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一场清明小雨过后,阴沉了没有几日的天色忽然间放晴了一般。
一夜之间,校园的草洼中冒出了绿芽。
柳枝悄然发新,人间依旧忙碌。
费加罗的春天在休息了两日之后迎来了他们第二场演出,有了第一场的成功经验,一众年轻人在第二场的演出中发挥的更加稳定出色。
时间在周而复始的演出,上课,练琴,排练中也像是变得快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整个团队的磨合也确实如秦键所料,越发紧密默契。
这里要提一点,在结束第二场演出之后,秦键与乐团众人协商了一番之后,大伙一同做出了一个决定——从第三场开始,候场音乐的表演者由各声部其他成员轮换。
曲目也不再仅仅限制为‘帕帕吉诺想找个伴。’
乐团各声部成员可以自由找搭档来完成魔笛中的一些音乐片段,只要通过了秦键的审核,便可以安排在未来场次中的候场环节进行表演。
这样一来可以增加演出的新鲜感,另外秦键也想尽量让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得到一些solo表演,这也是对于大家的一种个人磨练。
一直演到第七场结束时,时间已是到了四月中旬。
午后的正阳也越发燥热了起来,就像此刻弥漫在校园里的肖邦。
琴房楼206室,沈清辞的教室。
充满了刚性、有棱角的钢琴声响在一个个重音记号下显得狂热无比。
沈清辞安静的站于窗边,身后的白色钢琴前,秦键已经褪去了厚重的毛衣。
一件简单的纯棉黑T,让他的身姿显得更为挺拔
又是一年好春光,青年的身型也日渐成熟。
他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臂正快速的起落,突显在手背上的一道道青劲预示着他此刻的状态。
c小调革命练习曲,作为他亲选的下一轮曲目,也正在接受着沈清辞最后的检阅。
排山倒海的斗争气势在他的左右手中呈现出了一种壮烈的美感,但是细细听起来,比起他曾经所演奏的革命,今天他的音乐中少了那些不可名状的悲伤与愤怒。
少了刻意加持的情绪,在‘ fuoco’与‘cresc ’表情记号下的的持续强奏旋律与情感的表达方向并没有出现偏差,反而变的更加趋于一致。
在音乐动机的处理上,他也改变了以往他最擅长的以情绪带动音乐前进的演奏方式,而是改为运用他在华沙所感而得——以音符时值的特质为前提,通过改变个体节奏在音乐律动中的原有时值再加上演奏技法而营造出的具有多重象征意义的音乐空间感和时间感。
以革命常见的附点音节节奏型为例,即由于其本身前后长短的特性以及后短音迅速的‘坠后感’,秦键在演奏中加重长音的同时,将短音的坠后感以指尖清晰点出的处理更加强调了这种富有动感且不均衡的节奏特质。
此种短动机处,听众可以自行的把音乐与音乐原本想表达的画面进行联想,波兰民族的心脏搏动,大街小巷的枪声,悲愤的怒吼...等等诸如此类的想象。
如果你听到了看到了幻想到了,秦键并不意外。
这一次,他的确把音乐背后的留白完全留给了听者,或许这也暗含了华国人文中的含蓄。
音乐中向来没有绝对的主客观,用主观的视角手法去营造一种客观的音乐也确实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
但秦键愿意做这样一种尝试,当大家能通过他的肖邦看到更多的时候,势必说明他已经站在更高的位置俯视这一切了。
“革命于肖邦,应该是十号作品集十二首作品中最为荡气回肠的一章。”
右手一记右手重音属九和弦将情感再度强化延深,音乐在两个坚硬的和弦中落下。
秦键抬手的一瞬,左手纹身微微一闪,他面色一喜。
“不错。”沈清辞转身,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说道:“下一首吧。”
秦键点头,心中也是一松,沈清辞的话意味着他的革命已经过了第一关。
目光回到钢琴,他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
轻吐一口,再次抬手落指。
“‘bin!!!!!”
一声尖锐极不和谐的和弦声再次划破午后!
沈清辞目光也是一惊叹,秦键的开场方式是他没有想到的。
Sinor。
秦键的b小调第一号诙谐曲,正披着阴沉的外衣,第一次向世界走来。
...
...
秦键带团演出上课之余的生活,那就是练琴了。
纵使是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号令着整个乐团,他也不曾感受到独自坐在钢琴前时的那般惬意感觉。
随着一场有一场的成功演出,费加罗春天的热度在燕京圈内节节攀升,俨然已有晋升圈内新贵之姿。
越来越多的媒体甚至经纪公司都瞄上了这只活力无限的年轻团队,不过对于橄榄枝和采访秦键一律避之。
用宁仟夏接受群访时的话说:“我们的指挥真的很忙,请各位不要介意。”
起初不少媒体对于这种说法不以为然,认为那个除了舞台从不露面的年轻指挥恃才傲物。
但是随着秦键的个人信息被外界一点点挖出后,更多的圈外人士才得知这个年轻指挥的来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谁能想象到一个已经斩获了两个国内国际大奖的在校大学生已经与dg公司单边发行了全球限量版cd呢?
这还只是一部分,今天的他似乎也代表华国去参加了第十七肖邦大赛,而比赛还在进行着。
似乎借着费加罗春天的系列演出热度,秦键的名字也再次进入了公众的视野。
一个年轻的指挥,再加一个未来可期的钢琴家,双重身份加持下,秦键也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但实际上,他只是想多点练琴的时间,而且费加罗的春天还需要继续成长,现阶段让其过度的商业化只会影响它的发展,从长久发展来看,绝对是不可取的。
4月18日,结束了第七场演出,秦键一如既往的早早溜出了剧场。
驾着前日不久刚办下来的黑色沃尔沃匆匆离去了,说起来这燕京车牌号还是廖林君的。
车刚驶进三环,一声电话响起。
秦键:“喂。”
电话里响起了久违的声音,“我在剧场门口。”
秦键:...
片刻,他在路口掉了个头。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