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月色黯淡,小镇中专职夜班监视的各门派的高手们也都在无所事事的打盹,霁月庵院墙角的小洞中终于出现了一个鬼祟之极的小小身影,大体上沿着高高院墙溜了个圈,就立刻盯上了谭老爷子所呆的小小破屋,倒不是察觉到了谭老爷子那精深功力和神兵煞气,而是谭老爷子专程跑去老远市镇采办回来的那些明显香气不俗的酒菜。
老范那鼻子当然是相当敏锐,尤其是对于这些美食的诱惑,老范这身舞影邀月轻功大有进境,已经是修炼得相当精深,就是得益于经常半夜三更的四处采办各种美食,对于这些美食所散发出来的香气,那当然是很有研究的,所以转了个圈圈,立刻瞧出来这间破屋中有古怪,所藏美味相当不俗,绝对不是这偏僻小镇能够做得出的,神念开得一丝溜进去瞧了瞧,破屋中家居摆设异常粗陋,一个小老儿蜷缩在炕上酣睡,一边的小小厨房中却是存放了许多顶级美食还有美酒,就连那盛放食物的器具,也明显是与其他碗罐不同。
相对于附近其他那些行迹明显可疑,在打盹之间还经常努力睁眼四处瞅,听到点动静就侧过耳朵仔细听的家伙,这小老儿怎么看怎么普通,却又是明显暗藏蹊跷,至于这异样来自哪个方面,老范可就琢磨不透了。只不过那些明显可疑的家伙那间或施展出来的巡查四周的神念,却是明显没有白天感觉到的那么细微机警,这一点是肯定的。
老范赶紧溜回了霁月庵的院中,与早已等在屋中的湛卢合计合计,湛卢瞧出来这小兽又在那里畏首畏尾的迟疑,当然是又严厉教育了一番,如今敌我争斗的异常凶险,这节骨眼上你还在这里大发慈悲,这怎么行,这小老儿明显是对方的奸细,还是瞧见了你的踪影,如今依旧在那里装蒜,肯定是有更险恶的用心,多想无益,放手去干就是,你不忍心伤他性命,那就点昏了他擒来交给师太们发落好了,这一点应该办得到吧?
老范赶紧点头答应,重新蹩出院墙,轻手轻脚的爬进谭老爷子的小屋之中,静静地观察了半天,听得这小老儿呼吸平顺悠长之极,虽然是气息内敛的相当完美,却绝对是个功力精深的家伙,老范不敢掉以轻心,偷偷摸摸的摸去小老儿的炕头,瞪着小老儿后脖颈的穴道,生怕这凌厉真气一下子就开个血洞,赶的人家提早投胎,心中还在那里犹疑不决。
谭老爷子当年运气相当的好,那会儿金妖王尚在人间做铁匠,所打造的最杰出的兵刃就是一柄宝剑,金妖王这锻造经验炉火纯青,却实在是个文盲大老粗,给这最得意的宝剑起名字的时候相当的头痛,那会儿金妖王已经查明了保护自己的几大家族,其实就是先前暗中图谋鉴真神鼎的小人,当然是不肯将如此宝剑被这些宵小白得了去,只得放出口风,谁能给这宝剑起个相宜的好名字,用请兵决能将它请走,这宝剑就归谁。
一时之间天下所有使剑的名家都兴致勃勃的前来试剑,瞧着如此神兵,还镌刻了周身优雅华贵的纹饰,当然是一个个眼红心热,几大家族就算是想独吞都不可能了,根本拦不住这些爱剑成痴的家伙,最终这把名剑被谭老爷子请了去,却是因为谭老爷子所起的名字比别人要特别一些,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剑术相当高妙的缘故。
谭老爷子以神念依附过去认真观察这柄华贵的宝剑,细心感应,竟然是叫他想起了昔日红颜知己,只觉得这柄宝剑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与那红颜知己给自己的感觉如出一辙,心中激动,就将这宝剑起作了一个挺秀雅的名字“阕潆”,在诵念请兵决时默默将自己心意传递了出去,竟然一举成功,宝剑散发出淡淡光芒飞了过来,安逸的飘落到金妖王两只满是老茧的手中,等待老铁匠将自己送出去。
金妖王那会儿只是个头发花白的敦厚铁匠,得知自己打造的最精良的宝剑竟然喜欢如此秀雅的名字,当然是错愕之余开心得很,将宝剑郑重递交给谭老爷子,还感激的老眼泪花花翻涌,那心情简直是如同送自己闺女出嫁一般。仙妖界灵气包含于万物之中,有灵性的兵刃当然不少,这柄宝剑就是很具灵性的神兵,对于那些铿锵有力掷地砸坑的威猛响亮的名字,那是打死不从的,如今终于等到了个自己满意的好名字,当然是很开心。
