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 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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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怎么现在想起要上班了?”安良的语气中,是明显的反对:“算了吧!怀孕是件很艰苦的事,你还是在家养身体吧!”
“人家临产前一周,还在上班呢!再说,我要给孩子挣奶粉钱呢!将来孩子请保姆,上幼儿园,上小学,都要花钱,趁着我现在还有精力。”
“你还是在家养身体吧!有我呢!再说,你现在回咱们公司上班,那些女人又会说三道四,要是去别的公司找工作,哪家公司愿意招一个已经怀孕工作几个月就要离职生孩子的女人呢?还有我哦!你要是愿意,我做宝宝的舅舅。我也可以照顾你们。你还是安心养身体。”安良一语说完,不自觉地,从脸颊一直红到脖颈。
苏朵笑了:“舅舅!”她玩味着他的话:“舅舅,亏你想得出,好啊!他舅舅,可是,我多挣一份,我的孩子不是会生活的更好更从容吗?”
安良思索良久,为苏朵想出一个两全之策。SOHO一族已流行很久,在家就可以完成工作,而苏朵的专业正是广告创意策划,在家接一些单子来做,正合适不过了。而威客网上的软文写作,创意策划的任务一抓一大把,这些在苏朵这里手到擒来,足以胜任的。
“可以吗?”
“可以啊,我就经常在上面接点活儿挣点外快呢!你肯定没问题。要不再跟以前的客户联系联系,接点合适的单子家里完成,你知道吗!现在好多客户来公司还是点名要找你的创意呢,你是咱们创意策划部的灵魂人物,走了,老总不知道有多后悔。”
苏朵笑了笑,陷入思索。
这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传来林墨的喊声:“安良,苏朵在你这儿吗?开门!”
打开门,门口的林墨吓了安良一跳。蜡黄的一张脸带着隔夜的泪痕,眼窝深陷,目光恍惚,头发草草地挽一个髻子支楞在脑后,只套了件灰头土脸的外套。
安良愣了一愣,问道:“你怎么了?”
不及回答他的话,林墨已冲进屋子。苏朵已站起身迎上来。
两个女人的目光对视数秒,纠结复杂。屋里的气氛很微妙。
林墨打量着苏朵臃肿的腰身,忽然一把握住她的双肩:“苏朵,你,没事吧!江一航去找我了,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让我找你安慰你。这个混蛋。朵,你还好吗?孩子,真的打掉了吗?”
“我没事。孩子,孩子还在,我准备生下他(她),希望你不要告诉他。”
两个人坐下来,安良倒来茶。
林墨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朵:“真的吗?你要生下孩子,还不要告诉他,什么意思,你想做单身妈妈?”
“是啊!不行吗?”苏朵故作轻松,口气中有一种玩笑般的挑衅。
林墨心凛凛一痛,心疼地拥住苏朵:“亲爱的,我知道,我理解。可是,会很苦的。”
苏朵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别说我了。你去小男友家情况怎样?他父母喜欢你吗?是不是都乐不思蜀了。我打了好多电话,你都关机。见色忘友的东西!”
林墨目光一黯,眼泪从干涩的皮肤上迅速冲开两道水痕,决堤一般。她的声音很低,耳语一般:“朵朵,我失恋了。”
眼前的林墨形容枯槁,苏朵明白了一切,她不敢细问,怕触痛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只能轻轻地抚抚她的背,呢喃一般:“不哭,没事了,没事。”但林墨眼中的悲痛告诉她,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失恋。林墨的的失恋,苏朵的失婚,令两人同病相怜的女人,拥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她们沉浸在各自的痛苦中,全然忘记了身边焦虑不安的安良。
“哎!怎么,好好的,就哭起来了。林墨,你怎么回事,苏朵心情刚好一点,你就招惹她哭。她现在怀着宝宝,孕妇老哭,对孩子不好。林墨,看你这样子,也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吧!我去做饭,你俩好好聊聊,只是,别再哭了啊!”
