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水里捞条命》
胡大刚心怀忐忑,努力在心里权衡着,事已至此,不如舍小利求安稳吧。
于是,他干笑着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有这事,我忙得忘了,现……现在就把五百块钱给你。”他说着,赶紧掏出一把油乎乎的钱来。
小根哪里会肯,指着秦根,厉声说:“你走开!牛是他吃的,他要赔我大黑!”
“我?我吃你家的大黑了?我又不是老虎。”秦根哭笑不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屠户就这么说的!他说,他的老板过年就想吃没打水的黄牛肉,谁敢不给!”小根底气十足地说。
“瞎说,没这事。我把钱给你吧,我要走了,那边肉摊上忙着呢。”胡大刚把钱往床上一丢,夺门而出。
秦根哪里能容他轻易溜了。
他从容不迫,用左手抓住他的衣领,右手一个大耳刮子,想也没想就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屋里人都惊住了。
“老板……”四十多岁的胡大刚,捂住紫红色的脸,呆呆地看着秦根,惊魂犹未定。
“狗日的,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敢往我身上泼脏水,让老子替你背黑锅……马勒戈壁的,你们父子以后不准说认识我。”秦根怒目瞪着,止不住的心火。
“我……我错了,好,我赔。”胡大刚栽了面子,犹服服帖帖。应该说,一丁点脾气都不敢有。
这个痛快。
“赔?怎么赔?”
“赔二头,一千块钱。”
“是你说要赔二头牛的?按现在的市价,六千一头,不多吧?”
“嘿嘿……不算多……”
等他回过神来,二六一万二,他把自己吓着了,脸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那就这样吧。一万二,一天到位。如果超过三天,你自己走到派出所去。”秦根不像开玩笑,倒像个大法官。
“一万二……行,就当那头牛不挣钱,一天。就今天。”胡大刚的神色,有点壮士断腕的味儿。
“行。这还没完。还有,利息呢?谁让你当时一分钱不付的,人家小孩子都要找我报仇了。你这不是强取豪夺吗?这样,这娘俩的护理,你就叫你老婆来做吧?”
“我老婆?”
“是啊!你瞅着,这娘俩,可怜吧?反正你家也挺近的,一日三餐,洗衣浆衫。当然,你也可以让我请人,那就一千块钱一天,你自己看着办吧!”秦根态度蛮横地说。
哪里容得他打反口。
“这……行吧!”胡大刚的脸,痛苦得变形。
“好吧!当着大伙儿的面,这事就这么定啦,你可以走了。”秦根不屑地说。
“嗯嗯,我知道。”胡大刚也不转身,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如蒙大赦。
他深深地怀疑,今天自己是不是起床起早了。
“现在都清楚了吧,小根?他等会给你送过来一万二,还让他老婆来陪护,你还要不要找我报仇?”秦根哈哈地说。
“不报了,原来没仇,错怪你了。”小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
他的心理活动是很复杂的。
自己到底撞了什么大运,一万二,加上这六千,平白无故地,就得了一笔资财,一共一万八,这是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啊!
差一点误会了恩人,差一点成为恩将仇报的人。
我怎么就像从阴间返回阳间,怎么就平白无故地逆袭了?