这其间也是多亏了谭老爷子爱剑成痴,能够细心感觉到如此神兵那内敛含蓄的灵性,想到了自己心中那份珍藏许久的深情所致,四周所有红着眼睛鼓噪的起名字很失败的剑客都是不服,厉声追问之下,谭老爷子死活就是不肯说,金妖王也只是回一句“这就是缘分啊!”就没了下文,折腾的所有到场英豪心中郁结了很多年,听到这半截故事的无关旁人也都很郁闷。
谭老爷子身为剑宗掌门,这份功力早已是出神入化,只不过偏重了使剑的技巧,真气修为不如云岩真人浑厚精湛,这才并列为当世绝顶高手,至于两人当真死磕着决斗,到底谁能够最终获胜,还真是他们自己都不清不楚,结果云岩真人竟然提早飞升,谭老爷子那会儿可是相当的落寞寂寥的。
这原因不全是因为两人始终没有放手一搏,而是谭老爷子终于将本门最精深的功夫修炼到了家,能够有充足真气将自己的宝剑化进神庭之后,还能够每日里用精湛凝炼的真气以独门心法裹挟淬炼,以此增进自身内力修为的同时,更好的提升自己与手中兵刃的契合度,如此假以时日,出招之时自然是更加的意随心动,那原本就凌厉之极的剑招威力也能够更上一层台阶,至于这一层心法最终修成之后,那云岩老儿到底还能不能招架得住,谭老爷子根本不去细想这个问题,那一脸的笑眯眯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如今这阕潆剑就是在谭老爷子神庭内,被谭老爷子精湛凝炼的真气淬炼着,这功法大耗真气,谭老爷子如今只能够全力以赴的应对,没多少闲散功力还能够环伺周身,又处于掩藏气息诡异偷听的微妙境地,当然是两厢助益,既不妨碍功力精进,又能够将自己行藏遮掩的毫无破绽。所以被老范贴身鬼祟,又是在睡梦之中,那薄薄的护体真气竟然是没有察觉,阕潆却是能感觉到周遭异动,只不过如今还到不了心神交流的境界,无法将这讯息通报给谭老爷子知晓,情急之下,只得将周身裹挟的精湛真气能屏退多少就屏退多少,希望能够唤醒主人应对眼前诡异局面,多些真气护体那也很好啊。
老范趴在这小老儿脑后盯着那穴道畏手畏脚,忽然感觉到了这小老儿竟然是威势大盛,还以为这小老儿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正要出手反击,赶紧将爪中凝聚了好久的点穴招式发出,凝实真气毫不犹豫的穿透了谭老爷子依旧薄弱的护身真气,精准无比的打进了敌人内部,如今可是一进去就寻到了对头,立即发动攻势,这云岩真人所传的精湛点穴技法终于在老范爪中起了一次作用,还竟然是趁虚而入,一举封住了云岩真人生平最强劲的对手穴道,云岩真人如果得知此间情形,估计也是会乐得再次飞升了。
陡然间穴道被封,周身动弹不得,谭老爷子立即惊醒,只不过这种被人点中穴道动弹不得的情形感受,自打中年之后,自己剑术大进罕逢敌手,早已是生疏得紧,以至于随后被满心欢喜的老范化进神庭之中掳回去报喜,还是懵懵懂懂,只是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眼瞅着自己飘在一个神异的充满灵气的广阔空间,四周净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美食美酒,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想伸手去触摸,却偏偏是动弹不得,做梦做的如此真实诡异,当然是谭老爷子生平头一遭,竟然是直到被丢出神庭,还没发觉自己竟然是被封了穴道。
霁月庵连夜三堂会审,对于这个已经得知了小毛球行踪的手段诡异高妙的家伙,当然是不能放过,而且事关重大,时机不容拖延,所以霁清师太得了通报就立即张罗,边上厢房门窗俱都被黑布遮掩的密密实实,门口还安排了师太静坐把守,这才点亮了数根火烛,厢房内照的透亮,所有人目光灼灼的严阵以待之后,老范才将这小老儿丢出神庭。
