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大调夜曲,不是降E大调夜曲。
这首夜曲可以说是秦键以自己的能力将小棕色的性能发挥到至极的一首作品。
秦键甚至没有用多少时间在古钢琴上练习这首作品,大概之前他只完整的在小棕色上眼走过两遍这首作品。
像是在古钢琴上经历过了一阵痛苦的自我折磨之后的大彻大悟,当秦键寻找到琴的声音,自己的声音,肖邦的声音之后,他自然而然的用一种本能的反应就演奏出了这样一首E大调夜曲。
这是一种归于自身的最终审美。
整个夜曲期间教堂内都沉侵在一种轻靡的气氛下,这与墙上的圣母挂画并没有出现什么冲突感。
音波犹如棱角精致的铃声,在内观里面来回叮当作响,不断由里向外蔓延,轻盈的回响侵渍渗透周围震荡的音响。
音韵墨迹的色调像最温柔的情人怀抱,包裹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女人们喜欢这样的调调。
她们其中的小部分此时毫不吝啬自己的爱慕眼光,试图将钢琴前的演奏扫描的再清晰一些。
直到这首夜曲结束,她们送上了热情的掌声,。
当然,她们的热情又送走了一些观众。
上半场的三首曲目全部结束,秦键起身鞠躬时,此时台下大约还有35位观众左右。
不过就在他回祷告间中场休息的期间,教堂里又进来了几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竖着庞克头的青年看起来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秦键休息结束回到大厅时也发现了这位抢眼的新入场者。
掌声再次响起。
接下来便是下半场的演奏会开始。
下半场只有一个曲目,降b小调第二奏鸣曲,但长度却远超过了上半场。
大概繁杂的奏鸣曲更适合严肃的音乐厅而不是这里,秦键仅仅演奏完第一个乐章就有几人再次离去。
有别于上半场的三种结构较短小的曲式体裁,奏鸣曲更讲戏剧性,偏于发展。
演奏者需要在一个周期内去做一个演奏设计,演奏会在设计框架内缓缓加热,持续推进,最终在某一点将全区的高潮点燃。
可是当秦键将第三乐章送葬进行曲的主题彻底点燃时,当沉重的和声在一种“庄严却不连贯的”缓步前行中发展到最高潮的地方,整个大厅之内为此感到兴奋的人不超过五个。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秦键,此刻他正沉浸在专注的演奏中。
在这样一个教堂里,坐在这样一个十字苦架下,演奏这样的乐章。
“不错的体验。”
体验虽好,但秦键不会忘记今天这场演奏会的最终目的。
第四乐章的结束也宣告着本场演奏会的正式曲目全部结束。
秦键在仅剩不到二十余人的教堂里献上了自己的致谢一躬,掌声持续着,伊多、老酒保、阿萨德、已经坐下的廖林君、老哈林夫妇、琴房的工人甲乙丙丁们也还在,男童也拍着稚嫩的小手。
庞克青年甚至站了起来,他双手举过头顶用粗犷的声音大喊着:“bravo!”
还有几个从头听到尾的小镇居民。
秦键退场,掌声依旧没有落下。
一切都像是正规音乐会的流程。
没有让大家等太久,演奏会的最后一步,秦键需要返场进行一个加演作为对大家的热情回馈。
按照计划他打算继续演奏一段肖邦,可就在他刚回到钢琴前,台下响起了一声:“格里格!”
接着,“格里格!”又是一声,这次是另一个人喊出的。
秦键落指间也停了下来,这种情况在一般音乐会并不多见。
很少有观众会主动要求演奏者去加演什么曲目,但此时已经有观众明确的表达了愿望。
格里格作为挪威音乐之父,他的钢琴作品秦键从来没有练习过,甚至听的都比较少。
犹豫间,秦键眨了眨眼,微微一叹,接着转头给了台下一个灿烂笑脸。
同时双手扬起。
一吸落指,原本准备的肖邦变成了格里格。
凭借着微弱的印象,他演奏起了格里格的培尔金特组曲中的索尔维格之歌。
充满了挪威民风情的旋律加上秦键的改编再以肖邦的方式在一架仿制18十八世纪的古钢琴上演奏出,这让所有人在一开始都难以预料的组合竟然此刻呈现出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随着即兴的展开,秦键脑海中回忆着来到卑尔根的点点滴滴,上午在琴坊间劳作工人们的笑脸,中午海鲜汤的鲜美,黄昏的下的金色海滩,傍晚的酒廊欢笑,午夜的晚风,黎明的海浪,还有那一缕晨光。
一张张画面组成了秦键指下的旋律,不知不觉间教堂门外停下了几个陌生的人,他们像是被琴声的内容所吸引,渐渐的围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秦键对此浑然不知,他继续沉侵在音乐之中,对于这首从来没有见过乐谱的旋律,他此时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音乐就该是这个样子。
关于索尔维格的故事实在太长了,这里无法做太多赘述,但有一点必须得提到,作为挪威的第二国歌,每一个挪威人都对这段旋律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充满忧伤都婉转曲调充满在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男童激动的攥着小拳头,嘴里似是在跟着呢喃。
庞克头青年的聆听着,此时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就连向来嬉皮笑脸的老酒保也难得的收起了笑容,目光中多了些郑重,他没想到这场演奏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当秦键落下最后一个音,起身之后才发现原来空荡荡的教堂大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呃..”
面对着这一景象,他一顿,接着微笑爬上眼帘。
鞠躬。
掌声,教堂内外的掌声一同响起。
看得出,大家非常喜欢刚才这首作品。
望着这一幕,秦键的目光接连变换这色彩。
“bravo!!”
就在庞克头再次的喝彩声下,秦键脑海中翁的一声,瞬间一片清晰。
他觉得自己明白了。
对于民族音乐的含义,他终于抓住了什么。
第四阶段——‘听众们听到的是什么样的声音?’
这个问题秦键还得一会好好问问大家才能得知,但在这之前,他有了一些新的发现,他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同的观众,需要不同的声音。’
而声音,从来都不应该仅限于固定场合的某一种的谁的声音。
就像肖邦可以是琴房里音阶,也可以是教堂里的格里格。
掌声下。
秦键的目光越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