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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爱不逢时 不贱不善 3823 2024-11-18 00:30

  我看见他朝我看过来,看见了他的眼中的纠结和伤痛,但最终,他只是牵着身旁的那个女孩子离开了。

  我恍然意识到,原来哪怕对自己说了千万遍放下,心里到底是不甘心的。即便直到此刻,舒印已经明明白白做了选择,也还是不甘心。

  双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厚脸皮,抹完眼泪,然后一路契而不舍地远远跟了过去。

  他们在面馆里吃了两碗面,去了公园,然后进了蛋糕店,路灯亮起来的时候,他任她紧紧挽着自己的手臂,两个人相携着走回家。

  似乎从未曾注意到跟在后面的我。

  我跟到舒印家门前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门内传来些似是而非的哭泣和低吟。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却终是没勇气去开那扇门。

  这里的隔音效果原来这么差啊。比自己当初预想中的还差。

  我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循着楼梯上来,拿看怪物似的眼神看我,才匆匆抹干净眼泪往下走。

  自此之后,我像个变态似的跟了他们好几天。工作也不做了,每天起来后就去蹲点。

  直到有一天,终于到了让舒印忍无可忍的时候。

  他一把将我从拐角后面揪了出来,眼睛里全是怒火,“罗小善,你到底要怎样?”

  那个叫小雯的女孩子可怜巴巴地站在他旁边,双手拉着他,看着我的目光却带着阵阵寒光。

  “我,我不怎么样,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我缩了缩手。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偷一样,而且上了瘾,根本没办法收手。

  他被我气笑了,扒了扒头发,从那个小雯姑娘的口袋里掏了面小镜子递过来,“你还是先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模样吧!”

  我看着他的手,一时反应不过来。

  即便是他,原来也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见我不接,他凶狠地将镜子塞进我手心里,接着拉了她的手转身就走。

  我目送他们离开,打开镜子,认真地看了看镜子里面的人。

  她看着我,目光呆滞,血丝遍布,最后眼眶泛红,伸手仔细摸了摸那张瘦到微微变形的脸。

  我将镜子砸了,不可抑制地笑起来,最后笑得掉眼泪,笑得喘不过气。

  这个地方,我原以为我很熟悉,现在看来不过一样光怪陆离。

  我将工作辞了,一个人去了普陀山,在四月初的太阳底下晒了一下午,最后买了回老家的车票。

  我打算先回趟家,尽快和伍春雷把婚离了,然后再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既然活着就是折磨,那我宁愿远离舒印,至少,眼睛看不到他的时候,心里会不那么难过。

  我在客运站下车之后,直接去了伍家,只是,当我找黄雀仙和伍大虎要离婚协议签字的时候,两人却一改之前的态度,梗着脖子告诉我说协议已经被他们扔了。

  我心道没有了大家一起商量好列几条协议签字盖手印就成,然而我这么提的时候,黄雀仙和伍大虎却不同意。

  堵着两人好说歹说磨了半天直到他们同意,之后拟了几条协议,包括欠款的偿还日期等,又被两人以各种理由否决了。

  我这才意识到,这两人根本就是找尽借口,根本不打算签字。说到底,他们恐怕是又有了什么新主意。

  而且奇怪的是,我来这么久,完全没看到那个平常家里一来人就最爱凑热闹的傻子。

  我看了两人一眼,问:“伍春雷呢?他在哪儿?”

  在堂屋门口望了望,发现左边那间屋子,即我嫁过来之后住的那间屋子的门关着,并且上了锁。

  黄雀仙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你找他干什么?因为他人傻好哄就想骗他签字?我告诉你,没门儿!”

  说着,便堵在我面前,用手臂撞了我一下,要我离开。

  我退到了坝子里,稍稍提高了声音,喊了两声:“春雷,春雷。”

  那间屋子里面传出来些微的声响。伍大虎转身就进了堂屋。

  “神经病,跑我家里来乱吼什么,快滚!”黄雀仙伸手过来推我,我力气完全敌不过她,被她推着踉跄了几步。

  我又喊了几声,里面又传来嘭的一声。

  黄雀仙眉头皱了皱,将我赶下坝子,之后进屋将所有门关了起来。

  我去路边问了个几岁大的小姑娘,问她知不知道伍家家里关着个人。她当即便点头,将情况告诉了我。

  原来从我走后,伍春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无缘无故发了一场高烧。去周围大大小小的医院看了个遍,一直不见好转,后来他妈去请了个偏方,灌了几服药,之后就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的了。

