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方工作以后,李林熙常常感到,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有时候让他很伤脑筋。这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往往让他大费周章,“我们樟树乡,真是卧龙藏虎之地啊。今天也没有外人,大家说说,这里还有谁可以指使秦根?他所说的幕后主使,会是谁?”
“秦根是土霸王。就我所知,应该没有另外哪个人,可以让他买账。您不是分析过,秦秀书记既然不会自己打自己耳光,这个神秘人,就可能大有来头。”李汉闵想了一想。
“我过来的第一天,就碰见这蹊跷事。说来也怪,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形成一个风暴中心。如果这个飓风中心真在樟树乡,还好办。如果是外来的,就足足可虑了。”
诸多疑惑,的确匪夷所思。
“老同学,你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特别是大人物。”
伍小元道。
“因为政府办公室不是什么实权在握的要害部门,怎么可能有机会得罪方方面面人,更别说大人物了……要说平时得罪人,今天的秦根算是第一个。尽管坚持原则容易得罪人,但宁可得罪人也不能办违反原则的事吧?如果他不明火执仗,我也不至于剑拔弩张的。守得住底线,才能不栽跟头、不走弯路。这是关键。”李林熙觉得,秦根今天奇怪的表现,还有他口里的强大幕后黑手,反而让他感到被一把阴暗的烈火、烧了屁股了。
“说得有道理。如果真有人跟您作对,为什么不在您上任之前操作?的确很蹊跷。您以后卖一个机会,诈一诈秦根,不就水落石出了。”
何芳也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相信,这几个人,地头人头都熟,应该能够抽丝剥茧,找到起因。
“大家都商量商量吧,排查排查。群策群力嘛,群众的智慧往往是无穷的。”
这当儿,伍小元的电话响起。
“秦根来的。”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他又想干嘛?玩什么路数。”许君宁言道。
伍小元看了一看李林熙,打开了免提,坐在长沙发上接听。
这秦根,又开始翘翘什么黄鼠狼的小尾巴呢。
“伍乡长,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小弟为了表示歉意,晚上想请你们几个,特别是书记大人,在田园摆酒,以示诚意。”
可进可退,说话也不像没文化的样子嘛。
“这事啊?我得请示一下书记,看看他的意思。”伍小元给李林熙递了一下眼色。
李林熙当即摇手,表示拒绝。
“呃,书记说很忙,还得处理一些事情。”乡长代他回绝。
他能不能起到堤坝的作用,就看他的份量,和他的站位了。
“行,伍乡长,那我直接打书记的电话吧,不打扰你啦。”秦根显然不把他太当一回事,没有跟他多说。
电话直接挂断了。
李林熙暗忖:吃饭?两国已经收兵,胜负已分,就没必要摆鸿门宴吧。
你今日虎头蛇尾,大动干戈、又灰头土脸地收场,是什么原因?本来这个结还没解开,现在见硬的不行,来软的?想来个台下交易?想都不用想啦,免谈。
天真。
“李书记,我觉得,不妨现在就卖一个机会,探探他的底。”
李汉闵建议。
“不必。从今天的情形看来,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说出什么,这是他的后手,信不信。”
李林熙分析。
话刚落音,李林熙的电话铃声响起来。悦耳的英语歌。
他拿起手机,“陌生号码,尾数三个八。”
“是秦根。”
伍小元还起身看了一下。
奇怪。怎么搞到我的手机号码的。
这流氓,很可怕。
英语歌唱了一会,李林熙伐开绿色键,接听电话。
“您好!书记!我是秦根,打扰您啦。。”
他一开腔,语气极尽谦恭。
“哦!你好。有事?”李林熙在口里平和地应付着,心里底又开启了对弈模式。
你又想动什么花花脑筋?
“今日之事非常抱歉,让您为难了。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实在该死。为了表示真诚的道歉,晚上特意在田园牧歌摆酒。我保证不带任何其它目的。请您给个面子,一定要大驾光临。傍晚六点钟,行不行?”
不识泰山?比起你叔来,我李林熙还差着几千里,哪里算得上啊。
想打出什么牌?“我晚上要去风石渡,另外还有事,对不起了。”
你还小弟了?我会有你这样的兄弟吗?
李林熙尽量让自己心情也得到平和,把语气调适得自然、动听一些。
藐视对手。也是棋风。
“去风石渡?那好,就在风石渡吧。我等会请我叔叔,一起参加。”随机应变,适时增加权重,秦根接话茬的水平不低呀!
一环套一环。
“替我向秦书记问好。不巧,我这儿来了北京的朋友,实在不好意思啊。”太极推手没意思,李林熙不想再打哈哈、虚与委蛇。
“我知道,你在办公室跟着我叔叔的。自家人嘛,有必要见外吗?能不能请您北京的朋友一起参加?您的朋友就是我秦根的朋友,我也好表示一下心意,尽尽地主之谊。”
打蛇随棍上,这是势在必得的节奏。
”女朋友。真不方便。”李林熙不屑周旋。
有必要见外。真的。
“嫂子啊?那更加应该隆重地请一请啦!今天她是主宾,我叔叔和你是陪客,咋样?保准定最好的酒店,最高的规格,最有风格的口味。”
灵活多变,随时寻找突破口,算你小子有些见识。
“她是北方人,不喜欢见外人,抱歉。”
与你为伍?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李林熙一味地回绝。
“外人?不能见外吧?实话告诉您了,刚刚我叔叔已经又给我打电话了,接下来,不知道当面以后还有一顿怎样的狠尅。今天我的确是不要命、冒犯了您。莫非,您还在生气不成?面子已经给您完全挣回来了,不应该呀。”
难怪,你丫被人拿捏着要害、卡住了脖子呐!
呵呵。
“我能够生什么气,你今日有始终,知进退,已经表现出了非常诚恳的态度。的确,也完全消除了对我不利影响,你叔叔了解我,我可没那么小气的。”
李林熙特意突出了“非常诚恳”这四个字。
你这小子,不绵里藏针刺你一下不行了。
针尖对麦芒嘛。
“……那好吧……我回头跟叔叔汇报一下,咱们兄弟坦诚相待,好吧?既然来日方长,那就明天?或者改天再约。请一定代问嫂子好……咦,北方人?就我所知,嫂子不是叫李冬吗?她不是美国人嘛?我还见过一面。奇怪。她是美国人,在英国读博士,这个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呀!我们还等着喝您的喜酒呢……”
李冬!秦根眼看着没有起色,不妨回旋一下,留了个后手。
条理清楚,有礼有节。
秦根办事还是很老道的。你刚刚在大门口难道是吃错药了?“谢谢!我有电话进来!”就你,还兄弟了?还嫂子,还真的没完没了啦!
伏虎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李林熙现在当然不知道,自己在日后、经过几番权衡之后,居然会跟他有交集,不但彻底改变了他的格局,还帮了他很多,把他服服帖帖地纳入麾下。这是后话。
世间事,总是时刻充满变数的。
所以,有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