聂旺朝秦根竖起了大拇指。
李林熙已经忍不住笑。“这事办得漂亮,义惩无赖,万事已俱备,很不错噢。
“秦根哥哥,看不出,你还是蛮有良心的。心怀良善,才能够使得万年船。否则,一切迟早都是要还的。是吧?”何芳也笑着说。
“人心向善,人心不薄凉,世道就不薄凉。我没看错你,兄弟。”李林熙拍着秦根的肩膀。
完美收官,他这是准备要走了。
“我记着呢!哥。”秦根悻悻地说着。
还算不错啦,打开一个心结,做了一件善事。虽然一波三折,但是毫无怨言。
不一会儿,三个人告辞出来。两台车互相嘀一声,然后,各走各的。
李林熙跟何芳两个人,开车继续下一个行程。
“累吗?亲爱的,你若困了,就眯一会吧。”李林熙道。
“不累。跟你在一起,就不累。”何芳一往情深深几许的模样。
车行在四明山下。
以前在部队经常训练,演习,李林熙已经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习惯,凡事必须今日事今日毕。
他的这等缘故,是为何芳所不了解的。因为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们接下来走访的对象,是一对比小根更加苦命的姐弟,姐姐叫滕小叶,等会就可以看到了。”何芳翻看着曹甸村反映上来的资料,对李林熙说。
她在成年之前,很少去农村,对乡下的好奇,使她对农村,不是很排斥。
“我们樟树乡,没有贫困村,却有那么几户事实贫困户,因各种原因致贫,返贫。他们不是不想脱贫致富,只是有心无力,或者没有机会。唉,民生无小事,这事儿,让我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呀!”李林熙揪心地说。
“我想说的是,农村工作很复杂,特别是基层。扶贫助学的路,是很漫长而艰辛的。你以一己之力,替代不了政府,你也取代不了社会职能。”何芳设身处地,分析得颇有道理。
“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尽力而为吧,给他们一些关怀和力所能及的帮助,是完全应该的,就代表我自个,总可以吧。”急公好义的性格,再加上对家乡的热爱,令李林熙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这是可以理解的。
“要么,是这样,我这周申请加入承阳市志愿者协会,跟他们反映一下,顺便也学习一下,他们的流程和做法,说不定,可以积累一些成功的经验,给自己一些感动。你看,好吧?”何芳专注地看着他。
李林熙一边在弯多路又窄的乡道上小心地开车,一边回望着何芳,赞同着,“这是好主意。说不定可以另辟蹊径,会事半功倍呢。如果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去参加这样的活动,亲身感受一下。”
时间紧迫,今天还有一个助学任务等着他们。他们俩都知道,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四明山景区,近在咫尺,却无心看景,也来不及休息,只能马不停蹄地驱车赶路。
紫云桥,是承阳政区版图上最偏僻的一隅,再加上修路绕道,道路颠簸逼仄,车子时常面临着陷与刮的危险,时常湮没于漫天扬尘里。
这一路,不容易啊!终于,到了曹甸村。
他们直接把车开到村委会,接待他们的,是村支书刘定安。他方脸高个,人很热情。
“现在农事繁忙,我们过来,给你添麻烦了。”李林熙说着。
他没去打开刘定安递上来的纯净水,而是掏出自己带来的旅行保温杯,让他灌满了一杯开水。
“李书记,何主任,不用这么客气。你们深入群众,心系民生,是我们的学习榜样。我们文化低,没什么工作能力,给你们添麻烦了是真。至于接待和带路,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呢。”刘定安言辞谦逊,也很踏实低调,看上去不是巧言令色的人。
李林熙对他没什么印象,平常也很少跟他接触。所谓言语道断,现在通过言语交流,他在心里暗暗地肯定。这是他与基层工作零距离,说不准,会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亲身经历,借鉴借鉴。“刘支书,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这就去那里看看吧。”
“嗯。”刘定安听从李林熙的吩咐,坐到了他的车后座。
有一个熟悉情况的村干部带路,自然方便了许多。
不一会,就得下车走路了。
说到底,这儿根本没有路。
“这是近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小叶的家离这儿不远,如果再往前走个二十分钟,就是南山县地界了,口音也不一样。”刘定安轻车熟路,在前面带路。
这是路吗?荒径少有人走,被茅草和蒿草挤满了,荆棘不时拉住何芳的衣服,引起她不时的叫声。
荆棘忒热心,也划伤了他们的腿脚。这地儿,不可想象的闭塞和破败。
在路上。
“你们经常去小叶家吗,刘支书?”李林熙一边问,一边用手拿开路上的枝条,让何芳安全通过。
“快到了,对面山坡上,那个瓦屋,就是小叶家。”刘定安用手指着。
离小叶家不远的山脚,有一口古井,用条石砌成,井里面长满柔柔的水草,在清亮的水底,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何芳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他们仨在这儿驻足歇了一会。
“小叶她们家,就靠这一口井水作为饮用水,小叶每天都要到这里挑水。”刘定安说着,蹲下身,用手窝着,直接舀水喝。
井旁边,几米的开外,是一条河,河水很清很亮,也很急。河畔长满了蒿草,还有高大的刺槐树,树上细细的绿叶,在黄昏的阳光下,像涂抹着一层腊光。
“这条河,是个宝贝,如果能够开发起来,可以用来漂流,也可以作为户外旅游景点。”李林熙站在河边的礁石上,跟他们俩说。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从礁石上跳了下去,冲下陡峭的河沿,连身上的鞋子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就跳到了湍急的河水里。
这一幕,来得忒突然,任谁都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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