个方向,不知冯公以为然否?”胡涛细细说道。
“哦......依贤侄的意思,借海商贸易契机,将广州变成不啻长安、洛阳的商业兴城!”冯盎幡然醒悟道。
“正是!不光是商都,还可以是汇聚南方气息的文化之都。也省得关中诸公自我优越感过剩,瞧不起关中以外的下里巴人。”胡涛依言补充道。
“说得好!同是大唐疆域,关中地区乃龙脉之地,地位不凡自不必说;可出了关中,可也不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外藩土著之地。哼......”冯盎附和道。他那酸溜溜的语气,活脱脱一副乡巴佬曾经遭城里人当面鄙视过的模样。
这一‘真情流露’,冯盎说时不以为意,言辞出口后方觉不妥。于是假意清咳两声,调转了话头道:“咳...咳...扯远了些!贤侄还是继续说说这市舶司吧!”
胡涛也不点破,顺势接话道:“好的!小子设想,市舶司的职责主要包括: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即出海许可证﹔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铜钱﹑马匹﹑逃亡军人等﹔‘阅实’回港船舶﹔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这实际上是一种实物形式的市舶税﹔所抽货物要解赴都城(抽解)﹔按规定价格收买船舶运来的某些货物(博买)﹔经过抽分﹑抽解﹑博买后所剩的货物仍要按市舶司的标准﹐发给公凭﹐才许运销他处。至于来中国贸易的外国商船﹐市舶司也可采取类似的管理办法。”
“如此甚妙!老夫这便准备公文,依贤侄所言奏请朝廷,在广州开设‘市舶司’。”冯盎赞道。
“......听冯公之言,似乎并不打算单干。请恕小子冒昧!海商之利想来冯公心中有数,据此以推,‘市舶司’日后成立,光是‘舶脚’便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冯公为何甘愿将此巨利让与朝廷?”胡涛疑惑的问道。
“老夫听闻,贤侄与天家关系亲近。莫非贤侄暗受陛下皇命,前来试探老夫忠心不成?”冯盎不答反问,假意戏谑道。
“冯公言重了,天佑不敢!”胡涛躬身施礼,正色道。
“哈哈......玩笑之言,贤侄勿怪!”
稍作停顿,冯盎继续说道:“老夫给你讲段往事吧!大唐武德三年(公元620年),广州、新州(今广东新兴)的贼帅高法澄、冼宝彻杀死原隋朝官吏,占据二州,归附于林士弘。随即老夫自称‘总管’,亲自率军将其击败。当时便有人出来劝说老夫:‘隋朝已是末世,分崩离析、时局动荡,国内大乱;唐王虽然应运而生,但他的影响、教化尚未使人信服,岭南、百越之地尚无所归属。明公攻克平定二十个州,占地方圆数千里,岂是汉代赵佗的九郡能相比?现今名份还未确定,请加‘南越王’名号。’老夫如是回道:‘冯家居留百越之地已经五代,州郡长官所辖之地仅我一姓,子女玉帛我已有,人世间的富贵,像我这样的都少有。常常怕承担不起重担,使先人蒙受耻辱,怎么敢效法赵佗自己称王一方呢?’”
“冯公高义,天佑钦佩!”胡涛再次正色道。
“好说!......其实贤侄前番之问正是等同此理,利之巨唯恐树大招风,盛极而衰。倒不如‘欲取之,先与之’,冯家终是扎根岭南,此番波及之利也是跑不掉的。更何况,依贤侄先前之言,‘市舶司’不过只是开始,‘南京’才是目标,我冯家又岂会因小失大?”冯盎继续解释道。
听完冯盎的说辞,胡涛心中了然‘青史留名大佬们果然不是简单角色!洞悉事事,进退有度!’于是由衷的赞道:“冯公高明!小子受教了。”
“别......贤侄年纪轻轻,也非等闲人物......”冯盎回道。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开始了无良、无德的互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