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接到聂子宁的电话。

　　在看到熟悉的区号的时候，他以为是家里的哪个亲戚又拜托他帮忙代购－－从他来纽约到现在，找他帮忙的人就没有断过。

　　“喂。”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和善一些。

　　“是程颢吗？”

　　低沉的男声。

　　陌生中又透着些熟悉，可程颢始终想不起来这个声音是属于谁。

　　“是。”他回答。

　　“我是聂子宁。”

　　在听到“聂子宁”三个字的时候，程颢惊得手一抖，差点就把手机摔了出去。

　　“您好。”他战战兢兢地说，却怎么也想不通，聂子宁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肯定是与莫小冉有关。

　　“你今晚下班后有空么？我有点事想问问你。”聂子宁的语气虽然是询问，但气势上却不容得人拒绝。

　　“有空。”程颢立即回答。

　　“那好。你下班以后，直接到街对面的西餐厅来，我会在里头等你。”聂子宁沉声说完，程颢以为他会直接挂断电话，却没想到他又补了一句：“不要让冉冉知道。”

　　果然。

　　一个下午，程颢都在走神，引得莫小冉频频往他这边张望。

　　“想什么呢你？”莫小冉推了他一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没什么。”程颢一想到待会儿要瞒着莫小冉跟聂子宁见面，不免还是有点心虚，压根不敢看她的眼睛，很刻意地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双手放在键盘上，却没有敲出一行代码。

　　下班时间刚到，程颢就把自己摆在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包里，一副打算走人的模样。

　　“你今天居然准时下班？”莫小冉吃惊地瞪大了眼。

　　“嗯，有点事要先走，你自己回去的时候小心，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程颢快速地将这些交待完，又怕莫小冉缠着他问东问西，便没多做停留，提着包就跑了。

　　一进对面的咖啡厅，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帮莫小冉搬过家的那一位，应该是聂子宁的人。

　　“是程颢先生吗？”****见到程颢急匆匆地跑进来，又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张望，很快判断出他就是聂子宁约的人，于是上前询问。

　　“没错。”程颢点头，****立刻扯出一抹笑容，为他指引着方向：“请您跟我来。”

　　聂子宁已经在里头等他了，他的面前摆着一杯白开水，已经下去了一半。

　　“聂总，让您久等了。”程颢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不知道应不应该伸出手去。

　　“没事。”聂子宁并没有起身，只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坐。”

　　程颢就这样坐了下来。

　　****将程颢带到以后，便自觉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聂总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事？”程颢问。在聂子宁面前，他不觉就有些气弱。

　　“我听说程先生前些时候手受了伤，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聂子宁说着与程颢的问题无关的话，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程颢被他这么一看，整个人就紧张起来，但气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没错。”他点头。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程先生的手，是因为什么受伤的呢？”

　　聂子宁这话一问出口，程颢心里就有点发慌了。

　　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也不会找自己出来，还兜这么大的圈子，程颢推断着。他答应过莫小冉不会把那件事告诉任何人，可是聂子宁是什么人？他若是真想查清楚那件事，找点关系去警察局问一问就好，那里应该还有那个案子的档案，文件上甚至还留有莫小冉和他的签名。

　　于是，程颢鼓起勇气回望着他，开门见山地说：“聂总不如直接问我，小冉在那件事里头，到底有没有受到伤害。”

　　聂子宁的瞳孔瞬间紧缩，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

　　“那么－－”他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两个字，“她到底有没有受到伤害？”

　　胸口仿佛被人攫住了，聂子宁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掌心一片潮湿，心脏“砰砰”狂跳，就快要跳出胸腔。

　　他在等着程颢的答案，却又害怕听到他说出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我的手都断了，她怎么可能会没有受伤。”程颢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想扯一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聂子宁已经开始发抖，身体中潜藏的暴戾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那些男人的目标本来就是她，我被他们打得躺在地上没办法爬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冉被一个男人抱进了巷子里……”莫小冉凄厉的求救声仿佛还在耳边，程颢的双眼不由得红了，恨自己的无能。

　　可是说到恨，又有谁能比得上聂子宁。

　　要杀了他们，这是聂子宁脑中唯一循环着的一句话。

　　“然后呢？”他哑着嗓子问。

　　“然后，过了大概几分钟吧，我就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惨叫。其他的人都跑了过去，我才有机会找出手机来报警。等我爬到巷子口的时候，因为里边太黑，我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警察来的时候，小冉才从那个男人的身上下来。”程颢说到这里，笑了一下，语气中带了一点小小的骄傲：“当时，那个男人嘴角全都是血，舌头被小冉咬得都没法说话了。他的裤子脱了一半，下边也是血肉模糊，听给我们做笔录的警察说，以后大概都起不来了。我没想到，小冉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候居然这么狠。”

　　聂子宁也想不到，原来他的冉冉这么强大，强大到让他止不住地心疼。

　　“我知道了。”聂子宁说，语调中充满了哀伤。

　　“谢谢你，程先生，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我会让人送你回去。”聂子宁这才站起身来，将程颢送出餐厅。

　　门口等着一辆黑色的奔驰，驾驶座上是刚才的那个年轻男人。

　　“聂总，要走了吗？”****问聂子宁。

　　“你送程先生回去吧，我自己坐车回公寓。”聂子宁吩咐道。

　　****点头，为程颢拉开后座的车门。

　　程颢有些受宠若惊，本想着拒绝，可聂子宁已经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于是，他弯腰坐了上去。

　　这条路上的车一向不少，再加上正是下班的高峰，车子只能缓缓地前进。

　　程颢透过后视镜，看到不远处聂子宁的背影，那样的颓丧，丝毫没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看到他抬起了手，在脸上抹了两下，过了一会儿，又抬手抹两下。

　　程颢愣住了。

　　聂总这是在－－哭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