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她在叫他，一声一声，凄厉又绝望。

　　她的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她说她很疼，脑袋疼，疼得受不了。

　　下一秒，她就抱着脑袋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他能看见暗黑的血液从她的指缝间流出，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并且顺着他的腿一直往上，直到将他紧紧地包裹住。

　　他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像是快要溺毙在水中。

　　她从地上爬起来，满头满脸的血。

　　“子宁，你为什么不救我？”她就定定地站在那里，幽怨地看着他。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他从未放弃找她，可是她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样的噩梦，在她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每一晚都做，每一天半夜他都会惊醒，大汗淋漓，之后再也没有办法入睡。

　　那是他过得最艰难的一段时期。

　　他的人找遍了整个巴黎都没有她的消息。他的手机4小时都开着，每一次来电铃声的响起，都能让他的心情激荡半天，而最后又跌入谷底。

　　他不眠不休地找人，吃不下也睡不着，公司也没有心思打理，就在那段时间，对手公司钻了空子，从他们手上抢走了一个很大的单子。

　　那个时候，他妈飞到了巴黎。

　　刚见到他，他妈就直接扇了他一嘴巴，扇完他妈就哭了。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再这么折腾下去，搞不好小冉没找回来，你倒是先去了！我们担心小冉一个人已经够了，你能不能不要加重我们的负担！”他妈咆哮得声泪俱下，“你想一想，如果小冉回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她能够开心吗？退一万步说，万一小冉最后找不回来了，你真打算让自己这样颓废下去？好，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个世界上你不是只有小冉一个人，还有很多的人都在关心你！你想过我们吗？看到你这样，你知道我和你爸有多难过吗？还有芷歆，她已经失去妈妈了，你还要让她失去爸爸吗？”

　　她说的这一切如同当头棒喝，让他顿时从浑噩之中清醒了过来。

　　没有错，他不仅仅是一个人，他还有家人，还有芷歆。他不能就这样把芷歆抛下不管，不然等她回来了，一定会怪他没有把孩子照顾好。

　　“对不起，妈。”他很难受，因为他的自私，伤害到了这么多爱他的人。

　　镜子里的他形容枯槁，面色暗沉。无神的双眸中布满了血丝，黑眼圈占据了小半张脸，下巴上布满了粗硬的胡茬。

　　看着这样子的自己，他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厌恶的情绪。

　　他决定要好好地生活，在她回来的那一天，才能够让她见到自己最好的模样。

　　后来他就回了国，开始了如同从前一样正常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他随时随地都要带着芷歆，就连上班也不例外，好在芷歆一天里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不会太耽误他的工作。

　　他学会了冲牛奶、换尿布，手机的音乐播放器里全是芷歆喜欢的儿歌，关于芷歆的任何事情，他从不假手于人。也只有在面对芷歆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也还是能够笑出来。

　　他每天都会哄芷歆睡觉，为此他每晚都会呆在家里，从不出门。她小的时候，他只是抱着她满屋子走动、唱唱歌，她立刻就能睡着。可是等她稍大了一些，会讲话了，就开始要求他讲故事。

　　他以前从来不看童话书，就算他小的时候也都觉得这些故事是用来骗女孩子的，对此不屑一顾。可是后来，他几乎把书店里所有能找到的童话书都搬回了家里，每天晚上都念给芷歆听，至今那一堆书，他已经读过了大半。

　　可是他的睡眠状况依然没有改善。

　　只要一阖眼，那些画面还是会向他袭来。他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睁眼到天亮，怕自己骇人的模样会吓到芷歆。于是他开始吃安眠药。

　　他每一次吃的剂量都不多，怕睡得太死万一芷歆有个什么动静不能够及时发现。这个办法倒是让他每天晚上都能够睡上好几个小时的好觉，以至于后来他都是依靠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眠。

　　现在她回来了，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可是他还是睡不着。他还是怕，怕一觉醒来，她又不见了，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

　　他再经不起那样沉重的打击，哪怕只有一次。

　　半夜里莫小冉醒过来了一次，被尿憋的。她初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某人的怀中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在她睡着之前所发生的全部事情。

　　她的唇角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勾了起来，这样子被人抱住的感觉，好像真的挺好。

　　“怎么醒了？”一直注视着莫小冉的聂子宁当然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

　　而黑暗之中他的蓦然出声则是让莫小冉吓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吓死我了！”她娇嗔着抱怨。

　　“对不起。”聂子宁抚摸着她的后背沉声说。

　　莫小冉抬眼觑他一下，似笑非笑地揶揄道：“你还说我跟你客气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聂子宁一时语塞，他只不过是习惯了对她说这三个字而已。

　　见他不说话，莫小冉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我想上厕所。”因为不好意思，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好。”聂子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取笑她，只是松开了箍着她的手，替她按开了床头灯。

　　莫小冉迅速地翻身下床，又迅速地解决完一切之后再次躺回床上。这一次，她主动钻进了他的怀里，这让聂子宁心生一股满足感。

　　看来她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排斥，也许之后他可以尝试着多一些的肢体接触－－这是他脑子里的想法。

　　“你睡不着吗？”莫小冉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问。

　　她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不，应该说，除了睁眼这个动作以外，她什么都没有做，可他还是发现自己醒了，于此，她只能想到两个解释－－要么是他有异于常人的警觉性，她动一动眼皮他都能感觉到，要么就是，他一直都没有睡着。

　　而很明显，第一个完全说不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