  而且发病的时候撕咬踢打,六亲不认。

  竟是这样。

  我总算明白黄雀仙伍大虎为何变卦。这样一个下起手来不知轻重的疯子,恐怕没人敢嫁。

  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带齐东西在伍家蹲点蹲了几天,终于等到一个他们一家都不在的时候。然后用钥匙开了大门的锁,找了块红砖拿在手里,硬生生将那间屋子的锁砸了下来。

  屋子里很暗,亮瓦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在门口试探地喊了一声。

  刚开始屋子里没什么动静。我又喊了几声,里面终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又没声了。

  我睁大了眼睛,努力想适应屋子里面的光线,然而这时,一个影子忽然朝我扑了过来。

  我被吓了一跳,他已经将我狠狠撞倒在地,踩过我的手飞快地跑出去了。

  那道残影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

  我在地上缓了几秒,揉了揉手,才起身跟着追了出去。

  那傻子完全不认得人,埋着头只顾着东躲西藏,我一路跟着,一直追进了小树林里,最后还是把人追丢了。

  我没办法,只好回他家里等。反正他最熟悉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那个家。

  黄雀仙和伍大虎下午回家看见我当即变了脸,扔下手里的锄头就去检查门锁。

  伍大虎出来后看了我一眼,开始屋前屋后的寻找。

  黄雀仙看了一眼,则立马就嚎起来:“我们家春雷呢?你把我们家春雷弄哪儿去了?!”

  我扳开她的手,“我不知道。我也在等他。”

  “你这个祸害、不要脸的贱人!你还嫌害他害得不够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把他逼死你才满意?!”

  她的脸已经扭曲了,伸手就来抓我的脸。

  我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手指慢慢掐紧,“你真以为我好欺负,不敢还手,嗯?”

  “泼妇!害人精!你他妈给我松手!”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丑样,我只觉得好笑,手一松,她便因为自己用力过大摔倒了地上。

  我看着匍匐在底下的女人,忽然觉得她这副模样简直比我还可悲,“黄雀仙,你搞清楚一点,把你儿子害成现在这样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你以为你贼喊捉贼,旁人就会相信?!当周围的人眼睛都瞎了么?”

  她的嘴颤抖着张了几下,最后却哽咽住,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圈渐渐红了。

  伍大虎脸色灰败,揉了揉眉头,最后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两人没再理我,径自拿了手电筒出门。

  我在门槛上枯坐了一夜,天亮之后,他们没回来,倒是那傻子先回来了。

  身上的衣服被露水雾了一层水汽,膝盖底下则全部打湿了。

  他好像暂时没发病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带着疑惑地问了我一句:“你是谁?”

  我冲他笑了笑,“你不记得我了?”

  那傻子挠挠头,“你认识我?我们是朋友吗?”

  “对。我们是朋友。”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哦。”

  “你的衣服和鞋子都打湿了,会生病,我给你找干净的换上好不好?”

  他点点头,乖顺地跟在我后面进了屋子。

  换好衣服鞋子后,那傻子就饿了,肚子一个劲响。

  我去给他下了碗面,面端上桌后哄着他签了协议。那傻子不会写,傻兮兮地望着面碗流口水,最后在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划了几笔,我又掏出印泥让他按了两个手印。

  我把两份协议都收好,他已经把面吃完了,几口把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之后犯困,还没来得及挪位置,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这傻子一睡至少就要几个小时,看来办理离婚证只能另外再找个时间。

  我去找了件厚衣服给他盖上。

  中午的时候,黄雀仙和伍大虎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儿女婿。几人脸色都不太好,想来是找了一晚上加一上午。

  “他已经回来了,正在睡觉。”

  闻言,几人也没心思理会我,加紧脚步进了屋子。

  我从伍家离开后,回去看了看爷爷。时间过得很快,他坟头上的坛草如今已经长出来一大丛。

  从浙江回来之后,我便没回过家,不,那里本来……也称不上家,我一直住在一户举家外出打工几年不回的人家里。因为雨水和时间的浸润,木门已经腐朽了,轻轻一推就能打开,正好方便我进出。

  看完爷爷后,我悄悄回去看了两眼。坝子青汪汪的一片,杂草深得足以淹没脚踝,门不出意外地紧闭着。

  冯露露和罗耀明两人,大概又在牌桌上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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