可怜这谭老爷子身为当世剑术第一名家,还是让第二名家望尘莫及的那种,竟然是在睡梦之中被活捉了去,还挺狼狈的丢在一群老尼姑的面前,以至于相互瞪视了良久,哪一方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当然这群老尼姑相对于谭老爷子来说,也只能是勉强算作小尼姑而已。
师太们当然不认得谭老爷子,谭老爷子百多年前就已经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了,对于坊间流传的这一代宗师的画像,师太们没一个练剑的,那些画来显摆的臭男人的画像自然是根本就没用心瞧过,眼下只是感觉到了这小老儿一身精纯真气当真恐怖,所蕴含的威势竟然是从所未见,如此修为精绝的高手,怎么可能会被徐仁光利用?师太们这江湖老眼还是很辛辣的,立即瞧出了这中间的诡异之处,瞪着如此强大的囚徒竟然分不出了敌我。
谭老爷子终于明白了自己不能动弹是因为穴道被封,回想刚才那看似梦境却绝对不是梦境的梦境,当然是根本不信神庭竟然能够练至如此恐怖的境界,直到眼瞅着这耗子竟然是一件件的丢出了自己采办的美食美酒,作为证明自己别有居心形迹可疑的佐证,这才终于有点觉悟,那也是立即自行打消那念头,拒接接受如此恐怖的现实,头脑间断的陷入空白之中,一点尴尬之心都没空生出来了。
霁清师太终于是率先清醒过来,细细衡量了一下生平所见,瞧着这小老儿眼光中的清澈晶莹,毫不犹豫的将这小老儿与徐仁光彻底撇清了关系,瞧瞧周围师太,也是一个个都是纳闷得很,终于放了心,这小老儿如此精深修为,简直能跟普清那小子同等硬实,应该绝对是一个大门派的门主,绝对不是江湖宵小,眼瞅着这小老儿面对如此困局,眼神中半点恐惧都没有,更加没有半分敌意,已经是戒心尽去,如今多事之秋,当然是不愿意再旁生枝节,就开口叫老范将这人的穴道解开,恐怕只是一场误会。
众人眼见霁清师太问都不问就下如此指令,当然很不解,只不过霁清师太一向是精明睿智,见识高远,这才能够统领得一群狡黠乖张的老太太们服服帖帖,老范面对如此局面,当然是整副心神都仰仗着这巨大主心骨,当即爬去小老儿肩头点点戳戳,将自己打入敌人内部的真气尽数导引出来回收。
老范点穴之时谭老爷子尚在梦中毫无知觉,眼下解穴这手法却是云岩真人一家所长,别无分号,这种将困制敌人的真气毫不浪费的再收回来的高超技艺,当然是普天之下独一份,只有云岩真人那抠门老东西才想得出做得到,这一下谭老爷子又是如梦初醒,终于活动自如,却是首先张开了嘴一脸的错愕。
谭老爷子终于慢慢站起身,依旧是低头不语,霁清师太只得继续讲明:自家徒儿是瞧着您老爷子那边诡异,加上近来本门被众多宵小环伺,不得不防,此番冒失的将您请来,只是想问问您大驾光临是所为何事,恳请赐教。
霁清师太依旧是言语恳切,却是面对如此高人依旧是不卑不亢,谭老爷子忽然苦笑了起来,一世英名看来只得认栽了,却是绝对不服气,手腕一翻就将阕潆抓在手中,一剑在手,气息再不遮掩,狂放了出来,绝世宗师那无与伦比的气概陡然四散开来,直激得满屋子所有人都胆战心惊,霁清师太都不例外,再也难以控制得住,身形被逼的不停摇摆起来。
老范眼瞅着这小老儿可能发难,赶紧将身边清清化进神庭,罡气护盾也是立即功力全开,小小身形却是蹩去了湛卢身后,不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湛卢也是立即化形做宝剑模样,悬立在厢房中全神戒备。谭老爷子一剑在手,气势又是毫不遮掩,满屋子师太再认不出可就白生了一双眼睛了,当场就有两个师太吓得跌坐在地上,人人都是面目扭曲,自家这神兽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捉了这一代宗师来三堂会审,这哪里是霁月庵能够招惹的麻烦哦!