安良的劝说,将两人从失态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林墨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泪,接过安良再次递的一杯清茶和毛巾。
安良千嘱咐万嘱咐,才不放心地进了厨房。林墨随苏朵进了房间,忍不住惊叹了一番。只是几天功夫,这里打造得俨然苏朵常住的家一般温馨。床头柜的卡通摆件,墙上的婴儿图,窗台的绿植,都在彰显安良的用心。
林墨苦笑。
“你多幸福,即使被江一航伤害,还有安良为你遮风挡雨。”
“别乱说,我和他,如同你和他一样,都是朋友。还是说说你吧!什么样的失恋,能让你这样伤筋动骨。”
林墨的目光再次黯淡下来。从李可凡的家里回来,她将自己在酒店房间里关了三天,不吃不喝,不上班,关机,与世隔绝。上一次这样的失恋,是什么时候?对,是八年前,那时候,她还是情窦初开的初恋少女,她花痴般迷恋自己的外语老师,喜欢听他用各国语言对她说“我爱你”,某位女作家说:变心哪有对错,只是大家在迷梦中醒来的时间不一样。而他却并不算变心,而是将那颗本就不属于她的心,又归置回原点,他与前妻重修旧好,与林墨的一场绮梦,恨不能马不停蹄地忘掉。那一次,她在宿舍里睡了三天。以为痛得会死掉。后来,还是被窗外的莺歌燕语从濒死的情绪中拉了回来。她是那样留恋青春。
“是老师,我见到老师了。”她的语气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极度兴奋后的落寞情绪。
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挽着小男友李可凡的手走入那片红砖楼房,浑身的细胞仿佛瞬间被唤醒。百年高校,连它的职工家属楼,也以长久不变的姿态,书写历史。那斑驳的红砖墙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风雨侵蚀,更添了几分沧桑,曾经浓荫遮蔽的常春藤,依然不遗余力地攀爬在各家窗口,树隙投射下的光斑,带着一种恍如昨日的熟悉感,追随她忐忑的步子。是的,她是忐忑的。她曾是那偷欢的少女,常常翘课来到这里,只为和心上的人一晌贪欢。
“可凡,这里是我的母校。你家也是在这里吗?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爱令智昏”,他们整日你侬我侬,竟然连很多细节都忽略了。况且林墨一向认为,询问对方的家庭背景,父母的工作,是很世俗的表现。在婚姻的问题上,女人常常对一些关键问题,表示缄默。李可凡还是在刚刚下车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提到,他的父亲是退休的大学老师,母亲也是退休的某国企职工。简单明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眼里呈现一种孩子气的故弄玄虚:“等下到了你就知道了。走!”
他牵着她走过了那片红砖楼,那片记忆也就渐行渐远地消失在身后。眼前,出现一栋新的高层建筑。她的小爱人,亲热地牵着她的手,坐电梯,来到十层一户门口。他的母亲开门迎接了他们。女人嘴角的笑勾起细细的沟坎,看上去更加温婉可亲,她接过林墨手中的某某补品,某某太太口服液,将他们请进家门。
客厅中的老男人,从摊开的报纸后慢慢露出微凸的头和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爱笑容,说:“你们来了,开请坐!”然后,他的笑容僵持在那里。
八年时光,她从一个山明水秀的少女,变成一个风姿绰约的所谓轻熟女,而他,她的老师,也老了,更老了。他的发顶秃了,是林墨现在最深恶痛绝的男人形象,他的重下巴像一个小型游泳圈,堆积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肚腩更明显了。而她记得仿佛还是昨天,她还吻过他修长性感的脖颈,她还枕在他软软肚腩上撒过娇,她有泪水和欢笑都留在那具身体里,偶尔想起时,伤痛已经被甜蜜遮掩,就像一颗被时光重重包裹的薄荷糖,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舔一口,酸酸的,甜甜的。
而现在,她看到这个尴尬地僵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只觉得胸口忽然被絮了棉花,胃里却有一股酸液上涌。她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那味道令她恶心。
因为就在来拜访父母的前一天晚上,她如交接仪式般庄重地和李可凡有了肌肤之亲。小男人一遍遍索要她的身体,仿佛那是止渴的梅,他将她一次次带上云端,那种巨大的冲击带给身体的战栗,是没有技巧却又强悍而纯粹的。她天真地以为从此以后她将拥有他的每个日日夜夜,她相信他们的爱情和婚姻会像那个夜晚一样喷香沸腾。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老男人,她逃了。她逃的时候很优雅,给她的小爱人留足了面子。她甚至甜甜地称呼了“叔叔阿姨”,然后,在洗手间打开手机铃声,假装接了一个紧急的电话,然后一番托词,从那个家中逃了。
“苏朵,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怎样向他解释,要怎样面对他?我还能和他继续吗?我们肯定不会再在一起了对吗?”
她的目光,祈求般望向苏朵,寻找答案。
向一个同样失意的女人寻求答案,结果只会是没有答案,或是,糟糕的答案。
苏朵皱眉。陷入更深的混沌和忧虑中。
“吃饭了!”排骨的酱香随着安良的呼唤,丝丝缕缕地爬进来。bx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