谭老爷子也不搭理旁人,瞪着湛卢愣了半响,却是没工夫搭理,紧盯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兽闷声问道:刚才你就是将我化进了神庭带来这里的么?瞧见那小兽也不吭声,只是蜷缩的更小了,心中那份恼怒之意终于是再也遏制不住,身为一代宗师竟然被如此暗算,还竟然毫无招架之力的被擒了来,还竟然是丢人丢去了一群小尼姑的眼中,这份尴尬暂且不提,那附赠的怒火早已是滔天怒涨的了,谭老爷子被这份怒火顶的很辛苦,心中实在难抑,哼了一声:你跟我来!就直接穿出了屋顶远去了。
老范瞧瞧满屋子还在那里胆战心惊的被这突然惊吓严重折磨着的师太们,知道犯了大错,竟然招惹了如此恐怖的人物,知道人家是叫自己跟去给人家撒气的,却是不能不去,自己不去,人家再回来可就不只是大开杀戒这么简单了,瞅瞅湛卢,两个犯了大错误的家伙倒是都很有担待之心,老范又将清清丢了出来,然后将湛卢化进神庭,连带着那些得自于小老儿房中的战利品一道,循着那恐怖老儿的威势所在跟了过去。
这恐怖老儿气势不再遮掩,竟然如此的嚣张神异,明显隔着老远,竟然还是能清晰感觉得到,这一点可就是老范万万做不到的了,老范运足了轻功跟去,胆战心惊之余,眼角瞥见几个正朝反方向飞掠的黑影,也竟然是功力精深,终于是上了很严重的一课,知道这神异世界能人辈出,彻底打消了前几日才生出来的学艺有成沾沾自喜的心境,再也不敢小觑了天下英豪。
那些朝着反方向飞窜的黑影,当然是任怀远派来监视的剑宗高手,如今祖师爷那份绝顶雄威陡然间在小镇毫无保留的绽放开来,吓得这帮子徒子徒孙差点神经错乱,原本自己就是在这偏僻小镇鬼鬼祟祟的暗中行事,还是对着一群尼姑有所图谋,这当然是很败坏剑宗威名的事迹,还竟然是被祖师爷给捉了现形,这还得了,一个个赶紧逃逸无踪,终生不敢再踏足剑宗附近,心中也是将任怀远臭骂了一辈子。
如今现形被捉,能回师门么,当然不行!就算是在师门各自抱着师父涕泪横流的将详情悉数抖出来,下场那也是被废去武功踢出山门,任怀远那老狐狸肯定是一推四五六拒不认账,在他那边拒不认账可能还有活路,认错受罚可就不是被废去武功这么简单的了,这些高手虽然是赶紧四散逃窜,连凑做一堆商议的功夫都没有,这结论却是人人心中一个样,根本就不用商议。
霁月庵小小厢房之中,火烛早被谭老爷子尽数震灭,等到许久之后,总算是有人想起来再点亮火烛,却是点不着了,谭老爷子飞身而起之时,竟然是将所有火烛都劈做了两段,这一整间屋子高手不少,竟然是一个察觉的都没有,霁清师太手握半根蜡烛,与一群手下重新闷坐到天色大亮,都是一声不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